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神的饥荒年菜谱》海边的橘子树

12、第12章 一鱼三吃

　　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拽着鱼线的那一头，往黑魆魆的冰窟里拖。眼看着鱼竿从架子上掉了下来，且极速地朝着冰窟滑去，小黑连忙上前抓住了鱼竿。但那下面的力量实在太大了，以至于连小黑也一并被拽倒了，让他趴在了冰面上。棠棠见势，赶忙抓住了小黑，而来福在后面抓住了棠棠。

　　就这么的，像是拔河一样，冰上的三人极力地要把鱼线拉上来。而下面的那股力量，则是死命的在往下拽。

　　你来我往之间，鱼竿上的线越绷越紧。冰上三个人的脸也因为用力，而憋得越来越红。

　　“等等，”小黑突然说道，“我们把线往下放下，再这样下去，鱼线会被崩断的。”

　　小黑的聪明，那是棠棠和来福都服气的。因此，尽管不明白小黑的用意，棠棠和来福还是一听他的吩咐，就立刻照着做了。他们跟着小黑往前迈了两步，小黑的双手紧紧握住鱼竿，让鱼线往下放。

　　霎时间，小黑觉得鱼线松了些，他知道，这一定是下面的鱼在往上游。

　　“不能让它休息太久，”小黑算准了时间，又开始用力起来，“来，再往上拉。”

　　随着小黑手里鱼竿猛地往上一抬，棠棠和来福也在他身边帮着用力。猝不及防的，下面的鱼被狠狠地拽了一下，瞬间就被拉上了水面。虽然只依稀见到半张鱼嘴，但就凭着这个，他们三人就都能确定下面的一定是条大鱼了。

　　这一次，用了一番力后，小黑又在线即将崩断之时，下令停止拖拽，再一次把鱼线往下放。

　　就这么的，在小黑的指挥和棠棠、来福的卖力拉拽下，被钩住的那条大鱼在水面下，被来来回回地折腾了十数下。到了最后，小黑估摸着那鱼的力气已经耗得差不多了，才又大喊了一声道：“快，一起往上拉。”

　　这一次，小黑抬鱼竿的浮度要比前面任何的一次都要大。他和棠棠、来福拉着鱼竿死命往岸上拖。鱼线的那头崩得紧紧的，所有人都感到在靠近冰面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抽动。

　　“来，大家用力！”小黑喊口号道，他知道，成败就在这一举了，“1、2、3……”

　　也就一个寸劲间，一条足足10斤重的大头鱼猛地被他们拖上了冰面。这大头鱼刚上冰面时，极不老实，先是来了个鱼打挺，自己翻了个。紧接着，它满身不住地抽动着，鱼鳃忽闪忽闪地翕动，嘴巴大口大口地喘气，且尾巴在冰面上死命拍打，似是在做最后的一搏。

　　“快，快用绳子把它嘴巴穿上。”颇有经验的来福大喊道。说罢，他拿了绳子就去穿鱼嘴，而小黑则在一旁帮他扶着不甘心地挣扎着的大头鱼。

　　在小黑和来福收拾鱼的功夫，棠棠看了眼岸上辣菜汤的锅。她惊讶时间竟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在小黑发现鱼之前，锅里的汤还是滚烫的。而现在，岸上的火堆熄灭了，锅里的汤，也因为寒冷的天气而凝结得很厚了。

　　三个人紧赶慢着的。最后，终于在天亮前，来福将他小舅舅的东西都悄悄地放回了他家的地窖里。而那条大头鱼，也被棠棠和小黑拖进了灶房。

　　“它的肚子怎么这么鼓啊？”小黑指着鱼肚子，奇怪地问道。只见这鱼的肚子鼓鼓囊囊的，涨得厉害。

　　棠棠拿了把刀，在鱼的肚子上，轻轻横剖开了一条长口子。一团团金黄色的鱼籽立时从里面淌了出来。

　　“是鱼籽，”棠棠小心地将其从鱼肚当里掏出来， “这可是个好东西！”

　　说话间，棠棠剥去了附在鱼籽外面的筋膜，洗净了血水后放在铁盆里。黄澄澄的鱼籽里被她拌上葱姜末和咸盐，接着，又轻手抓散拌匀。

　　“现在这鱼怎么办？”小黑见离天亮还有段时候。

　　此时来福也站在门槛上，棠棠不忍心他和小黑陪自己熬一整夜，便劝他们道：“你们都回去睡觉吧，等着早上起来吃大餐。”

　　棠棠认为，刚杀的鱼烧起来是最新鲜、最好吃的，因此她想把冬至的大餐挪到早上。让家里人早上一醒来，就见到摆在灶间里的好吃的。想来，那该是多惊喜的事啊。

　　“是啊，你回去睡吧。”小黑也劝来福道，“你娘要知道你和我们这么熬一夜，又会讲你了。”

　　来福觉着自己现在也帮不上忙。他看鱼都是生的，还吃不上，便只咽了下口水，依依不舍地说道：“那行吧，我先回屋了。”

　　来福走后，棠棠见小黑还不走，反倒蹲在大鱼旁，有模有样地学着以前包秀珠的样子杀起鱼来。棠棠也不再说什么了，这是他们从小就养成的默契，就像每次棠棠被老师留堂，小黑也都会等着她，和她一起回家一样。

　　腌过鱼籽后，棠棠又在上面撒上了白酒去腥。接着，她见小黑已经将鱼杀干净了，便搬了案板来，垫在鱼身下。照着鱼靠近头的肚当部分，她用跺刀使力一劈，鱼头、鱼尾，立时被分了两半。

