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劇情之外：前塵花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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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杀殿上
霓漫天强行吸取花千骨体内的洪荒之力不成，整个人遭受强大的反震力道弹飞出去，重摔落地，骨肉撞击地面的钝响闻之令人胆颤心惊。
狼狈趴倒在地的霓漫天不由自主地呕出大口鲜血，沉重的喘息声中夹带了杂音，想必这一摔使她的五脏六腑受伤不轻，或许骨头也断了几根。
即使连呼吸都已经倍感吃力，那个生性执拗要强的骄傲女子仍然不肯就此承认失败，随同尘埃悄无声息地殒落。
霓漫天咬牙对抗盘踞全身的剧烈疼痛，勉强蓄积起一点气力后，动作艰难地支撑上身坐起，花千骨神情漠然，望着霓漫天的眼神无悲无喜，与死物并无分别。
看吧！朋友也好、仇敌也罢，在花千骨眼里，她就是这样无足轻重的存在。
霓漫天不禁露出一抹悲凉微笑，说道：「花千骨，这辈子、下辈子……或许，生生世世我们永远都是宿敌，永远──势不两立！」
霓漫天再次咳出鲜血，最后的恨意燃尽了她残存的生命之火，眼中神采逐渐黯淡，失去意识支撑的骄傲身影终于缓缓倒下，宛如花瓣凋零。
（生生世世、势不两立……漫天，难道妳真的这么恨我吗？）
花千骨的喉头动了两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原以为两人情份已尽，自己再也不会为了霓漫天的敌对恨意而感到难受，然而听着那人的决绝话语，亲眼目睹霓漫天倒下的过程，花千骨感觉彷佛被人狠狠刺了一刀，痛彻心肺。
（……可是妳不该杀了糖宝，妳到死仍不愿悔改，所以我不原谅妳！我绝对、不会、为妳掉半滴眼泪！）
花千骨面上没有显露任何情绪，脚下如同生根伫立不动，傲然俯视着霓漫天，眼前景象却渐渐开始模糊。
一道人影悄然走进大殿，醒目白衣将那人衬得高洁出尘，却与幽暗的七杀殿格格不入，是白子画。
「小骨──」
一声长叹划破了殿内凝滞的静止时光，望着霓漫天失神良久的花千骨如受牵引般缓缓回首，目光迷茫，脸上神情似哭似笑。
（白子画，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你也觉得我众叛亲离、没有朋友很可怜是吗？）
接触到白子画的目光时，花千骨一愣，迅速藏起眸底流泄的脆弱，倔强地挺直背脊，昂首转身走近霓漫天，不假思索挥袖卷起她的身躯，将她打横抱起。
白子画先前自愿留在七杀殿为质，本是存着斡旋心思，避免花千骨与各仙派起冲突掀战端。然花千骨成为妖神之后，性情喜怒无常，白子画猜不透她要霓漫天的尸身做什么，难道想用来威吓蓬莱吗？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急切追问：「小骨，妳想对漫天做什么？」
「与你无关。」花千骨罕有的漠视白子画，连头都不曾回，冷冷抛下四个字便径自抱着霓漫天飞身离去。
「小骨！」
花千骨冷淡疏离的态度令白子画心焦，奈何身受禁制所限，只能眼睁睁任由花千骨带走霓漫天，他脸色沉重地低喃：「小骨，我相信妳没有杀漫天。」
因为，妳也在为漫天的死而难过。
然而，他的相信飘散在空荡的大殿中，听起来却是如此苍白无力。
＊＊＊
花千骨抱着了无生气的霓漫天回到寝殿，将她安放在床上后，自己随意地坐在床沿边，脑袋里一团乱糟糟的。
其实，她现在也不晓得该拿霓漫天怎么办好。
