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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   狭小的更衣间里灯光偏暗,坐在条凳上玩着手机的乔朗畅已有些昏昏欲睡。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了,看看时间才十点,看来无聊的时间真的挺难打发。

      其实两个小时前他就可以离开的,但偏慢吞吞在这里换下衣服,去员工浴室冲了个澡(拖延时间之外,也为洗掉那身酒味),又吹了个头发,才坐着玩手机。而按规定,停职的员工并不被允许在会所滞留,所以乔朗畅已经想好,一旦被领导看到,就说刚刚那一摔撞到腿,等朋友来接他去医院挂个急诊看伤。

      “小乔。”更衣间的门被小心推开,探进个染着深褐色头发的脑袋。

      “没人,进来。”乔朗畅向门口做个安全的手势。

      来人闪身入内,才见也是一身服务生打扮。这人叫钱宇,是乔朗畅在会所关系最好的同事。

      钱宇走近乔朗畅身边坐下,做了个仰天大笑的姿势,但实际笑得很小声。

      猜到大概,乔朗畅嘴角勾出一个舒心的角度:“哈总----张总被踢了?”

      用力点点头,钱宇一手搭上他肩:“这回真的幸亏你,以后大家就不用再看那张趾高气扬的土豪嘴脸了!你都不知道……”说着又低笑起来:“当时土豪听说理事会真的要当场投票表决他去留时那张脸!”

      乔朗畅能想象。

      其实结果在陆鸣涧提出那个建议时就已定了:理事会决定会所VIP成员们的入会资格和去留,当意见出现分歧时,可进行投票表决。虽说今天理事会的五位成员有两位缺席,但只要在场三人都投赞成票,哈总就只能卷起一身铜臭味滚蛋!而很不幸,今天在场的三位理事,除了周总、吴总,还有一位,就是明显看哈总不顺眼的魏津哲。加之这个建议又是身家和话语权都绝对重量级的陆鸣涧提出的,所以用脚指头想想,哈总都逃不过这一劫。

      只是……乔朗畅摸摸下巴:“我呢?”不管怎样,今晚的事闹成那样也有他一份“功劳”,不知道会所会怎么认定他的责任,以及……叹口气:“陆总那件衬衫……”也不知道是啥名牌。

      “衬衫……”钱宇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你说那件被酒毁掉的衬衫啊……”神秘兮兮凑近,“听后来去收拾桌子的小林说,那可是X马仕哦!不过你离开后陆总也就去车上换掉了……”

      后面的话落在乔朗畅耳里也就是一堆符号,他的重点只在那三个字上:X马仕!积极转动脑子开展一场速算:他来这里两个月,培训期没工资,实习期月薪8600,但他这月才入职,发薪日拿到3000出头,这笔钱已经有一半存入“工作开支”账户,剩下的他用于支持日常开销也基本不会有结余,如果要赔衬衫的钱,只能跟苗宝晶开口,从“工作开支”里支取,但苗宝晶……想到那个连水电煤都要蹭公司的抠精,乔朗畅叹口气----要不,跟她说会所在郊区交通不方便,预支点打车费?但前提是,自己停职的事不会被她知道,而且得确保不会因为今天这事被开除……

      冤,真的冤!都怪那个哈总,要发泄,掀个桌子扔个盘子甚至踢自己两脚,哪个都能达到和现在无二致的效果,但他偏偏不走寻常路,操个半满还没盖的酒瓶乱舞,万把块的酒喂了他那身皮毛和地毯就算了,还逼得陆总出手,而你说陆鸣涧看去那么自制精明一人,怎么遇上土头匪脑的哈总就也瞬间被传染,明明可以让一步(还是那个怨念,哈总滚蛋的结果不会变啊!),却非要迎头正面干,而且偏偏聪明一世就糊涂那一时,桌上那么大那么显眼只装清水玫瑰的花瓶不拿,非拿个七成满的酒瓶,这一瓶子下去,哈总是伤筋动骨醒了酒,面对真狠人的陆总瞬间认怂。但伤敌一千自伤八百,可惜了那件乔朗畅根本不敢正面问价的X马仕——这,伤的是他这无辜者的钱包啊!

      “你也不用担心,周总替你说了情,你应该明天就能正常上班。”钱宇显然没读懂乔朗畅的懊恼忐忑不甘,犹自兴致勃勃将乔朗畅离开后的各种情况事无巨细一一说到,喘口气才补上这一句紧要的。

      “真的?”目光一闪,乔朗畅顿觉流泻掉的精气神涨回不少:没丢工作,就可以名正言顺跟苗宝晶要钱了!

