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宋羽昭

64、心鬼（十八）

　　“杀了他。”

　　杭名峰对宋一鸣下了最后的决定，其手下的人依言拿出枪支，打开枪上的保险，将枪口对准了宋一鸣，宋一鸣双手被缚，又是浑身上下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伤口，加之爆炸的后遗症，此刻连挪动一步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将枪口对准自己，却只能束手无策。

　　拿枪的人已经将手扣上了扳机，仔细听的话，还能够听见枪支里面机械转动的微小声音。

　　砰！

　　枪响了，宋一鸣睁大了眼睛，看着从自己耳畔擦过去，钉入身后树干上的子弹，回过头，只见那开枪之人正神色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右臂，手臂上鲜血直流，将其身下的一寸沙滩也给染成了红色。

　　“是谁！”

　　杭名峰双眉紧蹙，只听不远处传来一阵井然有序的脚步声，是一群全副武装的人，却不是来自官方，因为这些人并没有穿着制服。

　　所有人都举着枪严阵以待，与杭名峰的人形成对峙的局势，杭名峰紧紧盯着从人群后面走出来的那个男人，头发已经半白，拄着拐杖，身形瘦削，眼神却凌厉。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Jack笑着对杭名峰招了招手，杭名峰只面色凌然的模样，抿着嘴冷然地看着骤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所谓“老相识”。

　　Jack见杭名峰迟迟不回应，那拐杖远远地指了指杭名峰说道：“怎么，这么久不见了的老朋友，你都不肯赏脸说两句话吗？”

　　杭名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来：“你怎么还没死？”

　　Jack闻言，大笑了几声：“是啊，我怎么还没死？我不仅没有死，我还回来了。”

　　说着，Jack突然收敛了笑意，眼神凌厉地看向杭名峰：“你都还没有死，我怎么能够比你先死呢？”

　　杭名峰不等说话，径直从身旁的手下那里拿过一把枪支，抬起强就对准了Jack，Jack身旁的人见状，纷纷也提起枪，将枪口对准杭名峰，下一刻却被Jack伸手轻轻推开，并道：

　　“还没到用枪的时候。”

　　杭名峰只一声冷笑：“十几年前让你侥幸跑了，你以为今天你还会有十几年前的幸运吗？”

　　“幸运？”

　　Jack好似听见了一个什么笑话，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并不达眼底：“我最好的兄弟死在那里，我活着却要畏首畏尾地藏着过日子，你以为十几年前活下来的我，是幸运吗？杭名峰，如果你认为那是幸运，那我们调个个儿怎么样？我杀了你身边最亲近的人，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对活在这个世界上，过着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日子，不知道你是不是还会将活着这件事情，当做是一种幸运？哦，对了，我忘了，你的女儿已经死了，你身边最亲近的人还有谁？”

　　杭名峰：“你威胁我？”

　　Jack：“对啊，我威胁你，却不知道杭名涛一个人够不够分量？”

　　杭名峰：“你对阿涛做了什么！”

　　Jack：“你让人去里面捞杭名涛了吧？可是你到现在还没有收到消息，都不怀疑吗？我来告诉你，杭名涛现在就在我的手里，他要生还是要死，是由我说了算的。”

　　杭名峰闻言，心下一个凌然，慌乱地从身上拿出手机打通了那个手下的号码，然而手机里面只传来无法拨通的提示音，Jack冷眼看着杭名峰的举动，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说道：“现在可信了？”

　　杭名峰紧紧将手机抓在手心，盯着Jack问道：“你要什么？”

　　Jack：“你能给我什么？”

　　杭名峰：“你要多少钱？”

　　Jack摇了摇头：“你的钱太脏，我没兴趣。”

　　杭名峰：“你到底要什么！你要是敢伤害阿涛分毫，我要你陪葬！”

　　“陪葬？”

　　Jack指了指现场的情况，说道：“杭名峰，你是不是还没有搞清楚情况，现在你才是人人喊打的丧家犬，只要那些警察一找到你，你认为，自己还有什么资格来威胁要我陪葬？”

　　杭名峰突然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之下，大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他说道：“你说得对，我现在是丧家犬，但是也正是丧家犬，才是最致命的，倪杰，你可别欺人太甚，否则，我就算拼着两败俱伤、鱼死网破，也不会让你好过！”

　　Jack点了点头，对杭名峰话里的其中一句颇为赞同：“你说得对，你从未让我好过。”

　　Jack莫名叹了一口气，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宋一鸣，说道：“我用杭名涛，换这个小警察，这笔买卖，你不亏。”

　　杭名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宋一鸣，又狐疑地看了一眼Jack，说道：“这个人是谁？”

