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小老师》季末雨

19、蒙面

　　初六开始，C市开始回温了。初八那天，颜墨香和朋友去了山里，原本是打算踏踏青来着，没想到一整天阳光明媚，虽然气温还是低了些，但那明晃晃的阳光可不止一点点刺目。
　　山路崎岖，颜墨香和小伙伴们花了整整五个小时才爬到山顶。到达山顶时已经是傍晚了，原本被晒得热乎乎的，突然就降温了。看看天色已晚，几个人索性就开了两间房，打算住一晚上隔天早起看日出。刷开房门那一刻，颜墨香连着打了十几个喷嚏，室友抽了十几张纸巾给她按着鼻子，好不容易才止住鼻子那阵瘙痒，颜墨香差点就要感激涕零了。
　　从山上回家以后，颜墨香的鼻子周围就开始起红疹。一开始只是零零星星有一些，抹些药就消了。回学校以后，寒潮来的那阵子似乎都好了。可天气一回暖，红疹又复发了。
　　鼻子周围的过敏症状越来越严重，颜墨香几乎每周都去复诊，可每次去复诊完，医生的结论还是没什么改变。吃的药和涂抹的药前前后后换了三种，如果说唯一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每次脸上的红肿褪去没多久，其他地方又开始冒出红点点，有几次甚至蔓延到了下巴，过不久又开始红肿，破皮，感染，留下斑斑点点的痕迹，周而复始。
　　烦人的皮炎反反复复，又没有严重到休学治疗的地步，颜墨香原本是出门才会戴口罩，后来发展到只要是在明亮的地方，但凡身旁有人，哪怕是在宿舍里她也不得不戴着口罩。说来也怪，原本颜墨香就有日光性皮炎，只要被太阳晒上二十分钟，脸就开始发烫发红。可是这次，脸上的症状倒是没有多明显，反而是鼻子周围，还有下巴到脖子的部位反复得比较厉害。
　　开春以后，颜墨香抽空去了一趟S市的大医院又做了一次彻底的检查，连血都抽了好几管，得出的结论还是过敏性皮炎，春天是细菌滋生的季节，病情反复是正常的。总之就是挨着，挨过了春天兴许就好了。没办法，颜墨香只得买了一大包医用口罩，每天换着戴。身体不好，心情也跟着受影响。颜墨香本来就不是能吃的主，现在又忧心这病，吃得更少了。开学才一个月，体重掉了六斤，春节好不容易长了点儿肉，全掉没了，又更瘦了些。
　　宿舍里的小伙伴每天都把卫生弄得干干净净，每天都要通风，生怕屋里的灰尘会加重颜墨香的病情。颜墨香虽然很感谢小伙伴们的贴心，但每天戴着口罩出门，也实在是让她无法开心起来。图书馆里人来人往的容易被人当异类看，不能去。草地上有蚊虫和花粉，不能去。教室自习室人多空气浊，也不能去。颜墨香只好每天窝在宿舍里自习，无聊的时候就和二次元的小伙伴们聊聊天。上学期她极少周末回家，到了这学期，颜墨香几乎每周末都往C市的家里跑，完全不想和学校里的同学打交道。
　　英语课仍然是颜墨香最爱的课之一，只是这学期她特地坐到了靠边的位置。颜墨香很怀念上学期和于静的互动交流，可是她实在不想让最喜爱的老师看到自己这副丑样子。好在他们的英语课都是两个班一起上，教室也大，虽然好几次于静已经注意到她的方向了，但在她刻意回避下，于静也没多往她的方向看。
　　其实于静也注意到了班上有一个总是戴着口罩的女学生，而且于静已经认出来她就是颜墨香。联想到上学期初见面时，颜墨香的日光性皮炎，于静猜想多半是她的皮炎又犯了，不好意思见人。原想着过阵子就好了，没想到开学都一个多月了，她还是每天都戴着口罩来上课。而且颜墨香似乎是在刻意躲着自己，每次都坐在靠边的座位，一下课就走，完全不给他们碰面的机会。
　　被颜墨香躲了几次之后，于静开始有些担心她。犹豫了几次，于静只好去问夏天有关颜墨香的情况。夏天一听，笑了，于老师终于还是憋不住了呀。颜墨香的事情她早就听说了，这孩子每天戴着口罩去上她的瑜伽课，还以为自己认不出她来。不就鼻子红了一圈么？其实也不是特别明显，她那一头秀发垂在两侧，刘海本就遮到了眉毛之上，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大黑框眼镜，不刻意看的话一般都不会注意到她微红的鼻子和三角地带。真不知道她矫情个什么劲！竟然还想躲着自己。好嘛，你要躲，老娘就偏不让你躲。夏天每次安排位置都会特地把颜墨香叫到第一排，上课下课都特别关照她，颜墨香都被关照得无地自容了。
　　“于老师，那么关心你的学生，你怎么不当面问她呢？问我做什么。她上我的课比上你的还少呢。”
　　“我也想问呀，不过她可能不太喜欢别人过问她的病情吧，一下课就没影了。”
　　“你傻呀？这么漂亮一女孩，老顶着一个通红的鼻子，谁好意思见人呀。不躲着都不是女人了！你不会打电话关心关心人家么？再不济，发个短信总行吧？”
　　“呃……”于静彻底被夏天的一番话给噎住了。她不是没想过打电话，不过作为老师这么关心学生，而且对方又不是自己本系的学生，这交情会不会太好了些？于静拿着手机犹豫再三，到底没拨出去。夏天悄悄瞄了一眼于静，看她拿着手机来来回回按了好多次，愣是没拨出一个电话，只好摇摇头，偷拍了一张于静拿手机的照片，“滴溜”，发了出去。
　　颜墨香刚洗完澡，这会儿刚坐下来对着镜子给脸上红通通的部位上药。右手还拿着棉棒，手机来了条信息。颜墨香用空着的左手拿起手机，点开夏天发来的信息，竟然是于静的照片！要命的是照片下面还附了一段字：颜同学，于老师担心你的病情很久了。这阵子她在我面前提过你的名字多次，不过丫矫情，不好意思亲自问你。今晚她又拿着手机捣腾了一晚上，一条短信都写不全。于老师真的很担心你，你看看她，双眼无神，脸颊凹陷，面色无光，人都瘦了两圈了。你可别再躲着她了，有时间的话给她“吱”一声，让她知道你还安好，也好让她安心。笑脸。
　　夏天的话宛如当头一棒，震得颜墨香手里的棉棒都掉了，差点没把手机也丢出去。于老师在担心自己吗？过年时自己给她发了好几条拜年短信，她一条都没有回呢。上学期上她的课，无论自己坐在什么位置，她总能找到自己的方位并投来善意的目光。这个学期以来，好几次于老师都看到自己了，可她的眼神却像掠过陌生人般，从不在自己身上停留。但是夏天发来的照片，于静眼里的担忧却又那么明显。
　　颜墨香把脑袋磕在桌子上，心中无比纠结。下节课真的要和于静打招呼吗？她是真的不想让于静看到自己这副丑样子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