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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花开两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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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从不给那些男人说戏,也不准阿野学。
当一些男人把主意从青山转移到天真柔软的阿野身上的时候,青山裙子一提就能把那男人光屁股踹出小六巷。
放肆不减当年。
阿野知道青山并不爱她,或许还比不过她的鹅黄披肩,烧喉老酒。
她今年十三,跟隔壁胖女人家里的老五差不多年岁,那孩子读书,告诉她这年纪书上管叫豆蔻,阿野不会写,她认的几个字都是青山偶尔心情好的时候教的。阿野一直以为自己要接替青山的夜夜笙歌。
那一日是清明祭,阿野的鞋子被别的小孩扔进了河里祭河神,被青山罚跪,可是跪谁?
她跪在门口看着隔壁烧纸钱的胖女人,想知道她叨唠的财神菩萨会不会真的来这腌臢阴暗的小六巷救苦救难,要是来了,连她一起打救了罢。
恍惚间,佛光乍现。
一台威风敞亮的小车,从小六巷的巷口,开到了巷尾,停在了阿野的门前。
阿野征楞,想站起来腿麻又跪了个结实。
车上下来的男人就像楼里经常说的戏里面的书生,明眸皓齿,不可方物,薄的像幅山水画。
他笑起来,眉眼弯弯,说,第一次见面就跪我,知道我是谁?
阿野管他是谁。
我是你的父亲。
阿野惊醒。
胖女人,你的香烧错了罢。
男人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离开小六巷。
阿野看向屋里抽烟的青山,青山妖不成妖,孽不成孽。
魔障,魔障,难怪难怪。
胖女人最后一句阿野听清了。
过好日子。
日子都想往好了过,可好日子向来不多。
男人说,他可以给她更好的生活,好吃好穿,钢琴大洋房。
阿野问青山,她会不会一起走?
青山难得地笑了,顿时风华霁月,她摸着阿野的头,说,野孩子,我可没教你假清高。
你走吧,养你这么多年,害我白侍候了多少男人,眼看着你就能挣钱儿了倒是走了运。
青山继续那我行我素的刻薄。你要记得,世道的人反复无常,谁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你别妄想些什么。
青山眼里,生死不问,她不走,或许明天或许后天就能让她躺上那张床跟男人谈价钱,阿野不愿意。
她上了男人的车。
像当初的青山一样,出了小六巷许久,阿野都没回过头。
在车上,男人告诉她,青山答应阿野跟他走,是因为他给了青山好一笔钱,青山开口要的,说是赎身。
阿野沉默,过了许久,她转过头细细打量男人。
眼睛沉迷,笑起来细腻宁和,自己确实不像他。
她其实想问,想问他跟青山后来的事情。
男人笑说,不过是个书生与戏子的二三风流事,你去楼里买个座儿能听上好几段。
阿野无言。
你叫什么名字?
阿野。
野火烧不尽的野?
野草的野。
你妈可真有意思,你脸上这巴掌印是她甩的?
难道是我摔的?
男人看了她一眼,又望向窗外,笑着摇头。
记忆里那个穿着长衫罗裙,春风化雨般明媚的女子,早已经不在了。
大概老在了这个小六巷中。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错的,是说书的人,说书的人妄改离分,演戏的人入戏太深,一梦醒来才知自己本非故事里的人。
不过没关系,时间会摆平所有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