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神的饥荒年菜谱》海边的橘子树

19、第19章 新的挑战

　　棠棠做的醋肉，让三姑又重新尝到了数十年前的，她久违了的美味。为了让三姑吃起来更加适口，棠棠将醋肉改刀成了肉丝。虽然肉丝的外表有些许焦黄，嚼下去，有些酥，再往下去，咬到底，肉丝内里却是软嫩的。汁水的重酸之下，又有干香的辣。这浓郁的味道融进肉丝里后，酸辣的口儿略淡了些，肉里汁水中的鲜香味道倒显了出来。

　　连吃了好几口肉丝，三姑突然眼睛一亮，肉丝内外的味道在她嘴里交融之下，一种酸辣鲜香之外的第五种味道被她吃了出来。

　　“这是……”三姑吃出了第五种味道，但是她又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它好像溶于另几种味道之中，单列出来，又好像什么都不是了。

　　“是番茄，”棠棠看出了三姑的疑惑，“番茄虽然是酸口，但是先天自带了一些甜味。虽然这甜味不明显，但番茄炒蛋，番茄汤里那鲜鲜的味道，其实都是这甜味带出来的。我将番茄捣成泥状，加在烧醋肉的汁水里。番茄酱我虽然放的不多，但它的那一丝甜已经足够把酸味、辣味还有那些香料味道里的鲜味儿都最大程度的释放出来，而这鲜味和香味又恰到好处地遮掩住了这抹甜。让人只觉得酸辣鲜香，而不觉其他味道。”

　　棠棠滔滔不绝地和三姑说着自己关于第五味的想法。宋长生和他媳妇都听傻了，他们没想到原来吃的里面还有这么多的门道。听了棠棠的话，他们不自觉地都和来福一样，咽了两下口水。

　　三姑又开始吃被醋肉盖在下面的米饭。这米饭，粒粒分明、晶莹柔润。她吃进嘴里，软绵香糯的米里还夹着淡淡的清香。这清香淡如清泉，不经意间，润了她的味蕾，暖了她的心肠。也正是这清清淡淡的味道，让三姑竟产生了一个错觉，就好像有一缕似曾相识的风迎面而来。在这拂面的微风里，三姑看见了许多自己年轻时候的画面。

　　这是自三姑生病以来，她胃口最好的一顿饭了。在扒着饭，吃着菜的同时，三姑的嘴角一直挂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

　　“你是不是在饭里加了什么？”小黑用手肘戳了下棠棠。

　　这时的棠棠已经退到了后面，宋长生和他媳妇跪在三姑床边。棠棠小声对小黑说道：“是白菜烧的汤水。白菜叶烧出来的会有颜色，所以我只用白菜帮的部分。我把白菜帮切成丝，在开水里滚出菜香味，然后沥出菜，用这烧出来的汤水来烧饭。白菜可是我们这儿，无论是谁，都是从小就吃惯了的菜了。它的味道，略带清甜，饭里带了这个味道，当然就有了一种回忆的感觉啦。”

　　“那不是肉，又比肉好吃的，到底是什么啊？”小黑知道棠棠的醋肉里并没有肉，但他也想不出棠棠究竟是用什么替代的。

　　“这还是老舅给我的启示呢，”棠棠回答道，“他说太姑奶路过的那个村子，也在闹灾荒，全年里只有黄豆和番茄收上来了些。所以我就想，那肉或许是豆制品做出来的。刚好前面老舅和人换了些水面筋。我就尝试着把面筋改刀成肉丝的样子，外面略挂既不厚，也不薄的面浆，恰到好处的把面筋裹住。然后，再将它们放在油里煎，为的是让它有肉一样的焦香味。最后，我再用调好味道的汁料一裹。就这样，面筋的内里吸收了汤汁的味道，而外面被裹上的部分，又像极了肉丝的形状。”

　　“至于比肉好吃嘛，” 棠棠停顿了下，又继续解释道，“ 你想，它既有类似于肉的香味，又没有吃多了肉所会带来油腻。那当然就是不是肉，又比肉好吃了啊！”

