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暮云春树》不言

19、海色残阳影断霓

　　清晨里的风微带着凉意，一丝一丝地沁入肌理。两旁的树越过水泥石砌的围墙，伸出苍翠的枝头，随着风飒飒地抖动。
　　人流里，暮叶悠闲地晃悠着，时不时有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与他打招呼。不同于一般富家子弟，暮叶不喜欢到处显山露水招摇过市，他更偏爱于就像这样在人群里恣意地生活。当然，为此浅羽狐狸没少说他不会享受举止怪异。
　　墨发的少年踏过树影憧憧青草葱茏的林荫小道，穿过幽深冗长阴影斑驳的楼间甬道，在靠墙的一排储物柜前站定。少年懒懒地打开自己的储物柜，伸出将要触到室内拖鞋的手突然停顿。还有些许迷离的黑色琉璃双眸里突兀地出现一封粉红色印花纹的精致信封，如拨开浓雾般眼中有淡淡的惊奇喜悦快速划过。随后，秀气慵懒的少年微皱起秀丽狭长的娥眉，叹息一声将信随手收入背包中，略带无奈拖沓着脚步向一年（2）组而去。
　　“哟，早啊，越前同学！”少年一把拖开椅子，将背包甩在桌面，大剌剌地坐下，调笑地瞟一眼倔强到可爱的同桌。
　　“早！”可爱同桌“嗖”地如炬目光射过来，恶狠狠地瞪着他，“我一定会打败你！”
　　暮叶一听之下立时愣住，眨巴两下明亮大眼，突然嗤笑一声，勾住越前的脖子，笑嘻嘻地说道：“哈，越前同学精神很好嘛！不错，精神可嘉！”
　　一股空谷幽兰般的淡雅馨香若有若无地飘入越前鼻中，他面带微赫地推开暮叶，粗声粗气道：“靠这么近做什么？哼，你还mada mada dane！”
　　“唉？又没有什么关系喽！你个小屁孩就继续臭屁吧！”暮叶讪讪地放下手，末了，还不甘心地在越前的衣服上用力擦擦手，气得他立刻青了半边脸。
　　暮叶哼哼两声，自顾自开始理起书来，却不想那封信随着课本滑出背包。一惊之下，他偷眼瞧见越前低着头看书并无异状，才赶忙将信塞入桌肚里。一边暗自拍着胸口，大呼好险。
　　然而，他却错过越前唇边转瞬即逝的古怪笑容。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无道理，越前其人进入网球部这么长时间以来，好的没学会多少，八卦跟踪倒是学了个精。

