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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承/扑朔 ...

  •   “你的意思是,你大哥鲁一延七年前就来雪河谷看过病?”
      陆小凤惊讶的问。

      “是,那时候这雪河山庄里还是骆老头当家的,骆雪梅那厮也就是抄抄药方给他爹打下手,没想到这货现在变得如此嚣张轻狂。”鲁三横怒道。

      “我大哥自小有咳喘病,七年前病重就是那骆老头子治好的。那骆老头虽然不喜欢我们兄弟这种人,治病的时候也一直说三道四唠叨不停,但好歹把我大哥给治好了。这骆雪梅算个什么东西,他老爹立下的规矩,只要是按程序给他们雪河山庄递了拜帖的江湖人士,没有不出手相救的,结果那日在药铺他居然避而不见,还让你们两人来对付我们兄弟三人。”

      “所以你们临走时说还会再来?”

      “要不是大哥的病复发实在无人能医,我们兄弟三人岂会来求他这个无耻小儿!”

      “这还是解释不通他为什么要杀人。”花满楼道,“毕竟外人进不了雪河谷,你们并不会对他构成威胁。”

      “可他确实干了!”鲁三横道,“就在你折断我刀的那日下午,骆雪梅突然出现在客栈,他骗我兄弟三人去雪河山庄,却在半路下黑手,重伤我大哥鲁一延!”

      “什么?他是那日下午出的手?”陆小凤惊讶道。

      那日下午骆雪梅借口整理药材离开,吩咐季伯带他们三人参观后园,确实是第二日才出现在他们眼前。
      陆小凤思及此处,转过头看了看花满楼,而花满楼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也转头看向自己。

      “那后来呢?”陆小凤问。

      “后来我大哥二哥缠住他,但都不是他的对手……”

      “那你呢?”

      “我当时中了他一剑,人陷进了流沙里。”

      说着,鲁三横拉开上衣,在他腰侧缠着很宽的碎布扎成的简易止血绷带。
      原来初见他时他那差劲的脸色和崩裂的唇不仅仅是因为缺水,还可能是失了太多血的缘故,陆小凤想到。

      “之后不久我就晕了过去。”

      “那你怎么知道骆雪梅没死的?”

      “他的马。”

      鲁三横道,“只有这家伙的马是认识路的,我昏迷的时候隐隐约约有听见有人拉马的声音,可能是骆雪梅这厮认为我必死无疑,所以自己骑上马就跑了。他怎么想得到,爷爷我没别的长处,就是皮糙肉厚死不了!”

      “那你的两个哥哥……”

      “我彻底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眼前除了流沙还是流沙,我连他们的尸骨也挖不到,沙子挖开又会陷下去。除了我二哥的鞭子,什么也没找到。我两个哥哥是绝不会丢下兄弟自己逃跑的,他们没来救我,就说明他们已经遭了骆雪梅这厮的毒手!”

      陆小凤顺着他的动作看去,果然发现他的腰间绑着一根金鞭,只因为他浑身脏乱不堪,之前竟也没发现。

      “后来我就靠着二哥的鞭子缠住了马脖子,赶在窒息前把自己从流沙堆里救了出来。我在那荒漠里乱逛,马不识路,不是掉进流沙堆里,就是被我杀来吃了。”鲁三横道。

      “我以为我也会死在那里,像我大哥二哥,像马。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第二天傍晚,我居然发现了一匹无主的马,一匹好像认识路一样朝着一个方向前进的马,哈哈哈——当时我就想这就是命不该绝,是老天爷要给留我一条命给我一个报仇的机会。”

      这次换陆小凤沉默了,如果他猜的不错,鲁三横遇见的这匹马,或许就是自己在斗沙匪时走丢的那一匹。
      也不知道鲁三横要是知道了这匹救了他命的马就是骆雪梅圈养的马时,心里该是个什么滋味。

      最后陆小凤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要说的好。

      “于是你就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唐渐离?”花满楼道。

      “是。我让那匹马驼着我走,没想到那马竟然把我驼到了雪河谷附近。”

      鲁三横道,“二哥总是说我愚笨,所以我认真想了想,在雪河山庄我是杀不了骆雪梅的,只有回镇上了,我才有机会杀他。就在我调转马头回来的时候,我就捡到了这半死不活的小子。”

