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月色》在下时熙

5、姜和

　　姜和又吸一口奶茶，依然受不了全糖，她掀开杯盖，倒进一些刚销售递给她的白水。

　　“我虽然不认同他奶奶的做法，不过啊……”叶蓁边看着她忙活，边叹气，“说心里话，看着他这样没有个人生活，一心只扑在工作上，我还怪心疼的。”

　　言淮这人打小干什么都专注，且……说好听点可以称之为专一。学生时代，脑子里只有学习，工作以后，整个世界都是工作。

　　记得他本科那会儿，叶蓁打趣他，“儿子啊，大学不恋爱等于白上，辜负好时光等于自残，你不是这么想不开的人吧。”

　　正在吃早饭的言淮，慢悠悠抬起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叶蓁，问：“如果我是呢？”

　　“那就太遗憾了。”叶蓁一脸可惜，“妈妈为你感到难过。”

　　言淮：“节哀。”

　　叶蓁：“……”

　　前年吧，叶蓁好奇心起，又八卦儿子的感情生活。
　　当时言淮怎么回答的来着？

　　哦。

　　他说有喜欢的项目，他并不是没有个人生活，吃饭睡觉工作与朋友闲聚都是他的生活。

　　叶蓁：“……”

　　叶蓁环顾四周，捣捣姜和，附上她耳廓，小小的声音中透露着难言：“你觉得……你看着你哥，我是说可能啊，你看他像性取向特殊的吗？他是不是有男友，不敢出柜啊。”

　　姜和：“……”

　　惊悚让一颗珍珠卡在了姜和嗓子眼。
　　不上不下，差点要她命。

　　她拍着胸膛缓气，朝叶蓁竖大拇指。

　　“您可真成。”想想那夜，她决定为言淮说辩驳几句，“咱一入腐门深似海就算了，最起码放过自己儿子吧，没时间恋爱可与性取向无关。”

　　叶蓁大呼冤枉，“谁不放过他？他自己放过自己了吗？年纪轻轻不恋爱，难不成等到七老八十再去热恋？”

　　姜和心说：您怎么就知道他没恋爱呢？您又不跟他一起生活，说不定他这人家里家外不一，外面玩得花儿，家里装正经。

　　不过她不能拿自己的阴暗思想打击叶蓁，人家是亲生母子，她不能当人妈妈的面污化儿子。
　　她摇摇手指，笑着说：“妈妈，您忘了么，什么年龄段都有追求爱情的权利。”

　　“得了吧。”叶蓁叹气，“没孩子的人是不能理解做妈妈的矛盾。一方面，觉得只要他对自己的生活满就好。另一方面，又希望他的生活不止工作。”

　　是吗。姜和想，全天下妈妈都这样矛盾吗？

　　她妈妈也是？

　　她妈妈不是。

　　她妈妈满脑子都是病例，哪有那些闲时想这些乱七八糟。

　　…

　　收获颇丰，两人步出店铺，叶蓁伸手过来挽姜和胳膊，“合合，我觉得感情生活，还是蛮重要的。”

　　何梦总吐槽叶蓁恋爱脑，叮嘱姜和一定不要受她影响，毕竟不是谁都有她这么好命。
　　姜和倒是想受叶蓁影响，可惜她是何梦的女儿。

　　感情生活重要不重要？姜和觉得纯看个人需求。

　　姜和说既然您觉得重要，“那我也帮忙留意着，若有合适的，一定介绍给您做儿媳妇。”

　　叶蓁的目光，自一双银光闪闪的高跟鞋上移开，转到姜和身上。
　　来回流连，堪称垂涎三尺。

　　姜和毛骨悚然，在她开口前，抢先道：“别说。求您。”

　　叶蓁无趣地抬抬眉毛，移开目光，继续选鞋子，“不说就不说，你知道就行。”

　　自去年起吧，叶蓁中邪了一样，隔三差五鼓动姜和，希望她考虑考虑言淮。
　　姜和说：“妈妈，别怪我戳您伤疤，真的，您想想齐绮姐吧。”

　　“知道啦知道啦。”叶蓁嗔她一眼，“知道伤疤还揭。你和齐绮不一样，你知道吗？”

　　姜和就好奇了，问她：“怎么不一样了？”

　　叶蓁说：“因为你不喜欢言淮啊。”

　　这是什么脑回路，姜和被她气笑，“您都知道我对哥哥没那方面想法，您还瞎点鸳鸯谱，闹呢。”

　　叶蓁说没闹，百分百认真，“你不知道，只要一想到，将会有一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猪，拱走我亲手养大的宝贝，我就心如刀割。哎呦，我这心脏可太脆弱了，承受不了一点不如意啊。”

　　可又不能扣着她的宝贝，一辈子不恋爱嫁人。

　　想来想去，言淮最合适，只要和言淮结婚，宝贝还是她家的。

　　言淮能跟别人相亲，为什么不能跟姜和相亲，只要两人有那么丁点想法，相亲一样坐下来聊聊嘛。

　　神逻辑。

　　好像没毛病，不过就算世界上只剩言淮一个男人，姜和也不跟他凑合。

　　投敌叛我，那会让她觉得，背叛了那些年如丧考妣的姜和。

　　…

　　逛完街，吃过午饭后，母女俩去做皮肤管理。
　　再出来时，华灯初上，夜幕下的城市，因为相继亮起的灯，重现光彩。

　　家里的车等待已久。

　　车行至半路，言名周催促的电话再次打来。

　　挂断电话，叶蓁问：“今晚跟你爸妈回家，还是住家里？”