　　三姑将满满的一碗醋肉饭吃完了。她放下筷子，宋长生小心地扶着她躺回了床上。三姑慢慢地合上了眼睛，几缕平缓的呼气吸气之后，她安然地离开了人世。在她走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变。

　　三姑活了近百岁，也算是喜丧了。她在临走前，吃到了一直心心念念的那碗醋肉饭，总算是没有遗憾的走了。想着自己算为三姑做了些事，棠棠在心里很是安慰。

　　帮着忙完了三姑的丧事。包秀珠想着出来已经有段日子了，便和宋长生夫妇打了招呼，说是第二天一早就要带着几个孩子回去了。

　　“姐，要不多留几天吧，”宋长生诚心地挽留包秀珠道，“让几个孩子也在这儿多玩几天。反正都放假了嘛。”

　　宋长生这话是在饭桌上讲的。他话一出口，几个孩子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包秀珠。他们还挺喜欢在宋长生这里玩的，毕竟，伙食比家里好，而且还没人管。对于孩子们来说，别人家总是比自己家好玩。不光是棠棠和来福，就连一向小大人的小黑也都渴望包秀珠能答应下来。

　　“不了！”包秀珠是真心觉得出来的时间太久了，家里那边她还有不少过年前的活没干呢，“几个小出来的时间太长了，都玩疯了。也该让他们回去收收心了。”

　　包秀珠婉拒的话一出口，几个孩子立时就又把头垂了回去，心想看来第二天是真要回家了。

　　有个男人站在宋长生的院前，他叩了两下院门，冲着院里喊道：“请问，包秀珠婶子是在这里不？”

　　包秀珠、宋长生他们正在灶房里吃晚饭呢。桌上的人听到院外有人找包秀珠，心里都觉得奇怪。

　　“是在这儿，啥事啊？”宋长生忙跑出去开门，迎进了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来。只见这男人的脸被冻得通红，他手里握着根赶车的鞭子，看来是把马车拴在外面了。

　　包秀珠也跟了出来。她看宋长生带进来的男人眼生，一点都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我是包秀珠，”包秀珠还只当是家里出了事，找到这里来了呢，“找我有啥事啊？”

　　“您好，您叫我小何就行了，”小何向包秀珠自我介绍道，“听说李画家上次白事的饭是您帮着张罗的？”

　　“对啊，没错，”一听不是家里的事，包秀珠总算松了口气，转而问小何道，“怎么，你家里也”

　　包秀珠满心的奇怪，觉着怎么最近上门的都是这些事。要过年了，该喜庆点的事多些才好啊。

　　“不，是我弟弟明天结婚，”小何解释说，“本来已经找了一个来帮忙烧菜的，但是那人突然有事，来不了了。有人说您菜烧得是把好手，所以就想麻烦您能过去帮个忙。”

　　包秀珠看生意又上门了，心想这哪里有拒绝的道理啊，便连声答应下来了。

　　答应下来后，包秀珠又问道：“那，你家哪里的啊？”

　　“我们是红旗公社第七生产大队的。”小何看起来急匆匆的。尽管宋长生和他媳妇几次让他，但他都不进屋，坚持站在院子里说话，仿佛打算一旦和包秀珠商量定了，就立时带着她上路。

　　“红旗公社？”包秀珠吓了一跳。宋长生和他媳妇也吃了一惊，红旗公社离这儿可有一百多里路呢。

　　包秀珠总算明白这个小何怎么这么着急了。从现在算起，紧赶慢赶地，最快到那里，也要明天早上了。

　　“你等下，我进去收拾下东西，马上跟你走。只是……”包秀珠突然为难起来，她觉着那里离得太远了，再加上路上颠簸，实在不方便把几个孩子都带上。

　　“姐，你放心，”宋长生看出了包秀珠为难的地方，他拍着胸脯向包秀珠保证道，“我保证把棠棠他们送回去。”