论出身，她本该将霓漫天送回蓬莱。但蓬莱两代掌门均因她而殒命，即使霓家父女并非她亲手杀害，她仍难辞其咎。无论是她亲自或遣人将霓漫天送回，只怕在蓬莱门下看来皆与蓄意挑衅无异。
论师门，她或可将霓漫天送往长留。但落十一和朔风都不在了，送往长留顶多是沦为摩严攻打七杀的借口，哪里有谁会真心在乎霓漫天、为她悲伤呢？
迷茫的花千骨抬眼望去，但觉霓漫天阖眼的模样相当平和安祥，彷佛仅是小憩片刻，随时都会再睁眼醒来，她见状微怔，忍不住探手摸上霓漫天的脸颊，却又立刻缩手。
抱人回来的时候感觉还不明显，现在那人苍白的脸颊已然触手生凉。
漫天……真的、死了……
方才在大殿上，花千骨自以为冷酷坚硬的心因为霓漫天之死已经出现动摇，此刻，不容否认的证据近在咫尺，再度给予花千骨重击，她的情绪陷入慌乱，冷漠的面具也出现裂缝。
「霓漫天！妳不是恨我吗？恨我抢了妳的师父、恨我害死妳爹还有朔风，妳不是想要杀了我？起来呀！起来杀了我！妳为什么还不起来？」花千骨忽然单膝跪在床上，抓着霓漫天的双肩猛力摇晃，貌若癫狂。
无理取闹了半晌，逃避面对现实的花千骨终于颓然放手，她跌坐在床上呆呆望着霓漫天，耳边竟恍惚响起熟悉的声音。
「好，我交妳这个朋友了！」
「我告诉你们，现在花千骨是我霓漫天的朋友，谁还敢偷袭她，就是与我蓬莱作对！」
「我是真心把妳当成朋友的，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妳不可以瞒我不可以骗我，妳要是也和其他人一样的话，我会很伤心很难过的！」
「千骨！告诉妳一个好消息，我们已经顺利通过第二关的考核了，十一师兄说明天一早带我们上长留山──」
「三生池的水妳一点反应都没有，说好听是无欲无求，说难听就是头脑简单，不欺负妳欺负谁呀！」
「不过还好，妳有我在妳身边保护妳。」
「你给我闭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欺负花千骨了？」
不仅仅是声音，花千骨甚至能清晰回想起霓漫天说话当时的每个动作神态，一切细节鲜明得彷佛昨日才刚发生，酸楚骤然涌上鼻间。
原来，花千骨心底深处还一直眷念着霓漫天往日待她的好，不曾或忘。
那个总是护着她的漫天，笑容多么明媚灿烂……
「妳现在可是蜀山的掌门了，不用我在身边保护妳了。多得是什么轻水啊孟玄朗在妳身边，总之我告诉妳，我们不再是朋友了！少在我面前碍眼！」
「妳明知道我一直想当尊上的徒弟，妳却偏要和我争。现在妳赢了，就别再我面前耀武扬威的了。从今天起，我霓漫天跟妳势不两立，再也不是什么朋友！」
「千骨，妳没事吧？」
「小师叔，找什么呢？妳找的是这个吗？」
「如果世尊知道这件事，肯定会把妳逐出长留！」
「成为尊上首徒很了不起吗？难道不怕我把妳的事给抖出去？」
「原本，只要妳在仙剑大会上乖乖输给我，我就会放了妳，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妳居然想杀我灭口？！」
「霓漫天，妳我的恩怨到此结束，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欠。」
「妳休想！妳别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把妳的丑事抖出去，我一定会让妳身败名裂、永不翻身！」
封藏花千骨心底的记忆片段接连被翻了出来，刻薄与恶毒逐渐取代了霓漫天脸上的明媚灿烂，她对霓漫天的再三逼害感到心灰意冷，放弃挽回这段友谊，没想到在不经意间回想才发现，就算霓漫天嘴上恶狠狠说着「再也不是朋友」，其实还是护着她的。
仙剑大会时，她在情急之下对霓漫天起了杀意，霓漫天后来的气急败坏又何尝不是对她失望透顶？毕竟，向来那么骄傲的人不屑、也没有必要对她说谎。
