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羽》宋之都

19、人类大陆（三）

　　小男孩的名字叫休，除去偶尔会和温吟说两句话外，总是呆呆的坐着一动不动，像是失去灵魂的娃娃般。

　　兰卡驾着车带着三人一路北去，错开与圣殿骑士离开的方向，不到天黑时分就到了一个小镇，此地比之初来时阿妮莎边陲小镇要富庶良多，似乎是个贸易枢纽，随着马车驶入小镇，可以看见镇中央喷泉周围有许多兜卖天南地北各色小玩意儿的小贩。

　　兰卡本着别太引人注意的想法，找了户农家改建，带两个独立小房间的小旅馆，温吟用自己之前买的白袍子将休裹了一圈，奔波一天也几个人也多少有些疲惫。温吟要了几份店老板自家炖的土豆烩饭，悄咪咪的关进房间里，虽然不知道圣殿骑士为何如此没有人道，更不知晓他们是否会对休赶尽杀绝，但低调永远都是保命最好的法则。

　　小男孩跟着温吟不肯分开，蒂斯只好和兰卡凑了个单间，索性兰卡之前随身携带的帐篷还有富余。

　　温吟点上桌子上的煤油灯，他不会火系的魔法，只能笨拙的使用这种原始的器具。昏黄的灯光只能堪堪将半边房间照亮。这屋子不大，摆着一张木床和一个躺椅，上面铺着的蓝色棉麻床单被洗得微微发白，闻着有股皂角般淳朴的味道。

　　温吟将休抱到了床上，安抚他可能睡一觉能好受一些，可是对方却似乎丝毫没有睡意，只是抱着膝盖静静的坐在床上，直勾勾的盯着温吟没有说话。温吟晃了晃手，却又发现对方的眼神似乎是越过自己，涣散得没有边界。

　　他轻叹了一声，自顾的坐在躺椅旁，想着这时间对标地球约莫是九点有余，才吃过晚餐尚且还有些撑，他一边端起热情的老板娘附赠的晚安牛奶，一边掏出了之前市集上淘来的一卷基础魔法的手札。

　　这手札里是用这人类大陆的通用语言写成，就跟之前亡灵法阵内的文字一般，与温吟曾经见过的任何一种文字都不一样，但他身上却好像有种奇妙的魔力，可以顺畅的理解到这异大陆的语言，或许这也是金手指的一种，温吟如是想着。

　　这卷手札中介绍了这个世界最基础的组成的元素，包括水元素、火元素、土元素、木元素和风元素，通常人类会在八岁至十八岁不定时间觉醒元素天赋，往往会觉醒一至三种类型的的天赋，据说这是天神降下的恩赐，被天神亲吻过的灵魂会有感知这个世界的能力。当天赋觉醒完毕后可通过后天的修习提高元素亲和力，但也会因为对某个元素的亲和度增高而对其他元素的亲和力逐渐降低。大致就跟网游加点类似，很难出现一个多系的高手，往往只能得到一个均衡的废物，所以追求力量的人们往往都选择将某项元素魔法修习到高阶。而魔法的修炼更像是网游的练级，越是等级上走越是难修炼，据说大陆能致九十阶的顶尖人类已是凤毛麟角。而此时的高手已能极大程度的从感官层面上理解自己所掌握的元素，世界在他们的眼里将会变成一个一个小小的颗粒拼凑而成，而他们可以用较为简单的命令去控制空间中这些变幻悬浮的因子重新组合，以此形成美丽的魔法。

　　温吟借着黯淡的灯光往后翻了翻，隐隐觉得这个大陆曾似乎经历过奇妙的变幻，也或许跟他之前听说过的那场大战有所联系。那之前的人类以修习斗气为主，元素魔法的由来更像是一种新兴的秘器，手札里对于这些过去只含糊其辞一笔带过。

　　再往后看去，就是几大元素魔法最为基础的法术，诸如风球术、风刃术、旋风术一类的，温吟模仿着书中的所讲，大致尝试了两下，模模糊糊能够摸到一些元素法术的构成的原则，他又反复练习了数次，在较为基础的法术都能比较顺畅都施放之后，温吟小舒一口气，总之多一分能力在这个世界就是多一分生存的希望。而且，至少他现在可以在没有菜刀的情况下将猪肉切成丝了，温吟想着，手边的牛奶已经见底了，不知觉白日里缠身的紧张与惊恐渐渐的从身体内流走，而神经和□□终于安静而舒缓开来，希望到时候真切猪肉的时候能比他用菜刀切菜来得漂亮些，温吟不自觉的轻笑了声。

　　然后才想起来房间里还有个小朋友，随即抬头看去，那孩子已经不知何时靠着木床背后的墙壁睡了过去，或许这一天对于他来说确实太过坎坷，温吟怜惜的摇摇头，走上前去将休从床中间抱了起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让他躺下，顺带着替他盖好了被子。

