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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花开两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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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妖名青山,十年修骨,十年修皮,再十年修悲喜。
此妖说,曾有一女子名如花,遇那入画书生,青梅俗事一段,风流二三,毁去一身好修为。
阿野惊奇,好生厉害。
陈年笑而不语。
可惜阿野痴傻,还是想遇见七色花。
想跟他一起走过那书里说的知慕少艾,白云苍狗。
旁人笑的更厉害。
笑吧笑吧,反正阿野死性不改。
故事不够动人,讲故事的人却总会流泪。
你且容我擦擦眼泪,仔细道来。
阿野出生在小六巷,这巷子脏乱拥挤,住的三教九流邪魔歪道,她从小在这条小巷打滚,跟些小萝卜头一起疯。
更多的时候,是那些疯孩子拉队来丢她石子。
因为她的母亲青山是狐媚子,媚骨蛊惑人心,无数枕边人里或许就有他们的父亲。
窈窕青山,风光无两,细长的眼,上挑的眉,雾里看花般的美。
这种美,在小六巷里出了名,出了妖。
青山曾是个戏子,台上花腔婉转,台下看客最多,旁的人便是远远看上一眼,回神细细琢磨,猫挠般痒,梦里翻转回味真真受用。
路人皆道,这戏子是妖。
妖无需救赎。
曾经来找她的男人很多,谈情爱或价钱,青山从来不理,只身挤在这小六巷里辗转反复,断断续续地哼着陈年老曲。
后来呢?
后来听说,青山鬼迷了心窍,跟着一个外地的小白脸头也不回走出了小六巷,就披着一块鹅黄披肩,什么也没要,什么也没留。
青山走的时候,小六巷的女人都在门口观望,嘴里淬着狐媚子。
原来此妖曾经信过,会有人让她脱离苦海。
再后来的便也无人知晓。
韶华飞逝,小六巷并没有因为青山的离开而干净多少。
许多男人来找过她,有人说她总会回来,有人各自奔走温柔乡。
倒也是,小六巷从来不缺风流俗事,年月太久,大多没有定数。
至于青山怎么回来的,旁人更是记不清。
有人经不起风雨,留连花下,有人看懂世间事,退出红尘。
青山回到小六巷时,满身沧桑,戏子傲骨葬与风尘。
阿野出生时去了青山半条命,从开始,她妈就不待见她。
青山已经不年轻了,夜夜笙歌的她比周围那些拥挤在岁月与小六巷里的女人更出老,只是她身上少了些油烟子味。
她喜欢就着老酒说戏。
夜里穿着罗裙散着头发,唇红齿白地咿咿呀呀,说戏的调时高时低,细细的眼上挑着眉,与目共睹的美。
对了,还有一条鹅黄披肩。
戏子再未登过台。
戏子一说早就折在了那风雨不化的俗世里,台下看客随风而去。
再大些,阿野就喜欢躲在一旁看青山说戏,她觉得她妈眼睛鼻子都长得好,尤其说起如花。
透着股潮湿的忧愁,冷淡疏离。
偶尔青山也会像个真正的母亲,给她描细细的眉,教她识字。青山不会讲睡前故事,她只会说戏,不悲不喜,动听却不明媚。
青山的韵,阿野只学到了三分。
胆大包天的阿野把那鹅黄披肩披在身上,学着青山说戏,说的是那如花,十八年的等候,被青山看到,那一向冷淡的眉眼突发凌历,粗鲁将披肩扯下,罚阿野跪了一天一夜。
那晚青山戚戚艾艾地唱到天亮,如遇魔障。
来找青山的男人不如从前多,偶尔也有人在床上搂着她就着她的手抽一口烟,然后透过那些飘渺的青雾说我们走吧。
青山一一笑着答应。
几杯老酒下喉,她轻摇折扇戏说从头。
她最爱如花,说是世间难得如此蠢透了的女人。
既然唱不尽春光,为何还要去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