《女神的玩笑》虹光闪闪

10、第九章

　　当帝国与茱莱间的唯一通道被刻意炸毁之时，老市长的内心平静得很，全然没有什么懊恼惋惜之类的负面情绪。只是有些类似“终于到这一天了”的感慨罢了——说来这世间也没有不散的宴席和永恒的存在，被迫离开的确是在情理之中独有些出乎意料的发展。按照事先做好的安排，他从容地把辞职书留在桌面上，披上一件厚实的棉衣，脚步轻快同这处办公室作诀别。鬼才要接着在这里抗下去收拾烂摊子呢，他心里嘀咕，又觉自己过于孩子气了，便摇摇头去和其他人汇合。

　　“爷爷！”

　　隔了老远，银发的男孩那兴奋的叫声就传入了老人的耳朵。一个小小的身影直直地撞进老人怀中，亲昵地晃着老人的胳膊，眼里满是喜悦。

　　“别闹了，库洛，快来帮忙。”

　　站在不远处的黎恩叹了口气，走过来把库洛扯到一边叮嘱道。但不难看出，黑发男孩眼里的欣喜不少于他的同伴。

　　“爷爷，东西我们都已经收拾完了，随时可以出发。”转向老市长，黎恩认真汇报说，“现在就走吗？”

　　“辛苦了，黎恩。”

　　老市长温和地拍拍沉稳男孩的肩膀，望向洛特夫妇以眼神相询问。后者点了点头。

　　“我们走吧，”敛起笑容，老人下了指令，“去帝国的首都海姆达尔。”

　　一番长途跋涉下来，几人有些疲惫不堪，商量着原地休整。

　　“啊！”库洛原本心不在焉地把玩着黎恩送他的匕首，忽然一跃而起。

　　“你这小子，怎么一惊一乍的。”老人没好气的把行李箱放在一边，“说吧，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有点在意爷爷扔下乱摊子不管了茱莱会怎么样，之类的。”

　　“现在才意识到？”老人好笑地眨眨眼睛，“我早就安排好了。有人会在2月出头的时候才宣布我辞职一事，并假扮我的样子和另几个假扮你们的人去海姆达尔。帝国的情报局是个麻烦的地方，眼线盯梢太厉害。这样长的一段时间足够我们策划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了。”

　　黎恩听了老人的话，沉默不语，心下很是感激。他懂得老人对他那份特别的照顾——假扮他的人定是和他长相有所不同。他到茱莱后为了不让长相被帝国的情报员看到，很少和别的当地人来往接触，唯二熟悉的也只是洛特夫妇两人。在这种情况下，只要让身形相似的孩子装成自己，就可以满混过关。

　　“黎恩，因为一些原因... ...”老人忽然想起还没有跟男孩交代，赶忙就这个话题说了下去，“我给你的假名是雷恩，姓氏倒是没有定好。不过我有个想法不知你觉得怎么样——”

　　“是的？”

　　黎恩困惑的抬起头，看向老人。库洛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高兴地连连点头起来。

　　“——就随我姓安布斯特吧？”

　　黎恩从梦中醒来。

　　他起初忘记了自己在什么地方，直到看见旁边睡得正香的库洛才记起他已身处名为“托尔兹士官学院”的军校。这还是托了老市长的福——这里的学院长和老人私交甚好，常有书信来往。老人几天前把他们托付给这位学院长之后就不知去向——库洛的说法就是“去找合适的养老之地了没必要担心”。虽然搞不懂这爷孙俩的相处方式，但黎恩认为库洛总比他更了解老人一些，便宽了心。而那天老人的问话让他始终无法忘记。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 ...您真的没有必要照顾我到这种程度。”

　　——“如果你把这理解为照顾也行，但我的意思是有你这样一个干孙。这不是对于你的束缚，黎恩。你那颗不愿意连累他人的心我是明白的，但家人就不一样了吧？同甘共苦，携手并肩一同前行... ...我想要多一个你这样的家人，孩子。”

　　——“我的决意不会改变的，这样也可以吗？”

　　——“当然。”

　　——“... ...我知道了。谢谢您，爷爷。”

　　——“嘘，不要客气，从现在开始习惯你的新身份吧，亲爱的雷恩·安布斯特。你将获得新生。”

　　“新生，吗？”

　　在月光下，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气惊扰了薄云，令夜空中的繁星更加闪亮。沐浴在皎洁的光芒中，黑发的男孩露出一个带着无限希冀的灿烂笑容。

　　他不知道，在他看来已经睡熟的库洛背对着他睁开了眼睛。那眼底是无尽的黑暗和偏执，完全不像一个孩子应有的眼神。

　　他也不曾想到过，一室之内，光暗分明，竟成了今后他和库洛人生的写照。

　　——不是光与影的区别，而是光与暗的对抗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