虽然，她们交恶的起因是源于霓漫天的嫉妒心不假，但是两人走到今日这样的局面，难道真的能坦然说自己毫无责任吗？
花千骨不愿去想那生生世世的沉重恨意，用衣袖细心拭净霓漫天脸上沾染的血迹污痕，除了失去血色的嘴唇肌肤苍白得过份，那人平和神情看起来真如同熟睡一般。
指尖小心翼翼描绘着霓漫天上扬的唇线，比起被仇恨扭曲了心灵与容颜，果然还是这般模样更适合霓漫天。
可是，霓漫天却永远不会睁开眼睛对她微笑了……
思及此处，花千骨再也克制不住悲凄情绪，扑倒在霓漫天身上，「漫天──」
花千骨干涩的双眸里没有泪水。但她并非无法流泪，亦非不愿为霓漫天流泪，而是当她想哭的时候，才发现──痛，到了极点，竟然是哭不出来的。
原来，漫天在她心里占了这么重的份量，为什么自己没有早点发现呢？如果能够早点发现，是不是、是不是她和漫天就可以避免走上势不两立的绝路？
即使脸颊贴着的平静胸膛不再传出呼吸心跳声，花千骨依然固执搂紧霓漫天，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暖热那具冰凉身躯，自欺欺人地制造霓漫天仍存活于世的短暂假象。
今夜，花千骨不再是睥睨六界的强大妖神，她只是个渴求友谊陪伴的脆弱孤女而已。
＊＊＊
花千骨曾想过用七杀殿的冰棺长久保存遗体，将霓漫天强留在自己身边，让她们的恩怨在此世终结，只余往日美好回忆。
可是冰棺阴冷幽暗，七杀殿又与蓬莱世代对立，漫天应该不会喜欢的，也不适合那个明艳热烈的女子。花千骨私心想道。
既然留在七杀不妥，送回蓬莱或长留亦不可行，最后，花千骨决定带着霓漫天的遗体回到花莲村外，亲手将她葬在自己年少时曾经许过心愿的桃树下。
夕暮低垂，余晖将草木染成一片枯黄，萧瑟秋风吹得人无端平添几分悲凉。
（漫天，无论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不愉快，我依然记得妳对我的好，把妳当成我重要的朋友。这里是我从小长大的花莲村，这棵桃树是我以前最好的朋友。虽然这里现在看起来很荒芜，但是来年春天会有百花盛开，还有桃花绽放，相信妳会喜欢的。）
花千骨安静凝视着新刻的灰白墓碑，她失去的已经太多，随着霓漫天的下葬，她的心更是从此变得空空荡荡。
「小骨，我知道妳没有杀漫天。」白子画站在花千骨身旁，低沉的嗓音透着理解与欣慰：即使成为妖神，小骨还是那个本性纯良的小骨。
「不，是我杀了漫天。」花千骨嘲弄地勾起嘴角。没错，是她杀死了霓漫天，那个拥有明媚灿烂笑容的漫天，「我最快乐的时光，已经成为过去。」
墓石之下埋葬的不只是霓漫天的尸骨，还有她们相处的时光，一切都已彻底成为过去，无法复还。这次，她是真的、永远失去漫天了……
花千骨的直认不讳令白子画愕然，他正待说些什么开解花千骨，以免她钻牛角尖走上歧路，花千骨却已经转身离开，不愿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花千骨慢慢走回旧时的花家，多年未曾住人的草屋已经呈现破败迹象，唯有周围的花木依然欣欣向荣。
花莲村，是她与白子画相识的地方，尽管那时他隐瞒身份，化名为墨冰游历，但那些已经不重要了，既然她与白子画的缘份是从花莲村开始，就让一切也在这里结束。
（你们不是一直忌惮着妖神拥有的洪荒之力，恨不得除之后快吗？那就如你们所愿吧！）
花千骨回首对着默默跟在身后的白子画嫣然一笑。
「白子画，杀了我。」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劇情之外：前塵花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