　　“嗯，那只能这样了，”对办事一向稳重的宋长生，包秀珠倒没有什么不放心，临走前，她几番叮嘱宋长生道，“明儿一早就送他们回去，可别再让他们疯玩下去了。”

　　包秀珠坐上小何的马车走了。棠棠他们以为还能再玩几天，可谁知，宋长生实话告诉他们道：“你们奶奶让我明早就送你们回去，都早点睡吧！”

　　咚咚咚咚……

　　“请问，包秀珠婶子是在这里吗？”

　　又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今天怎么回事，都晚上扎堆来么？”宋长生在心里暗说道。他急匆匆到院子里去开门，走出屋子时，还不忘了把灯给关了。出门前，他又说了一遍：“赶紧睡觉吧，听话，别闹了。”

　　宋长生出去后带上了门，灯灭了，整个屋子立时就暗了下来。棠棠、小黑和来福赶忙爬起来，三个小脑袋齐刷刷地挤到窗口，偷偷地往院子里看。他们都好奇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找上来。

　　一个看起来三十岁上下，通身穿着藏蓝色工作服，齐肩短发，戴了副眼睛的女人被宋长生引了进来。

　　夜深人静，即便隔着窗玻璃，棠棠他们还是能很清楚地听见外面的谈话声。

　　“我姐去红旗公社那儿帮人烧红事的饭去了。你找她啥事啊？”宋长生问道。

　　“我叫王慧。听人说包秀珠婶子烧菜是这儿一代出了名的，嗯，”王慧好像是说到了什么难开口的地方，尴尬地脸都红了，“是这样，我要出趟远门，得年前才能回来。家里就剩下一个父亲，他以前是教授，现在退下来了。因为他腿上有些不方便，所以我想找包秀珠婶子能帮着照看下。”

　　“这个，我姐要过两天才能回来，”宋长生向王慧建议道，“要不，你过两天，再到她家去找她吧，那时候她也应该回去了。”

　　“我明儿个一早就得出发了，而且，哎，干脆和您实说了吧，”王慧没法子，只能把真话都说了出来，“我之所以找包秀珠婶子，就是因为都说她菜烧得好。我爹脾气很怪，对吃的东西的味道很挑剔，一定要能达到他的要求。以前他腿伤不厉害的时候，都是自己烧菜的。可是近几年，他腿脚越来越不便利。我在的时候，倒还好，还能帮他烧烧弄弄，可是我一不在家，他就……”

　　说罢，王慧又长叹了口气，最后说道：“要不大哥，你看这样成不,我们家也是杨林公社的，就在第五生产大队。我爹叫王力，队里找人一问，就知道他住哪儿了。包秀珠婶子回来了，能不能麻烦她直接过去。您放心，肯定不会让婶子白忙的。”

　　宋长生听了，也不好做决定，最后只答应了王慧帮她把话带到。

　　棠棠听到王慧说他父亲对吃的很挑剔，好胜心立刻被引了出来。

　　“我们替奶奶去怎么样？”棠棠先探探小黑和来福的口风，“还有报酬呢。万一奶奶没空，或者去得晚了，这好处让别人占了，多不划算啊。”

　　一想到回家就要被张红管，来福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因此听了棠棠建议的要去给人做饭，立时举双手赞成。

　　小黑向来稳重，但毕竟也还是个孩子。他听王慧说他爹过去是教授，心想那家里一定有好多书。他还想见识见识有学问的教授什么样儿，便也赞成了棠棠的建议。

　　“明天老舅就送我们回去了。这事，我们得要好好策划一下才行。”小黑的脑子里各种主意在飞速运转着。棠棠和来福对此不在行，于是，就将全部的期望都寄托在了小黑的身上。

　　“有了！”小黑脑子里忽然有了个主意。他兴奋地将其告诉了棠棠和来福。来福听了后一脸坏笑，指着小黑连说了几声好。

　　就这样，在宋长生沉沉地进入梦乡的时候，他不知道，几个孩子所策划出的一个逃跑计划，已经被决议拍板，敲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