      点点头,钱宇飞去一个羡慕的眼神:“我刚刚代替你给周总他们服务,还听周总跟魏总推荐你上那个什么’青春’的节目呢,看来周总是真欣赏你。”

      “哦,”乔朗畅好像有点走神,稍顿,鬼使神差来了句:“那陆鸣涧呢?”他的意思当然是陆鸣涧对这件事的反应。

      钱宇不知道他和魏、陆之间的“渊源”,当然觉得这问题很莫名,但还是努力回想了下:“陆总貌似没发表什么看法,倒是……”摸摸额头,眉梢抖落一丝惋惜:“魏总说这档节目嘉宾已经全部定下了,没办法让你上。”

      乔朗畅依旧“哦”了声,并不见沮丧:这个,他也猜到了,毕竟已经两个月过去,节目将要开录,怎么可能还空着嘉宾名额?其实事到如今,他和苗宝晶也不纠结这些得失了,就算公司不打算续约,他也有心里准备,好在眼下还有工作做着,一时半阵生计不愁,重要的还是把握机会,只要能拿住一个有分量的资源,就前景可期。

      “不过,你也不用太失望。”钱宇拍拍他,换做勉励的口吻:“周总刚听魏总说另外一家知名平台也在筹备一档类似的综艺,而他们公司和那家平台有长期合作,好像可以替你牵线。”

      这回乔朗畅倒是愣了下,欲言又止,低头思考了会儿,就让钱宇先去前面,等周总他们桥牌牌局结束发消息告诉自己一声。

      接下的时间还是很难熬。乔朗畅打了一个小时游戏,手机电量不足百分之三十,停下充了会儿电,钱宇的消息总算来了:牌局结束,周总他们打算离开。

      乔朗畅迅速收拾好,走员工通道出了会所,候在大厅门外的花坛边,这地方可以清楚看到大门,又因为灯光暗轻易不会被亮处的人发现:会所明文规定,员工不得在工作之外以任何理由试图接近客人,否则一律作开除处理。

      不一会儿,一辆商务车开来停在大门前,乔朗畅认出那是周总的车,默默观望。周总很快出来,上车走了。不到一分钟,又一辆豪华SUV从停车场方向驶来,乔朗畅目不转睛盯着会所大门,果不其然,魏津哲和陆鸣涧的身影一前一后出现在大门口,而出来送行的是钱宇和另一个服务生——幸好不是领班!乔朗畅松口气,快步上前,几乎和那辆SUV同时抵达。

      “陆总!”乔朗畅叫住准备上车的人。

      看是他,陆鸣涧诧异:“你……小乔,有事?”

      “陆总,对不起,今晚又给您添烦了。”乔朗畅认认真真道歉,“您那件衬衫,照理应该由我赔偿,虽然会所会通知我赔偿数额,但我还是想先问一下价格,好心里有数。”这话听着像走过场,但乔朗畅的拮据陆鸣涧已经见识过,所以想必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多心他的动机。

      只是目标对象没来得及开口,已有人插话。

      “香里源的服务生待遇什么时候这么差了,工资连件衬衫也赔不起?”魏津哲一脸“你就编吧”的不屑。

      乔朗畅淡定:“魏总,我平常的收入除了留下生活开销,其他都要划进工作账户,今年我工作少,但找资源和试镜过程中的经费大部分要自己承担,所以没什么结余,面对大数额开销的话,需要做点计划。”

      “实在不行就分期呗。”魏津哲撇撇嘴,显然在打趣了。

      乔朗畅依旧认真:“这样不太好,我还是倾向于一次性赔付,但希望给我点时间。”

      拍拍身侧人的肩膀制止他继续胡扯,陆鸣涧露出一个任命的微笑:“不用赔了,这事我会跟会所方面交待,你不用担心。”

      “怎么不用赔?”回头扫量过他,魏津哲嘴角不怀好意地微勾:“如果小乔真的没能力承担,那倒不必勉强,但你忘了周总刚说要替小乔拿下那个资源?既然小乔有潜力,那这件衬衫对他也就是种鞭策,年轻人,有压力才有动力嘛。”

      “资源?”这两个字好像提醒了乔朗畅,直接略过有关周总的那些细节,满面诚挚转向话中有话的人:“魏总,您说的很对,我相信事在人为,如果您这边有适合的资源,能否给我个机会,我一定尽所能争取,希望能够帮助提升事业,尽早改善财务状况。”

      魏津哲挑挑眉:“周总那边的机会不好么?还是你想广撒网?”

      目光像不经意往侧扫过陆鸣涧那张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脸,乔朗畅清了清思绪,不卑不亢:“我希望我的机会是靠自己锲而不舍的坚持和脚踏实地的努力争取来,而不是单纯倚仗运气或者偶然攀附的人脉,因为这些,都不能长久。”幸亏他在背台词上还算有天赋,苗宝晶平常给他做预演的那些“能用在正经场合”的词汇语句,基本看两遍也就能记得并且临场拼凑发挥了。

      陆鸣涧许久沉寂的嘴角终于动了动,乔朗畅见下似乎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那个早晨,他和自己扯那些有的没的时,那种透着故意的邪恶。不过这次,陆鸣涧选择沉默。

      魏津哲一手摸着下巴,像在回味那番话。片刻,两指点点额角:“行,这事我放心上,希望你也能记住今天的话,一旦机会降临,及时向我证明你的实力和决心。”

      “一定不让您失望!”乔朗畅用力点头。

      -

      深重的夜色里,黑色SUV一骑绝尘。

      翘着二郎腿,两根手指无趣般点着膝盖,魏津哲终于忍不了这沉寂,转头看向闭目养神的人:“那个乔朗畅,你和他在伦敦——有什么我错过的插曲么?”