　　温吟自顾的走到躺椅，吹熄了油灯，准备着这夜里将就一晚。只是不曾发现，在他躺下之后，那背后一双睁开的亮如星辰的双眼，抹去白日的呆愣与木然，好似有万千灵魂透过那双眼睛，炯炯的盯着他。

　　温吟翻了个身，昏昏沉沉的睡去。

　　“这里不允许弱者活着。”黑色长袍的男子拢了拢顺滑的长发，嗤笑道。

　　“如果我有一天能跟你一样强呢？”温吟听见好像自己的声音对着前面平静的说道，那人没有理会温吟的挑衅，他听见那人鼻哼了声，自顾的走开。温吟感觉这副身子好似凝聚起一团能量，接而冲着那人的背脊扬手划去。

　　那人未曾回头，只脚尖点地，轻轻旋开，动作轻盈得好像停在荷叶上的蜻蜓一般，一错身便轻易的躲开了温吟的攻击。温吟尚不罢休，五指微张，数把风刃从掌心滑出，他贴着风刃一个滑铲冲至那人跟前，只见他扬手水平一划，空气像是被破开一般，碎成无数溃散的因子。

　　那人嘲讽一笑，抬脚就想踹温吟，却不想方才切开的风刃如同破开的水气球一般，原本洋溢在空中的风元素背后有万千水滴朝着那人脸上泼去。那人一楞，挥袖便挡，只这一瞬间的功夫，温吟抽刀顺势一滑，擦着那人小腿往上，顺着他的步伐，堪堪割下了一块小布料。

　　那人在刀刃接触到皮肤前的一刹那间紧紧捏住了铁做的刀身，稍一用力便在手中断成了两截，那人冷哼道，

　　“人类永远不可能强大。”

　　温吟从梦中惊醒。

　　那一瞬间，他终于想起来那个男孩带给他的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了，是一种熟悉。就好像他熟悉这个世界，他熟悉元素魔法，他熟悉亡灵禁制一般的熟悉。而这种熟悉是莫须有的，凭空而出而容易让人忽视的。温吟只感觉念头一闪过，浑身便冷汗直冒。

　　他翻身而起，急忙忙的去找点燃油灯的打火器，转过头来看的时候却发现休已经没有在床上了，屋子的门大开着，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争吵。

　　他抬手在自己耳边加了个收音的魔法，断断续续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他想要搜查这个房子，老板娘不满的嘟嘟囔囔，老板训斥着他老婆，一边恭维的跟那个男人说话。

　　温吟暗道一声不好，翻身而起，往门口冲去，正好碰见隔壁探出一个脑袋的兰卡，温吟一看他正拽着裹成一团的休，那孩子仿佛是知道背后有追击的死神一般，此时此刻抖如筛糠。

　　温吟赶紧冲过去抱住小男孩，还没等三个人有所反应，便听见一声巨大的拍门声，背后小屋子的房门直接被拍开，温吟扭头一看，老板正提着一盏煤油灯，走在他前面的是一身银色铠甲的圣殿骑士。因为头上戴着头盔，看不清他的相貌。

　　那人似乎视线在温吟身上逡巡了片刻，很快便锁定在了他怀中的小男孩身上。

　　“请把他交给我。”温吟听到一个沉闷的男声从盔甲底下传了出来。

　　他感觉休的双腿似乎软了下去，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怀里传来了恐惧的哭声，温吟一边将休推到兰卡怀里，一边站起来直视着面前的圣殿骑士，冷声道：“我不会将一个孩子交给屠夫的。”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圣殿骑士反问道。

　　温吟还未曾细想，就听见身后传来哀求声，休一边哭声一边反复的小声呢喃道求求你，再往后去是更细小的声音，在哀求着放他走。

　　“我只知道他是个孩子。”温吟道。

　　“小法师，太过善良是会害了自己的。”圣殿骑士似乎不打算解释什么，径直的朝着温吟身后走去。

　　“我不明白，”温吟伸出手拦住他的步伐，“为什么会有人类想要残害自己的同胞。”

　　“同胞？”那人听到这个词轻笑了一声，“或许你应该问问他自己。”

　　温吟转手去看，休把头埋在兰卡的肩膀上，只剩下哭的力气，整个身形瘦小得不成样子，而这样的孩子，温吟甚至无法想象往后怎样才能用孱弱的肩膀撑起早已残破的人生。

　　还未待温吟反应过来，就听见身边传来厚重的踩地声，一股风擦着他的侧脸而过，余光间看见那圣殿骑士一把抽出腰间的配件，整个动作流畅而自然，不到三尺的距离，提步向前一冲。接而他只听见一声脆生生的惨叫，剑身没入背对着圣殿骑士的休小小的身躯，又堪堪停在兰卡的面前，随即往上一挑，那孩子的身躯就从兰卡手中飞了出去。

　　哭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