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神的饥荒年菜谱》海边的橘子树

20、第20章 最简单的菜

　　第二天一早，宋长生媳妇特意给三个孩子下了青菜鸡蛋面，让他们吃得身上暖呼呼后，便让宋长生送他们回家了。

　　“老舅，我肚子疼，”眼看着就要到家门口了，来福忽然捂着肚子，佯作难受的样子喊道，“我要不行了，肚子，肚子疼。”

　　“你忍忍，”宋长生劝来福道，“马上要到家了。”

　　来福的脸憋得通红，他夹着腿，大喊了句：“我受不了了！”紧接着，捧着屁／股就冲进了路边的树丛后。

　　宋长生只好驻足下来等来福，隔一段时间，就问他一句：“来福，好了没有。”

　　“不行，还没好呢。”来福每次回答宋长生的都是这一句。

　　“老舅，我和棠棠在这里等他好了，”等了好一会儿后，小黑开口了，他对宋长生说道，“反正都到家门口了，不会有事的，您就放心吧！”

　　宋长生觉得小黑的话有道理。他想着家里还有不少事，便嘱咐了小黑几句，临别时，对他和棠棠说道：“那我先走了，有空你们就到我那儿玩去。”

　　宋长生前脚刚走，来福就从树丛后跳了出来。他抻头抻脑地往宋长生走的方向看，不放心地问小□□：“他不会突然回来吧！”

　　“不会的，”小黑很肯定地说道，“我早上还听他说得赶紧回去，队上他还有事要做呢。”

　　“那我们赶紧走吧！”棠棠怕碰上家里人，拉着小黑和来福就往第五生产大队的方向走去。

　　当他们走到第五生产大队时，天刚刚黑下来。有人给他们指了路，告诉他们王力就住在队里最靠东头，漆红色院门的那间房子里。

　　走到院门前，棠棠轻叩院门，小黑和来福冲着里面大喊道：“有人吗，有人在吗？”

　　喊了许久，里面都没人应声。

　　棠棠使力推了下门。门开了，原来门里的锁并没有被挂上。

　　院子里有四间屋子，正面算上灶房有两间，两边各一间。每间屋子的窗子都黑洞洞的，静寂无声。棠棠他们走进院子，又喊了两声，还是没人应答。

　　“不会没人吧！”小黑在院子里东看西看的，想找出能证明这地方有人还是没人的蛛丝马迹来。

　　“你们看，”来福忽然兴奋起来，“灶房没锁。”

　　说罢，来福就先钻到灶房里去了。棠棠和小黑也跟在他后面，走了进去。

　　这灶房普普通通，和别人家的没什么两样，都是一个灶台，灶上有口大锅，屋角的瓶瓶罐罐里装的不是米面就是下饭的腌豆豉。

　　灶台上有一碗冷凉了的羹汤。来福进门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它。这时的他饥肠辘辘，见有吃的，便直奔到灶台前，端起碗就喝。

　　“来福！”小黑拉了来福一把，“没经过别人允许，怎么能随便喝人家的东西呢？”

　　来福辩不过小黑，只能依依不舍地远离了那碗羹汤。被小黑拉开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都没从那羹汤上离开过。

　　经来福这么一闹，棠棠也注意到了灶台的羹汤。只见那羹汤盛在一个宽口矮底的大瓷碗里。比起汤，其实这碗里的偏粘稠了些，说是羹倒是更为恰当。浮在羹里的菜叶被切成了末，有白色的嫩豆腐丝夹杂在柴色的菜末里。

　　“这菜焯水的时间长了，颜色都老了。”棠棠皱着眉说道。她一见到这羹，顿时心里失望极了。王慧明明说她父亲是个会吃的，也是懂吃的人。可谁承想，就连这么简单的菜他都烧不好。

　　“你们在做什么！”

　　门外冷不丁地传来一声老人的呵斥，吓了屋里的几个孩子一大跳。小黑和来福都齐刷刷地将头往门外探望，棠棠也心虚地扔下了手里的勺子，她正想尝尝那羹的味道呢。三人同时见到院里站了个拄着拐的老人。

　　这老人虽然拄着拐，但腰板却挺得笔直。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却没有半点龙钟老态之气。这全赖于他那双熠熠生光的眼睛，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充满智慧，且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老人。他就是王慧的父亲王力了。

　　王力的身体不好，这日吃过晚饭后，服过了药便早早得睡下了。当他被灶房里传来的噪音惊醒时，来福正在那里面打他留在灶台上的青菜豆腐羹的主意呢。

　　“你们是谁，到我家里来胡闹什么！”王力厉声喝道，他手里的拐棍连着杵了好几下地。原来，他还只当是有什么野猫跑了进来。可谁承想，灶房里的竟是三个不知哪里来的小孩。一个小姑娘，看来还算伶俐。一个肤色黑魆魆的，小大人模样的男孩，乍一看，还以为是戏台上的小包公呢。还有一个，是个比另两个孩子高出了半个头的小胖墩。

