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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   和周总寒暄罢,陆鸣涧坐下,显然没瞧清身后那个毕恭毕敬的服务生。

      “小乔,倒酒。”周总吩咐。

      乔朗畅迈着稳健的步伐上前绕着桌子给客人挨次倒酒。陆鸣涧继续和周总寒暄,倒是眼、嘴都闲着的魏津哲脸上挂着丝莫测的淡笑,两指无聊般轻叩着桌面。

      “小乔是吧?”忽然又发问:“周总说你是个演员,怎么还有闲捡起这份兼职?”

      已有准备,乔朗畅稳稳端着手里的酒瓶,给杯子里倒至三分之一满后,后退一步,带着训练有素的微笑:“我演艺圈的工作不太顺利,所以空闲时间挺多的。”眸子很自然地一转,视线遇上对面两束才转来略带讶色的目光,口气诚挚:“我来这里工作,一方面是因为待遇好,另一方面也希望有幸遇上贵人,给我牵线一点资源。”都到这儿了,他没什么值得掩藏,况且苗宝晶说了,凭大佬们的智商,还看不出你的目的?既然藏着掖着没用,不如兜底出来晾通透,加上他这张“天真率性、人畜无害”的脸,说不定能打动大佬动些恻隐心。

      而事实也印证了这一点:刚刚周总就有意替他“牵线”,如果对方不是曾经和他“失之交臂”的魏津哲,可能眼下已有眉目了呢!

      “知道自己的目标并且能努力付诸行动去达成,这样的年轻人前途可期啊!”周总发自内心称叹,“而且够坦诚,我就欣赏年轻人这一点。”

      魏津哲笑着附和了句,端起酒杯,眼眸却露惑:“说起来我和小乔应该是初次见面,但总觉得眼熟。”

      该来的迟早会来。乔朗畅挺了挺胸,正准备答话,却被另一人抢先——

      “小乔是个演员,平常总会出镜露脸,魏总工作关系阅人无数,可能什么场合或者荧幕和照片里见过吧?”是陆鸣涧。

      合理的推测。

      歪歪头,魏津哲没再多话,带着令乔朗畅看不透的笑容静自品酒。

      话题就此中断。乔朗畅替三人点了餐,转身就见邻桌的张总以一个非常粗鲁的手势招他过去,看其面色不善,乔朗畅心起不好的预感。好在他的上司、站在一边的侍者领班看出端倪,快步过来解围,一面示意他先去隔壁把周总他们的单子下好。乔朗畅带着忐忑离开:他太清楚这个张总的为人,看样子是刚才周总对自己的夸赞被他听到了,心生不爽,这是又要找茬了。

      说起来张总这个人,真的一言难尽。

      众所周知,张总有钱任性,缺涵养、不入流,而相较之下,周总简直就是上流人士的标准样板——方天集团CEO,四十出头,儒雅随和,作为职业经理人而言,算是国内最成功的那一批了,也就是所谓的“打工皇帝”吧。虽说在这间会所就财力而言他未必排得上号,但作为最老的成员加上会所推广人之一,过人的资历和人格魅力都让他备受推崇。不过树大招风,再优秀的人,但凡有人捧就有人踩,即便对周总这样一个为人处世几乎找不出缺陷的人也一样——那位张总,就是个喜欢唱反调的。

      张总恨周总,起因是个误会:张总进入这间会所之初土豪味比现在还要浓十倍,不明内情只想砸钱买噱头,第一天来就在品酒时口无遮拦出了洋相,好在周总巧语接话替他解尬,他却以为周总故意揶揄他,就此记恨,处处跟人较劲,却不知是庸人自扰——人家根本不上心,倒是他一再露短暴露文盲糙汉本性,令自己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笑资。但张总并不自知,一味把自己在这儿遭遇的不如意归罪周总,且恨乌及乌,打心眼儿里看不惯和周总走近的人,但这种敌视对大佬们毫无杀伤力。恼羞成怒的张总于是就只能拿无法无视他的服务生出气——乔朗畅作为被周总另眼看待的“出头乌”,自然就顺理成章被针对。

      不知道他今晚又要找什么茬,但无论如何,乔朗畅知道自己无法逃避:按照以往的经验,无非是指责他服务不够周到,找些完全不成立的理由要求换这换那,甚至调灯光、换音乐之类,要么就是指摘菜品,归根到底,就是给他添些麻烦、扫大家兴致而已。乔朗畅习惯了,也就安慰自己把这看做是一个脾气不顺的小孩——不对,小孩也没这么难哄不讲理的!乔朗畅想起自己帮朋友看过两天宠物狗,就那耿头耿脑的二哈,不听话起来的确和这个张总有的一拼,所以就把他们同类化,给自己洗脑“这就是条二哈,这就是条二哈……”,面对他的一切不合理要求时,就能平心静气应对了。