　　“都红烧？”小黑记得奶奶包秀珠每次烧鱼，大多都是红烧。他以为棠棠也是这样，但又想到她烧东西总是别出心裁，便觉得或许还会有别的烧法。

　　“我啊，打算一种鱼，”从钓上鱼起，棠棠就将这鱼的吃法计划好了，“烧三种吃法。”

　　说罢，棠棠将鱼头放在一边，让小黑去剥尽可能多的大蒜来。而她，则借着灶间里的微弱灯光，开始处理手头的鱼尾来。

　　换上片刀，棠棠将鱼从脊骨处，横劈开来。上下两段鱼肉立时被分了开。她再下刀，将鱼骨给去了下来。紧接着，棠棠拎起鱼尾处，将片刀贴着鱼皮处割开一个口子。就着这个口子，她一只手横放片刀，按压下来，牢牢地固定住底下的鱼皮，另一只手则拽住鱼肉，用力一拉，霎时间，鱼肉鱼皮被完整地分了开。用同样的方法，另一块的鱼肉也被她给剥了下来。

　　在昏黄的灯光下，晶莹洁白的鱼肉上的纹路里，细刺依稀可见。棠棠的手一刻没停下来。剥下了鱼肉后，她又继续马不停蹄地用拔鸡毛的镊子，顺着鱼肉的纹路，拔上面的刺。小黑看她动作娴熟，一点都不像第一次做的样子。没多会儿，肉上的小刺细刺便被棠棠处理干净了。

　　“把火升起来吧。”交代了小黑后，棠棠又将跺刀拿在了左手里。她一手一刀，对着案板上的鱼肉，先左手剁上一刀，紧接着右手剁上两刀。踢踏踢踏的声音在案板上响起，小黑看见棠棠两手上下有序地剁着鱼肉，乍一听那两把刀落在案板上的声音，就像是马跑起来的马蹄声一般。眨眼的功夫，鱼肉已经被棠棠剁成了雪花样的泥状。

　　“行啦，刷上油，”棠棠见锅热了，赶忙放下手头的鱼肉。小黑才将油刷上，她就赶忙把鱼籽滑入了锅内。一刻不停的，她用铲子轻轻翻着鱼籽，鱼籽在锅里劈劈啪啪地响着，一股煎香的味道源源不断地从锅里传出来。

　　锅里的鱼籽被反复翻着面，它们一团团的凝在一起，棠棠不断地将大块的鱼籽分小，又再用铲子平面的部分把这些鱼籽压平。

　　“你怎么不睡了？”小黑见来福又扒着门来看他们，只见他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锅里的鱼籽。

　　“我，”来福咽了一大口口水，“一想到这里有吃的，就都睡不着。”

　　“你等下。”棠棠笑道，她见锅里的鱼籽已经全熟了，便在最后喷上碗黄酒。黄酒刚一下锅，就迅速地融进了鱼籽里。只听呲的一声响动，从鱼籽里冒起了阵烟，烟里腾起的酒香中还带有浓浓的鱼香味。

　　来福等不及的样子都被棠棠看在眼里。她先将锅里炒好的鱼籽放在个大碗里留作备用。接着，她盛了少许鱼籽在两个小碗里。在这碗中的鱼籽中，她又拌上了一些辣豆豉、酱油和香菜末。

　　“你们先尝尝这个吧。”棠棠把拌好的鱼籽递给来福和小黑。

　　来福抢先尝了一口。与平日里吃的鱼籽不同，经过油煎后，鱼籽的口感会更紧实，也更有嚼劲些。在咬嚼中，绵实的鱼籽的鱼香味穿透了辣酱汁，与香菜末混在了一起。满嘴浓郁的鱼香味里带上了香菜的清香味儿。这浓稠的口感让小黑也在吃过一碗后，即便过了好久，都仍萦绕在他口中，久久散之不去。

　　棠棠看来福和小黑都意犹未尽，便笑对他们说道，“再等等，这不算什么，好吃的还在后头呢。”

　　听棠棠这么一说，来福和小黑都更期待了，全乖乖地站在了一旁。他们现在看棠棠做菜，简直就像看变戏法一样，总觉得一眼没看到，就指不定会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凭空出来。

　　说罢，棠棠又另起一锅，锅里放了少许猪油。待猪油热得化开，冒起了烟，她便依次往里面炒入大蒜、葱段和姜片。白色的大蒜瓣和碧绿的京葱段在黑色的铁锅内上下翻炒，金黄色的姜片穿插其中，趁着锅里腾起葱蒜姜的香味，棠棠立时将硕大的鱼头滑了进去。好在灶锅够大，可以将完整的鱼头盛入锅中。

　　油在与鱼头的接触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棠棠在一面煎得金黄色后，又翻过来煎黄鱼头的另一面。她认为，这种新杀的活鱼鱼头是最新鲜不过的了，如果像上次姨奶奶包秀芬烧鱼的那般，将鱼油炸了，反倒会让鱼肉失去了它原有的鲜嫩。

　　鱼头略煎后，葱花蒜末大多垫在它底下，有的黄姜被翻到了鱼头之上。棠棠见灶锅够热够烫了，马上炝入大碗的黄酒。嘶的一声，酒香烟雾腾起之时，她盖上了锅盖，这浓郁的香气立时就被锁进了鱼头之内。

　　再打开锅盖，一大盆水倒了下去，盖过了鱼头，棠棠又往里调入了黄豆酱、酱油还有胡椒粉。灶里的木柴烧得正旺，不多会儿功夫，没过鱼头的酱油色的汤汁，便咕嘟咕嘟地冒起泡来。

　　来福的眼睛看得几乎直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炖鱼的大锅，看着那鱼肉在咕噜噜沸腾的汤汁下，不住地颤动着。整个灶间里弥漫的全是这炖鱼的香味。来福馋得不行了，试探地和棠棠商量道：“我想先吃块鱼肉，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