　　值得Jack用抓在手里的王牌来换？

　　Jack摇了摇头：“小警察年纪还轻，要是就这么死了我觉得太可惜，虽然用杭名涛的性命来跟你换他的性命我觉得有点不大合算，可对于你而言绝对是一笔划得来的买卖，怎么，你要是不肯换，那我就反悔了。”

　　“换。”

　　杭名峰咬牙说道：“但是我要先见到阿涛。”

　　“好。”

　　Jack点了点头，身后就有人从车上将被五花大绑的杭名涛给推了出来，杭名涛一见到杭名峰，就突然情绪激动地想要挣脱那几名大汉的桎梏，并且张嘴大喊道：“哥你别管我，快走，他们有埋伏！”

　　砰！

　　话音刚落，不只是谁先起头开了一枪，立时两边的人马就擦枪走火各自又开了数十枪，两边各有四五人中枪倒地，宋一鸣身前毫无遮挡，子弹扫过来毫无还手遮蔽之力，小腿和胳膊上就这么被打中了两枪，身旁的沙子被打得飞沙肆意，令人睁不开来眼睛，宋一鸣还来不及喊一声疼出来，身前突然就这么扑过来一个人，将他给护在自己怀里。

　　“呃……”

　　身前之人闷哼了一声，宋一鸣立时就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乔云！”

　　乔云不等宋一鸣说话，就站起身，双手从下边穿过宋一鸣的胳膊，瘦瘦弱弱的一个人，硬是憋着一股劲将宋一鸣给拖到了树后头，宋一鸣背靠树干，撞到了胳膊处的伤口，皱着眉头闷哼了一声。

　　“你在这里等着我，我车里有应急的医药箱，我去拿来。”

　　乔云自然也看到了宋一鸣身上大大小小的无数伤口，她摸着宋一鸣的脸，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心疼到心惊，说完话，刚要起身，却被宋一鸣拦下：

　　“别走。”

　　“怎么了？”

　　乔云以为宋一鸣哪里痛，却听宋一鸣说道：“你受伤了。”

　　方才慌乱之间，乔云想都没想就给宋一鸣挡下了一颗子弹，许是吊着一颗心，方才并未察觉伤口有多痛，经由宋一鸣这一说，乔云才感到从肩膀上传来的钻心剧痛，她强忍下伤口上传来的痛意，对宋一鸣笑了笑说道：“没事，就是擦破了皮。”

　　宋一鸣拉着乔云的手不放开，乔云没办法脱身去取医药箱，乔云急了：

　　“宋警官你先放开我，你的伤口必须马上止血！”

　　“危险。”

　　宋一鸣摇了摇头，说话间，有一颗流弹打到了两人藏身的大树后面，没有打到人，只是打在了沙地上，但是溅起的沙子溅了两人一身。

　　宋一鸣几乎是下意识地将乔云掰过护在身下，所幸，两人都没事。

　　“他们手里有枪。”

　　“我知道他们有枪！”

　　乔云的两只眼睛不正常地发了红，紧紧盯着宋一鸣的眼睛里面似乎是在强行忍下眼泪，她伸出手拖住宋一鸣的脸，双手在他脸上慢慢摩挲，手上既有血渍又有土渍，混杂在一起反倒是看不出手原来的颜色。

　　乔云说：“但是我能为你死。”

　　宋一鸣瞳孔一紧，疾声说道：“不许胡说！”

　　乔云：“你看，我只是说一说，你就着急成这个样子，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不是会也为你着急为你担心？”

　　宋一鸣：“……”

　　宋一鸣自然知道，乔云说得，又何尝不是呢？

　　乔云探过身子，紧紧拥抱了一下宋一鸣，双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你会活着，我也会活着的，等我回来。”

　　但是乔云并没能够离开这里去拿医药箱，因为杭名峰拿着枪找到了两人。

　　杭名峰手里的枪紧紧指着宋一鸣的脑袋，另一只手用力将他拖出了树后，乔云忌惮他手里的枪不敢妄动，只听杭名峰大声吼道：

　　“倪杰！你给我滚出来！宋一鸣在我手上，你立刻把阿涛给我放了！”

　　随着杭名涛的声音落下，两边的枪声都暂时平息了下来，然后，只听Jack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我说了这笔买卖你不亏，你要是犹豫不决我就会变卦。所以，现在我已经改变主意了，用杭名涛来跟你换这个小警察，我觉得不划算。”

　　杭名峰已经杀红了眼，他用枪口顶住宋一鸣的脑袋：“我数到三，三的时候你不把阿涛交出来，我就一枪崩了这个小子！”

　　“不要！”

　　乔云大吼道：“我跟他换！我是Jack的女儿，你拿我做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