      刚好哈总----哦,张总的牛排餐已准备好,乔朗畅端着餐盘推开餐厅的门,就听见那已经高出正常音量的“吠声”,显然某哈的毛还没被捋顺。稳住表情,乔朗畅快步上前,抓住时机把餐盘绕过哈总亢奋般挥舞的两手平稳放到他面前。

      “小乔,你刚刚给张总下单的是什么酒?”趁着哈总喘气的间隙,领班发问。

      预感到问题所在,乔朗畅冷静作答:“张总点的是一瓶九零年的波尔多。”

      “胡说八道!你耳朵怎么长的?我点的明明是九六年的波尔多!”哈总气势汹汹,如果不是嘴没那么大,应该会把乔朗畅一口吞下。

      果然……暗自叹口气,乔朗畅没有出声,毕恭毕敬站着。有领导在,他没有主动发声的必要,也没那权力。

      没有任何置辩,领班单纯征询意见的口吻:“我去给您换了吧。”

      “换?你们处理问题的手段就这么简单?对于犯错者就没一点惩戒?”哈总咄咄逼人。

      “小乔的问题我们会在调查后给出处理结果,到时让您知晓,您看可以么?”领班保持着向前微微屈身的姿势,口气不急不缓,但足让人信服。

      但哈经理显然不吃这一套,一拍桌子:“你说等就等?幸好这是酒,如果是其他什么东西呢,拿错了吃了我过敏甚至食物中毒,是不是也要躺在ICU里等你们慢慢出结果?”

      感觉到扫过身上的几缕目光,乔朗畅咬咬牙,腰背挺得愈发直。

      “我们会让小乔暂时停职的。”领班让一步。

      乔朗畅攥攥黑色制服的下摆,没出声。

      “暂时停职?”哈总冷哼,“暂时是多久,一个小时,一天,还是一个月?”放在桌下的一脚向外一个横跨,带动身后的椅子往后推开一个身位。此刻的他,昂首挺胸,看样真像个骄傲至极的大狗:“我看,这种不负责任、业务能力又差的服务员,直接开除吧,那这件事,我也就不追究了。”无知无畏的目光微微向一侧划过,这话,显然有的放矢。

      邻桌的三人,周总背对这里坐,不知是什么表情,魏津哲一脸看不懂的笑意叩着手里的酒杯,陆鸣涧蹙了蹙眉。

      “张总,我们的员工都是经过正规手续入职,就算小乔还在试用期,也不可能凭我一句话就解除用工合同的。他可以先停职,但后续怎么处理,必须有人事处调查决定。”领班的语气仍旧镇定,态度已很明确。

      乔朗畅耳内刮到一声不重但透着挖苦意味的叹息声。

      “这会所最近还真是门开得大了,不仅服务生放多了进来,宾客也是鱼龙混杂啊。”魏津哲抿口酒,戏谑的眼神投向一侧:“周总,最近咱们这入会准则是不是该修一修了?”

      目光一动,乔朗畅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嘴角竟是微微翘了翘。

      哈总再傻,这种几乎是戳着鼻子的讽刺还是听得懂,自然是当场爆发,首当受害的,还是乔朗畅----他已然成了哈总的固定出气体。

      “你----”脑门子发红的哈总一手一指乔朗畅,抓起那瓶只剩一半的九零年波尔多重重掼到桌边,“向我道歉,并且把这酒连酒瓶都给我吞下去,这事,今天就算了!”

      领班伸手做了个阻拦的动作,就被哈总暴怒的一掌挥开:“做错事道歉不应该吗?喝酒赔罪不是道理吗?”嚣张的脑袋又一昂,不可一世的目光君临天下般扫过四周:“什么破会所,什么上流人士,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咚”一声,魏津哲手里的酒杯落台,红色的酒液溅到雪白的桌布上。

      “我没错,所以不会道歉,更不会喝酒!”冷静而坚定的声音吸引了大厅里的诸多目光。乔朗畅微微压低下巴,直视挑衅者:“张总,你点的就是九零年的波尔多,我没有听错,更没有记错。”

      哈总瞪着火红的眼睛寻找到声音的来源,像是迷惑:没听错吧,这个什么都不是的服务生竟敢反抗!