　　于是学校某隐蔽处便出现这样的场景。
　　“越前，你说的是真的吗？”桃城一听八卦就开始摩拳擦掌。
　　“嘶……”哎，原来小蛇也在呀！
　　“嗯，是一个粉红色的信封。”越前压压帽子，实则那一双晶莹透亮的猫瞳里闪烁着浓浓的好奇和有趣。
　　“粉红色？那一定就是情书喵，小可爱也很有魅力嘛！”菊丸居然激动得蹿上蹿下，被焦急的青学保姆一把按下。
　　“怎么办？绫濑的年纪还这么小，就要谈恋爱了吗？如果这样放任不管，也许他的学业就会下滑，从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堕落成一个不爱学习的坏孩子。还有，要是发生一些感情纠纷，万一他一时想不开……”可怜的大石一手拉住兴奋的搭档，一手死死捂住胃部，神情痛苦而纠结。
　　老实人河村红着脸，唇瓣蠕动几下却终究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嘿嘿，那你们想不想知道具体情况？”看不到眼睛的白色镜片上闪着阴谋的光芒，乾呲着一口白牙，和诱拐小孩子的怪叔叔如出一辙。
　　“嗯，是个好主意喵！” “青春真好啊！”
　　当然，上钩的人还真不少！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嘿嘿，越前……”乾阴森森地转向小王子，看得他冷汗“嗖嗖”地直往上蹿，“掌握情书主要内容的任务就要光荣地交给你了。”
　　“为，为什么要交给我？”可怜的小王子冷汗津津，连说话都不利索，一个劲儿地往后头缩。
　　“唉，话不是这么说的嘛！你看，你和绫濑是同桌，那你最有机会将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桃城勾着越前的脖子，阻挡他的去路。
　　神不知鬼不觉？你当是做贼呀！越前一翻白眼，极不厚道地腹诽。
　　“是喵是喵，这件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非你莫属了，我们会在背后默默地支持你，加油！”菊丸煞有介事地举起一只猫爪，一本正经地点着头。
　　“我才不要！”骄傲的小王子嚣张地抬起稚嫩的下巴，眼神坚定不移若磐石。
　　“呐，这件事要不要通知手冢呢？”右手撑着下巴的不二笑若春山，温暖如煦的眉眼弯若新月，神色间尽是纯真无辜。
　　静默，如定格般的静默。
　　“不二，你又不是不知道，手冢从来不参与这种事的。”菊丸可爱的眉毛呈八字状，右手食指戳着略带有婴儿肥的脸蛋，用一种难以名状的眼神看着不二。
　　“就是，想象一下部长这么面无表情地躲在草丛里的样子。”桃城望着天开始冥想，突然间感到一阵恶寒，甚至可以感觉到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直挺挺地竖立起来。
　　“手冢不会去的概率为98%。”乾单指托托眼镜，颇为自信地报出不知如何算出的数据。
　　“呵呵，那也不一定哦！”不二依旧是一幅深不可测、笑眯眯的样子，他回过身，托付般地拍拍越前的肩膀，“越前不要辜负我们的信任哦！”
　　乾望着不二潇洒离去的背影，口中不断喃喃自语：“看来数据需要更新了……”
　　此时的越前心中非常郁闷，依旧纠结着为什么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倒霉事会砸到他头上，学长们果然都很狡猾！

　　“呐，手冢，借给我用一下你的英语词典吧！”课间时分，不二在三年（一）组的教室门口探出头来。而三年（一）的学生对此也视若无睹，只一些大胆的女生直直地望过来。
　　正当堪堪接住厚重的英语词典时，不二状似无意地说：“手冢，听说今天幕叶收到情书了呢！”
　　观察敏锐的不二清楚地感受到面前还未放手的手冢有瞬间的僵硬，月牙般地弯弯眉眼更往下弯，唇角更是上翘几分。
　　“啊。”在长久的沉默之后，部长自薄薄的唇瓣里干巴巴地吐出一个简单的音节。
　　“呐，据说部活结束后要在学校的小树林里约会，大概会很浪漫吧！”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不过看不二的模样倒很是乐在其中。
　　部长仍然沉默是金，只是那双桃花眼愈加深邃，有莫名的情绪在闪烁，僵直绷紧的壮实身躯可以看出他的紧张。
　　“呵呵，好像要上课了呢，那我就先走喽！”不二满足地微睁开如海般透彻的美目。
　　“嗯。”部长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实则内心波涛汹涌翻江倒海，个中滋味难说于他人听。
　　在擦身而过时，不二温和而又认真地轻声说道：“许多事错过就很难回去了……”
　　一席话听得手冢心里咯噔一下，拽紧拳头缓步往教室而去。据称下午三年（一）组的温度猛然间下降了十度，直逼警戒线，这种异变在放学前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暮叶刚跨进网球部，就感到一道道古怪的视线一齐落在他身上，立马冷汗就布满白皙的额头。被那些可怕的视线盯得发慌，他只好贴着墙根一步一步移过去，然而那些视线却如影随形。
　　热血的桃城再也忍不住，也不管与他对打的某队员甲就挤眉弄眼地走过来。只是可怜那队员甲，就这么被入樽式扣杀给砸得头晕眼花。
　　“绫濑，青春啊青春！加油，可不要丢了我们网球部的脸！”
　　“啊？”暮叶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桃城把该说的都说了就浑身舒坦，继续跑回去练习去了。苦了暮叶寻思许久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作罢。
　　此时他的面前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抬头看去，竟是部长大人。不过今天大人的状态真是史无前例的冷，都好像看得见在他的周身有圆滚滚的冰雹噼里啪啦地砸将下来。
　　“大人！”暮叶木着张脸僵硬地赔着笑，战战兢兢地喊了一声。
　　“嗯！”部长冷冷地答道，似积着暴风雪的凤眼冰冷刺骨地剜他一眼，那眼神看得暮叶直打哆嗦。
　　就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到部长在生气，异乎寻常的生气。素来滑头的暮叶嘿嘿一笑，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掏出一把乌木金边扇，“啪”一声响亮的打开，哼哧哼哧对着部长就是一阵猛扇。
　　“那个，今天还真是热啊！大人，我来帮你扇扇风，免得中暑了。”
　　一旁暗自观察着的众人几近晕厥。你哪只眼睛看到今天很热？明明就比寒冬腊月还要冷，你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力更上一层楼，可喜可贺。
　　经这一番折腾，部长冷如冰山的表面有些许的软化，冷哼一声便离开了。望着远去的大人，暮叶扶住铁丝网险些瘫倒在地。呼，太可怕了，这样的大人太可怕了！
　　随后，他恶狠狠地瞪了那些不知好歹的正选们一眼，不知道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惹大人生气，还得他来善后！