　　何梦和姜复都是事业狂，自那年搬出家，那个家就成了姜和的假期旅馆。

　　算起来也有段日子没回去，姜和说：“难得这俩事业狂有时间，我想回去住一晚。”

　　叶蓁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欣慰的笑意，她抬手，将姜和腮边的乱发，抿到耳朵后面。

　　“我们合合最乖了。”叶蓁说，“别埋怨他俩。你现在也工作了，该知道人在那个环境里，有很多的事不由己。你妈妈和我性格不一样，让她放弃事业，专心投入家庭，她指定得抑郁。”

　　既然孩子家庭能让她抑郁，那何必组建家庭，造个孩子出来？就跟言淮一样，把整个人奉献给热爱的事业，不好吗？
　　一人一世一事业，谁又能说人生不是一种圆满。

　　“我知道。”姜和心口不一。

　　戏演多了，演技自然而然便出神入化，多少年了，不管心里怎么想，叶蓁乖女儿的人设不倒。

　　她歪头，乖巧地靠上叶蓁肩头，“虽然有时，还是忍不住想埋怨，既然没时间教养，为什么要生？再转念一想，又觉得也还好，我有您，从小到大没觉得缺母爱。”

　　叶蓁叹气，又一次强调：“你妈你爸，我和你老爸，还有你哥哥，我们都很爱你，你可是我们家的小公主，掌上明珠。”

　　叶蓁总是这样说，好像只要不断强调这些，何梦的母爱就从来不曾缺席，她就没有寄人篱下的长大，言淮就真的待她始终如初。

　　三十年前，原本在事业单位端铁饭碗的言名周辞职下海，他有经商头脑，加上赶上好时候，多年打拼下来，明臻集团早已是赫赫有名的纳税大户。

　　叶蓁原来也在事业单位，随着言名周的事业越做越大，照顾到家里的精力越来越少，她牺牲自我，辞职做起全职妈妈。

　　叶蓁总是教育姜和，千万不要学她，她当年的决定是一场豪赌。

　　那个时候她思想单纯，没意识到许多，没想过这么做存在极大风险。

　　虽然最终看似她没有赌输，但她不想她的女儿承受一点风险。

　　姜和说妈妈放心，决定生小孩之前，我一定和老公计划出最好的解决方案。

　　话虽那样说，事实上，姜和从未考虑过婚姻，她不排斥恋爱，但没想跟喜欢的男人生子，更不用说婚姻。

　　如果未来她想生子，她只考虑给孩子挑个基因好的生物学父亲，而非她姜和的爱侣。

　　只是世事多变，姜和没想到几年后，她不仅步入婚姻，还满心期盼成为妈妈。

　　决定备孕之初，姜和发现，根本不需要计划什么解决方案。月子中心育儿嫂，产假结束后谁带娃，甚至连小朋友喝什么牌子的奶粉，用哪个品牌的纸尿裤，未来上哪所幼儿园，言淮一人完美解决。

　　姜和惊呆，问他哪来的时间做这些，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言淮怎么会说，两人第一次发生关系之后，他已经在为蜜月旅行做功课。

　　..

　　悦府壹号是言氏开发的高档中式合院，前庭后院，水石环抱。

　　据说是因为叶蓁喜欢中式院子，言名周为了夫人开放的项目。

　　当年小区落成后，言家自己留两套，旁边那套常年空置的，是给言淮准备的新房。路过时，叶蓁问姜和：“言淮这院子一直空着，横竖我也没什么事，要不要帮他搞搞软装，还有院子里的植株，你有想变动的吗？”

　　“我？”姜和失笑，“不是我家，我没想法。”

　　叶蓁斜睨过来，“不是你家，就不能参考一下意见？”

　　“……”
　　姜和不上这个当，她说不能，“您少套路我。”

　　叶蓁微怔，继而乐了，她说不至于吧，“宝贝，防备心不至于这么强哈，我真没你想的那个心思。”

　　姜和不管，防备之心不可无，他们想看兄友妹恭没问题，强行搞爱情她可不干。

　　车行缓缓，进入大门，稳稳停下后，母女俩下车。

　　影壁是一块巨型泰山石，经过风雨连廊，走过长长砾石路，达到门厅。

　　姜和开门，转过玄关厅，刚一露脑袋，看到何梦迎了上来。

　　目光落在司机提在手里，大小不一样的购物袋，何梦一秒变脸，“怎么又要你蓁妈给你买东西。”
　　陈述句，语气里责备意味明显。

　　说着又责怪叶蓁：“别总给她买东西，我们家条件可没法跟你家比，她也嫁不进豪门。消费水平抬上去容易，降下来难。”

　　何梦总跟姜和强调，一个人的消费观念，生活水平要与自身家庭，自己的能力相匹配。
　　即便跟着叶蓁长大，姜和也即不姓叶也不姓言。
　　他们家庭收入虽可观，却没法跟言家比，姜和已长大，该清楚这一点。

　　姜和当然清楚，她只是寄养言家，为她提供经济抚养的是何梦和姜复。

　　她是何梦和姜复的女儿，她姓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