      “小潘,”后面一直没说话的周总站起来,叫住领班,“我记得,咱们这儿新来还在试用期的服务生随身都配有录音设备吧?”

      领班愣了愣,有点为难:“周总的意思是回放录音么?但这或许涉及隐私,一般是出现纠纷或问题后,人事处才有权限操作。”带些意味的眼神扫过似乎还在恍惚的张总,稍一沉吟:“这录音,要现在放恐怕不太合适。”

      周总沉着:“既然事已闹到这个程度,双方各执一词,作为会所理事会成员,本着不偏袒任何一方的原则,我建议当场回放录音,弄清事实后,就按张总的意思,当场处置。”看向面色青红不定的人:“我想,张总不会拒绝这个提议吧?如果小乔下错了单还不承认,我代表理事会建议对他施以即时辞退的处罚,并须对会所的相关损失进行合理赔偿,且在个人职业档案中留下这一笔。”

      哈总扶着桌子站起来,不知道是忿怒还是被酒精打压的缘故,此刻肩背微微前拱,愈发像只苟延残喘的大型犬。

      “这……”领班征询的目光再投去:“张总您看……”

      “当”一声,桌上的酒杯被那只蛮横的手推倒,深色的酒液在桌布上留下一串走势轨迹。

      “我说错就是错,需要什么录音!你----”粗笨的手指指向乔朗畅,“一个戏子,能让这些上流人士替你出头,看来这张脸倒是没白长!”愚蠢而戾气的目光轻蔑扫过邻桌的三人,见没人反驳,应该是对自己这股“压倒众生”的气势颇为满意,盯回乔朗畅:“可惜爷没那么低俗,不看脸下饭,所以----”点着桌上的酒痕,“你过来,给--爷--舔!”

      乔朗畅对这人已经彻底从生理性厌憎上升到全方面恶心,无意再训练什么表情管理了,任由面部肌肉自由发挥,组出一个面对二哈发疯拆家管不住时的冷怒表情,同样一字一顿:“我--不--会!”理智还是让他压下了后面那句“要不你示范下”----同样是读书少,乔朗畅觉得,自己至少可以在修养上胜大型犬一筹。

      “张总,够了吧,再下去,就是无理取闹了。”餐厅一隅,一个人站起来劝阻,是理事会成员之一的吴总。

      然而就是这句话,让本就失去理智的拆家犬似注射了狂犬病毒般更加癫狂,跨前一步,拎起还剩半瓶的标价过万波尔多甩臂就像乔朗畅砸去。

      乔朗畅还算反应快,向侧一闪身,但脚不小心绊到椅子,上身侧倒压在周总他们的桌子上。然而酒瓶并没有就此罢休,只是稍顿,找准方向又砸来。

      乔朗畅一时有些眼花,没及反应,只觉一侧的手臂一沉,就被股猛力拽着从桌上猛滑下去,坐倒在地,同时头顶一声剧烈的碰撞声后,传来一声痛呼,伴着液体泼洒的动静,然后是酒瓶在桌面滚动的声音。

      大腿到膝盖忽然像淋了急雨般乍凉!乔朗畅一眼望去,桌布垂下的角上淅淅沥沥向下滴着桃红色的液体。

      踉踉跄跄爬起来,一眼见到捂着手臂满目惊色的哈总,从表情看,那已经下肚的半瓶波尔多经这一痛代谢掉不少。小心回眸,由那个已经洒掉一大半的开胃酒瓶向上追溯,到那条沾满桃红酒液的手臂,再到酒迹斑斑的肩膀,直至那张熟悉的冷峻脸——陆鸣涧?!

      晃晃脑袋,乔朗畅心内忽然五味杂陈——关键时刻,竟然又是他帮……不,救了自己一命!

      虽然……但是……然而这……

      目光掉落回那件应该已经壮烈牺牲无法补救的衬衫上,乔朗畅有点眩晕——按照服务守则,这实实在在是由他的行为给客人造成的损失(就算哈总也担部分责任,但乔朗畅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所以弄不好,这两个月来,他兢兢业业其实都是在给陆总的衬衫打工……

      “介于张总的行为,我认为他已经不适合作为成员留在香里源。”透着冷意但没什么起伏的人声响起在开阔的餐厅,“所以我提议,请理事会尽快商议决定张总的去留。”

      哈总瞪大了眼睛,乔朗畅也愣住了:这……陆大佬这是在为自己……公开出头?

      悄悄掐了下自己的手腕,乔朗畅有些恍惚:这,就是因祸得福么?然而,这进展,是不是太过顺利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都看到这里了,小可爱就加个收藏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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