　　部活结束后，暮叶鬼鬼祟祟地拐进学校小树林，丝毫没发觉身后一串长长的尾巴。
　　老实说青学的环境还是很不错的，绿树成荫鸟语花香，而像这样的小树林自然成了小情侣们约会的圣地。一路看过去，一对对甜甜蜜蜜的小情侣躲在树后亲亲我我。暮叶突然间感到背后有一道冰冷刺骨如入肺腑的目光盘绕在脊梁流连不去，狠狠地打个冷颤，猛地回过头去，却空无一人。
　　容不得他多想，一道清丽的女声就自前方传来。
　　“绫濑SAMA，你真的来了，我好高兴！”
　　“哎，你好，你就是涉谷桑吧？”绫濑正了正脸色，温和地说道。
　　“嗯，绫濑SAMA叫我樱就好了。”秀丽的少女有些羞涩，微低着头，拽紧及膝的绿色短裙。
　　“好的，樱。”暮叶抿嘴一笑，眼里闪着点点的温柔。
　　听到喜欢着的人唤着自己名字，少女惊喜地抬起头，略显平凡的单凤眼里便有流光异彩。
　　少女羞涩地不敢开口，暮叶也不急，斜斜地靠着树等着她说话。一股清风兜兜转转地绕过来，扬起少女及腰的褚色长发和少年墨色的碎发，远处看去，两人相异的发尾缠绕相结在一起。偶然也有嫩绿的树叶被风吹落，晃晃悠悠地飘荡下来。
　　“啊，两人的气氛好好噢！”躲在暗处的桃城激情荡漾。
　　“就是……呜……”激动得高声叫喊的菊丸被大石一把捂住嘴。
　　伫立在树后的手冢木然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紧拽着的拳头里指甲都抠进肉中。一股夹杂着气愤、不甘的无力感油然而生，闷得心如针刺般的生疼。
　　“我，我喜欢你！”羞涩的少女终于鼓起勇气，紧张地大喊一声。
　　早就料到的暮叶一抬眼，有奇异的色彩自眼角飞过，温柔地对着少女：“樱，对此我应该很荣幸的，可是我还没有做好与人交往的准备。况且……”
　　“绫濑SAMA是有喜欢的人了吗？”少女的眼角有细碎晶莹的泪在闪烁，哽咽着问道。
　　暮叶看了她一眼，随后，抬起头仰望着天空，有些犹疑地缓缓说道：“应该是喜欢着的吧，那个寂寞而卓越的人。”
　　顿了顿，他忽的一笑，忧伤便丝丝漫开。
　　“可惜他不在这个世界。”
　　不远处的手冢瞬间有苦涩在胸臆里散开，他说的应该是那个他一直挂在嘴边的“白菜大人”吧，原来是这样……不消片刻，他复又深深地看了眼斜靠着树干的少年模样的女生，心中百转千回。没有关系，既然已经确定了心意，那么就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来侵蚀她的心。
　　“我知道了，谢谢你，谢谢你给我一个机会可以表明自己的心意！”少女一转身，飞扬起长发，眼角有什么在闪烁。
　　茂盛的树荫遮去了半边的天日，究竟谁跟谁的心在纠缠？

作者有话说

　　终于让部长大人开窍了,前面的路还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