      花满楼也说不出话来,唐渐离真是自己离开雪河谷后在附近遇害的,还是遇害后被人丢出谷外?
      无论是哪一种,就目前的形势来看,都与骆家脱不了关系。

      而最令人不安的,是现在他们完全不清楚骆家人,或者说骆雪梅做这一切,是出于什么目的。

      “那你们怎么又会找到这里来?”陆小凤问。

      “我回到镇前才想起来那药铺掌柜认识我,客栈老板也认识我,这镇里也不好藏,所以又勒了马绕出了城,这破院子是马找到的。”

      “那马呢?”
      “现在栓在屋后。”

      “不行,我得去把马放了让它回去,不能让药铺的人起疑。”陆小凤急忙翻出墙去,同时对花满楼说道。

      “你们为什么要放走我的马?”鲁三横喊道。

      但不等他喊完,陆小凤早已不见了踪影。

      “鲁兄,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和陆小凤,令兄二人之死,我们定会向骆少庄主问个清楚。”花满楼走到鲁三横身旁,严肃的说道。

      鲁三横盯着面前比自己要瘦弱上许多的身影,迎着那没有神采却又偏偏凝视着自己的坚定目光,像是也下定了决心一样说道:
      “我们闯档江湖的,最讲究的就是信义。二哥说我笨,但我知道你们聪明,比我两个哥哥还要聪明,你们要真能助我像向骆雪梅讨个公道,我鲁三横这条命,今后就是你们二人的。”

      “我们要你的命干嘛?”
      一个声音随着人影跳回院内,原来是放完马回来的陆小凤。

      “命自然有命的用处!”鲁三横道。

      陆小凤不再反驳,他转身对花满楼道,
      “事到如今,今夜之行是去也不去”
      “自然要去,事到如今,不得不去。”花满楼说。

      唐渐离的伤,鲁一延、鲁合纵的死,‘沙匪’的劫道……
      很显然,他们现在已经不能置之不理,骆雪梅若真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参与其中……花满楼摸了摸藏在自己身上的半月玉石,发现这已是避无可避。

      “吱——”的一声,三人身后的屋门被推开了,他们同时回过头望去,只见仍旧虚弱的唐渐离倚靠在门框上。

      他的手紧紧抓住门框的木头,冲着陆小凤和花满楼悠悠说道:“如果你们一定要去,提防那个季管家。”

      “什么意思,那个管家也有猫腻?”陆小凤问。

      唐渐离没有立即回答他。
      他只是伸出手,张开。
      随后,一些几乎看不见的细密的像是牛毛春雨的光线落到地上。

      “暴雨梨花针?”
      “暴雨梨花针?”

      陆小凤和花满楼同时说道。
      不同的是,陆小凤是看见的,而花满楼是听见的。
      至于鲁三横,他既没有看见,更听不见。

      “你们在说什么?”
      他快步走上前,又蹲下身子仔仔细细瞅了瞅,才发现了地上细细密密的银针。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眼前这个被自己救下的差点死掉的少年姓唐,唐门的唐。

      “我说小子,你把自己的针洒一地是要干什么?”他问道。
      “这些不是我的针。”唐渐离道。

      “是暴雨梨花针,但却不是你的针?”陆小凤喃喃道。

      “对,是暴雨梨花针,却是我刚刚苏醒后从身体里逼出来的针。”唐渐离答道。

      闻言,陆小凤和花满楼皆是一惊,他们只知唐渐离是中毒,却从未料到他中的是唐门的毒。
      暴雨梨花针细小难辨,若不是唐渐离已经服药醒来自行将针逼出体外,他们或许直到他死也不会知道这骇人的缘由。

      “那个季伯……难道他并不姓季?”陆小凤问。

      “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他与我一样姓唐,而且——”唐渐离说,“他就是三十多年前被唐敬一那个老头子废去内力逐出唐门的亲弟弟——唐敬言。”

      “你爷爷还有一个亲弟弟?”