　　“是我们的奶奶答应了王慧阿姨，来帮您烧饭，”小黑往前走了一步，对王力说道，“可是家里有事，她抽不出空来，就让我们替她来了。”

　　小黑说谎的时候面不改色，就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你们也会烧菜？”王力倒是听女儿说过会找人来照顾他。因为他身体不好，偶尔烧个菜还可以，但是老在厨房站着，他那要命的腿疾可就不允许了。不过，他没想到来的竟是几个孩子。

　　“是啊，”来福得意洋洋地插嘴道，“我们棠棠也会烧菜，烧得可好吃了？”

　　“是你？”王力这才又注意到站在边上的那个小姑娘，不可置信地说道，“这么小，能会烧什么？”

　　“只要你说的出，我都烧得了！”棠棠骄傲地昂起头，毫不谦虚地说道。质疑她的厨艺，那可是她最不能容许的。

　　“好，”王力用拐棍指了指灶台上的那碗羹，“到明晚，你要是能烧得出那碗羹来，你们就留下吧。否则，后天我找人送你们回去。”

　　说罢，王力转身回屋了。临走前，他最后交代了句：“地窖里有菜，你们自己看着办。西屋里有床褥，你们就睡那里好了。”

　　“这是不是说，我们能留在这里了。”来福见王力给他们指了住的地方，以为这事算成了。

　　“不，还要看棠棠的菜能不能过关。”小黑看向棠棠说道。

　　“不就是青菜豆腐羹嘛，”棠棠不屑地说道，“这是最简单的菜了。”

　　三个人又走回了灶房里。棠棠尝了一小口碗里的羹，。

　　“这味道！”棠棠立时惊地呆住了。她原以为这不过是碗普普通通的羹汤，并且本该是青翠色的菜末也因为烧水的火候和时间没掌握好，使得其老得变了颜色，变得暗沉沉的。可谁知，这羹做得不但香滑可口，而且羹里的菜和豆腐的味道也都极为丰富。

　　“这实在太难得了！”棠棠由衷地赞叹道。

　　小黑和来福虽然也觉得非常好吃，但却都认为还没有到棠棠所说的那样夸张的地方。

　　“有那么难吗？”小黑不相信。

　　“你不知道，”棠棠解释道，“通常羹汤的味道，都是由外而内的。也就是说，食材的鲜味被烧入汤羹里，而调入汤羹里的味道再进入食材中，提升了它的鲜味。在这些汤羹里，青菜豆腐羹是属于清爽一类的，青菜和豆腐味道都是极淡，即使用盐来调味，味道也只是大多在汤里，融不进菜中。因为豆腐很难入味，青菜烧的时间又必须极短，否则既破坏口感，也会让颜色不好看。”

　　“但是这个羹里的菜和豆腐的味道都很香啊。”棠棠说话的当儿，来福已经把羹喝了大半碗了。

　　“那是因为，这个羹里的味道，是由内而外的，”棠棠说出了自己的结论，“它羹里的味道，都是从菜和豆腐里出来的。这道羹里菜和豆腐本身就有味道，即便在热汤中滚过以后，它们的鲜味流入了羹里，也丝毫没有减损它们本身的味道。”

　　小黑听棠棠说的神乎其神的，不觉得又想多喝两口羹。还好来福还剩了两口，没来得及喝完，小黑兜起碗，喝了一大口。这一次，他没有急着咽下去，而是慢慢的品着这羹汤在嘴里的味道。真的就像棠棠说的，这道羹极其鲜美，豆腐和青菜也各有各的美味。这几样，没有一样寡淡，加在一起，也丝毫不觉得过于浓郁。喝过之后，那羹里的味道仍还留在味蕾之中，在嘴里，绵绵延延的，简直回味无穷。

　　“原来最简单的菜，有可能是最难做的。”棠棠不得不承认那老人确实不一般了。

　　“那你？”小黑的心有些没底。对于棠棠的能力，他一向没怀疑过。只是考虑到老人给的时间过短，只能到第二天晚上。他心里有些担心棠棠赶不上。

　　“‘我相信棠棠，她一定行的！”倒是来福拍着胸脯给小黑打气道。

　　“有难度，”棠棠的嘴角又浮上了那抹自信的笑容，“才更有趣嘛！我一定能行的。”

　　第二天，棠棠早早就先起床了。趁着天色微亮，她摸进了地窖里。她想看看王力的地窖里会有些什么比别人家好的食材。因为她听说，王力作为一个退休的老教授，每月的工资能有六七十块钱呢！

　　“这，怎么会这样？”棠棠深深地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月薪丰厚的老教授，他所用来储存过冬粮食的地窖里，竟会是如此的一幅穷酸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