      “何以见得?”陆鸣涧维持原先的姿势。

      “你那一酒瓶子还不足以说明问题?”魏津哲托着下巴,“还有小乔看你的眼神,除非他就是个受虐狂,否则谁会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且把自己扫地出门的人抱有那么明显的----?”黠色一笑,“期待?”

      “我在伦敦帮过他个小忙。”睁眼拿起面前的矿泉水拧开,陆鸣涧转开话题:“你真的打算给他机会?”

      “如果合适,为什么不?”魏津哲正经,“他形象还不错,能进入香里源也说明有点小聪明,而且周总——”放慢语速,“能看上的人,多少有点潜力吧。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顺水推舟,给他个机会,万一火了,大家双赢。”

      “你也知道他是周总看上的,还打算截胡?”喝口水,陆鸣涧四平八稳。

      魏津哲嗤:“你这话就是先入为主了吧?我只说考虑给他机会,有说其他吗?再说是他自己给我递的投名状,你也听到了,他很清楚周总给他提供资源的条件,所以想在我这里试把白|嫖。这可不是我截胡,是他自己的选择。”

      “这么说,”瞥他一眼,陆鸣涧口气起了些变化,“魏总这回还真打算给无条件offer了?”

      “条件还是有的。”一手搭上椅背,魏津哲换个更懒散的坐姿,“我给他的资源,待遇薪酬肯定远远不及周总那边,而且具一定风险,愿不愿接,就看他自己了。”

      “风险?”陆鸣涧有点迷惑:“你打算给他上个有争议的节目?”

      魏津哲点起根烟,话透三分玄机:“节目是绝对苗红根正,三观立意无可挑剔,就是——”抽口烟,慢悠悠:“嘉宾得吃点苦,跋山涉水,吃糠咽菜,偶尔人身安全不受保障,不过也没关系,都买最高意外险的。”

      陆鸣涧灵光一现:“你不会是说那档在筹备中的扶贫综艺吧?”

      “是生存类冒险+扶贫公益!”吐个烟圈纠正他,魏津哲怪异的眼神瞥去:“上次我没说清楚么?”

      眉峰突跳,陆鸣涧强压某种情绪:“你邀请我参加的时候可没提到人身安全不受保障!”

      “哦,那----”讪讪一笑,魏总自我解嘲:“那时还没这么具体的规划嘛,后来制片人意识到,单纯扶贫很难带起收视率,所以添加点刺激因素。”拍拍身边人宽厚的肩:“这回我也是下了血本,野外生存导师都是请的世界级的,也做足了安全措施,只要不是太背,一般不会有问题。再说你只去一期,以你全美大学生游泳锦标赛亚军的体魄,还怕干不过那群花拳绣腿的歌手演员?”看彼者不为所动,只得继续打情理牌:“这档节目是献礼综艺,上下都关注着呢,咱们以身作则、身先士卒是体现扶贫的诚意。”

      “以身作则?”陆鸣涧终是没忍住,冷笑出声:“我跟着大部队翻山越岭、吃糠咽菜,这样的以身作则和你节目结尾露个面,跟扶贫对象表个态、握个手,可同日而语?”

      “谁说只是结尾……咳咳”魏总狠吸一口烟,断续的话语让人难以分辨是被烟气呛到还是心虚所致,接下来就是阿Q式的含糊其辞:“都要参与的,都要……就是……你体魄比我强嘛,能者多劳……”

      懒理他,抱臂看窗外,陆鸣涧若有所思。

      好一阵,魏津哲貌似呼吸顺畅了,脑路却又绕回去。

      “说起来,这个乔朗畅,当初都自愿去伦敦了,现在面对周总的橄榄枝,真会放弃这条捷径?”

      “你不是挺有信心么?”淡淡一句,答话的人似乎不太走心。

      窗外的景物时明时暗,令人联想伦敦那个昏暗的夜晚。当时醉酒的人,今夜倒是格外清醒。

      “人在自认走投无路的时候,难免会冒出些铤而走险的念头。”视线依旧停在窗外的人像是自言自语,“我当初创业失败时,还想过去卖盗版光盘呢。”

      其实很多时候,眼看山穷水尽,事实却未必真有那么坏,但凡冷静下来咬牙再一试,或许就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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