      “是,一个自小就心术不正,和唐敬一性格完全相反的唐家堡第一不肖子孙唐敬言——一个早就被唐门除名的废人。”

      唐门弟子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行事诡秘,行为飘忽,给人亦正亦邪、琢磨不透的感觉。武林正道、民族大义,对唐门中人均无意义,他们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既不愿与名门正派结交,也不屑与邪魔歪道为伍。

      能落到被这样的门派除名的地步,可想而知唐敬言年轻之时恶劣到了何等行状,连蜀中唐门也容他不下。

      “既然他是被废了内力的,那他如何伤的你?”

      “怪就怪在这一点,他的内力说有却又不全,若不是因为这样,他无法全力使出暴雨梨花针,说不定我当时已经立即死在雪河谷外。”

      “居然是这样……那他对付你究竟是出于私人恩怨,还是另有隐情,受人指使?”

      “我不知道。”唐渐离答道,“我只能肯定,那日他想要针对的仅仅是我个人而已。”

      陆小凤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低下头咬着右手的食指开始思索。

      在他看来,原本的暗线似乎已经一条条缠绕暴露在眼前,像只被猫爪揉乱的棉线球,只待他找到头绪将其拉直理顺。
      唯一仍让他感到棘手的,就是线头上还绕着几个死结,难以解开。
      他需要问出一些更加详实的线索。

      “唐公子,还麻烦你将那日遇袭的经过详细的讲给我与陆小凤听。”
      花满楼突然像是与他心有灵犀般,替他开口道。

      唐渐离看了看眼前严肃的两人,干脆从门框上撑起身来,缓步回到屋内床边坐下。
      陆小凤与花满楼也紧随其后。

      只剩下一直不明所以的鲁三横被陆小凤客客气气“请”在门外生炉烧水。

      事情发生的突然,却并不复杂。

      那日午后客房中,唐渐离在对陆小凤说完自己要去睡觉后,就真的去了睡觉。
      他一觉睡到临近傍晚,醒来时发现陆小凤并不在他房内,花满楼亦未归,下人送来了晚饭,他吃了两口便想要自己出去走动走动。

      毕竟他还是很在意那个独眼的管家季伯,那种仇恨的眼神在梦里闪回,挥之不去。

      “那种眼神很难形容,就像他对我抱有深切的恨意,那种恨意绝不是一朝一夕得来。”唐渐离道。

      “所以,你其实一早就怀疑他的身份了”陆小凤问。

      “并没有。”唐渐离诚实的说道,“我只是怀疑他曾与我唐门结仇,所以听见我姓唐时才会那样激动。他的情绪压抑的很好,那个眼神也转瞬即逝,所以那时我并不怀疑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管家老伯。”

      “但你未在江湖上闯荡,也就没有什么名声在外,他怎就确信你在唐门的身份地位,一定与他仇恨那人有直接关联……”

      “所以,要么他就是仇恨唐家堡满门,仇恨到即便我只是个无名小卒也要置我于死地。要么,他就是根本就知道我的身份……”

      “知道你的身份,而你却不认识他,那他一定是认识你的长辈。”陆小凤道,“而按他的年龄……你是认为他可能认识你的爷爷唐敬一?”

      “对。所以我想要去找他问个明白。”

      唐渐离一离开西厢客房的范围,就和陆小凤一样受到了监视,但很显然的,他的轻功也不差,没费什么力气就摆脱了那群下人。

      “后来你就去找他缠斗?”

      “不,他打从一开始就对我礼遇有加,任凭我怎样威逼都不肯承认自己认识唐门中人。”

      唐渐离喘了口气,又接着道,“他甚至不愿还手,生生挨了我一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发现他内力不纯,所以对他放下了警惕。”

      “后来我一路追他至雪河谷口,正遇见骆雪梅打马归来。”

      陆小凤吃惊,“你是说骆雪梅?”

      “正是骆雪梅。”唐渐离道,“准确的说,是马背上驼着鲁一延和鲁合纵两具尸体一同回来的骆雪梅。”

      “哐——”

      屋内三人惊得猛回过头。

      原来是在屋外烧水的鲁三横不知何时已经提着水壶出现在门口。

      “你说骆雪梅把我两位哥哥的尸身带走了?”

      他浑然不顾溅洒在自己腿上灼热的沸水,从进屋来大声问道。

      “是。”唐渐离仅仅是漫不经心的回答他。

      这下,鲁家两位兄弟的死不再只是鲁三横一人的含糊指认,可以盖棺定论的说,这两条血债骆雪梅已经是洗脱不了。

      “看来是因为你陷进了流沙里,骆雪梅才没有管你的‘尸体’,才叫你逃过一劫。”
      陆小凤看着双眼通红的鲁三横缓缓道。

      但鲁三横并没有理会陆小凤的话,他突然冲出门外跪倒在院子里的地砖上,仰起头向着苍天大声喊道。

      “骆雪梅,我鲁三横定要杀你为两位哥哥偿命!”

      说完,这个魁梧异常的九尺大汉居然就跪在原地放声恸哭起来。

      虽然不认为关中三恶是什么好人,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三兄弟之间的确是掏心掏肺的真情实意,着实叫人动容。

      陆小凤听了这痛苦的恸哭也不免侧目,更不用提一旁早已面露叹息之色的花满楼。

      “咳咳……”

      唐渐离用几声轻咳将他们二人拉回原来的话题。

      “所以,他们就因为这个对你痛下杀手”陆小凤问。

      “是。骆雪梅一见到我,就对我出手了。”唐渐离说,“如果说只是一招‘雪溅金河’我还是能够应付,只是……”

      “只是你没想到,背后还有一个唐敬言会用暴雨梨花针偷袭你。”陆小凤道。

      “两面夹击,避无可避。”花满楼道。

      “可惜,唐敬言毕竟被毁过经脉,他的暴雨梨花针徒有其表,没能做到一击必杀。”

      唐渐离冷冷道,“被我找到了机会,抢了骆雪梅的马,那两具尸体正好‘还’给他,一人一照面,砸他们个措手不及。”

      “呵,把尸体当暗器,骆雪梅绝对想不到你会用这招。”
      陆小凤撇嘴道。
      “虽然有些冒犯,但不得不说干得漂亮。”

      唐渐离没有理陆小凤,他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

      “他虽追不上我了,却一剑劈伤了马。”

      他指着门外依旧痛哭的鲁三横道,“马跑了一段距离就倒了,于是体力不支的我被他带来这里。”

      “看来事情已经再清楚不过,这个骆雪梅大有问题。”陆小凤道。

      傍晚已至,陆小凤去门外柳树边拉了马,准备和花满楼继续执行之前的计划。

      夜探雪河山庄。

      只是按现在的时辰来看,还是与原计划多少有一些出入。

      虽然现在已经寻到唐渐离,达成了两人最初的目标,但随之而来的模糊不清的真相,只能说给了他们二人更多前去探寻的理由。

      骆雪梅这个人身上的疑点太多。

      为答应鲁三横的讨回公道,为了花满楼沙漠中的遇袭,为了唐渐离差一点命丧黄泉……
      二人有太多的理由非去不可。
      有些话,已经到了必须问明白的时候。

      只是现在还有一个“麻烦”。

      鲁三横已经宣泄完自己的情绪,任谁也看不出现在眼前这个气势汹汹的持刀大汉片刻前还哭得像个孩子。

      他将刀一横,拦下已经跨上马背的二人。

      陆小凤明白眼前人的意思,虽说鲁三横轻功不怎样,但凭着他和花满楼两人的帮助,潜入雪河谷也是易如反掌。
      只是负伤在身又脾气暴躁的鲁三横若此时前去,多半是要白白送死……

      他们此行的目的,其实是质问大过交手,不到万不得已,未必会与骆雪梅撕破脸面,但看鲁三横的架势,大有鱼死网破的意味。

      他还未想好怎样把拒绝的话说出口,鲁三横却突然给他们两人跪下了。

      马背上的二人皆是一惊。

      陆小凤和花满楼立即翻身下马,鲁三横单膝跪地,目光坚定的望着眼前二人默不作声。

      “唉,你这又是何苦。”

      “我知道自己功夫不行,但是如果这次不去,我怕再也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我一定要亲手给两位哥哥报仇!”
      鲁三横说的极尽诚恳。

      陆小凤看了眼花满楼,花满楼冲着他点了点头。

      “那好吧,只是一点,希望鲁兄切忌冲动。”

      鲁三横想了想,低头表示了听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承/扑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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