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国遥》八酒不离十

5、远笙归来

　　一出清槐宫，满目喜彩。
　　大雪三日的痕迹，寥寥无几。
　　我捋着宫墙上绵延的红绸，回头看看我那未闭紧的大门，当真是不同的地域，一片冰寒，一片红火。
　　“阿懒，你不让那些婢女去荆园领罚，她们下次还是会欺负到你头上。”
　　金丛走在外侧，探过脑袋忿忿不平地说着。他高大的身躯为我遮了些光，让我处在宫墙和他之间的暗影里。
　　我喜欢冬日，身体里的血液安静下来，能全心地欣赏风景。
　　“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
　　“那就把她们都换掉。”
　　我摇摇头，这种孩子气的事情我不想做了。安分守己还会被盯着，兴师动众就不知道会惹来什么新的罪名了。即使明着不说，暗地里必定也让我多了些限制。
　　“真要是那样，今天的冰场子怕就再也玩不到咯。”
　　我把兔毛袖口摘掉，用力地扔向拐角。
　　景辰慢吞吞地出来，尴尬地不知所措。
　　三月不见，他还是老样子。
　　“我以为军营能教我们的太子机警些呢！偷听别人说话还不知道看看地上的影子。”
　　我一听金丛在消遣他，就背着手转过身去。男人的事情自己解决吧。
　　见我保持中立，景辰便冲过来跳到金丛背上，一只胳膊搂紧脖子，一只手捂住金丛乱喊乱叫的大嘴。
　　“不许你给南言乱起小名，阿懒，阿懒，我看你呀最近太逍遥了，该让父皇禁你足了。”
　　听着景辰跟往常一样开玩笑，我突然很欣慰。我怕他做了太子以后就变了。
　　“好了，你快要把金丛压成小矮子了……”
　　金丛脸都憋红了，额头上青筋暴起，不知情的还以为这二人真在打架呐。
　　“走了走了，我好久没看过热闹了。我去明源宫叫上孟且，去宴上占个好位置。”
　　景辰被我从金丛背上拽下来，他趁金丛弯腰喘气的时候抱了我一下，用很小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
　　因为太小声，我并没有听清。
　　“阿懒，你，你怎么现在才帮我。我们今天可不能放过他，待会儿宴上必须得罚酒。”
　　“好好好，我还怕你小子不成，定要将你喝到求饶。”景辰害羞地弹开，倚到后面的宫灯上忙代替我答了话。
　　“哎，怎么说以前也喊声丛哥哥的……”
　　“走了走了……”我催促着，不想听这俩人胡闹。
　　看起来景辰想过来与我解释一番，也许未想到如何开口，也许碍于金丛在，他依然靠在那儿静静地看着我。
　　这时，我看到有人从墙角出来，他负着手，比起从前那副羸弱的样子，已有很大改变。
　　我也只是瞟了一眼，便低着头拉起金丛就走。
　　“远笙……阿懒你别拽我，你让我跟远笙说句话啊……”
　　听到这，我放开了金丛的胳膊，自己一个人头也不回地奔着明源宫去了。
　　可能，我依然很介怀。
　　也许是我躲着他，也许是他太忙，竟有十几年没见了。
　　他是后面来的，还是跟景辰一起过来的呢？景辰去军营一直是跟他在一起吗？
　　心里想着事情，脚下用了点力气一脚蹬开了半关着的宫门。
　　“孟且，孟且！”
　　孟且身边的谷叔听到循声赶来，正欲行礼被我拦下。
　　“谷叔，您……”
　　“我的南言主子哟。”谷叔还是像往常一样听到我喊他就神情紧张，赶紧制止我。
　　我不再坚持，想问正事。
　　“孟且还在暖床吗？太阳都晒到……”
　　“主子哟，可别说下去了，这让外人听到又要笑咱们了。”
　　看到谷叔一本正经忧心忡忡的样子，我倒忘了那些张口就要倾述的话。因为谷叔和孟且，让我对月北人有了很多好感。
　　随着这些年的相处，好感变成了亲切感，除了景辰的书房，我从小最爱跑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虽然书房我不能再去了，可是来这里却是不会受到限制的。
　　谷叔是月北人，跟着孟且来了楚安，就像嬷嬷跟我来一样。
　　当年，只有尽东没派人跟过来照顾，尽东王说放心地将儿子交给楚安，觉得没必要派一个老奴来。
　　楚安皇帝表面嘉奖，内心自有一番盘算。
　　尽东皇室最不缺的就是皇子，听说那里的后宫收纳了各种美人，生了不少的儿子。
　　优胜劣汰，体弱多病的宫远笙就是牺牲品。
　　其实，如果我是宫远笙，可能也会渐渐失望，毕竟没有人愿意做那个被遗弃的孩子。
　　但是，那一年，我真的不想再跟他做朋友了。
　　景辰向来是有什么秘密都会告诉我，包括他偷听到他父皇的任何事情。
　　他说，看到远笙去找了他父皇，远笙说愿意永远做楚安人，永不踏入尽东，如果有朝一日回去，也是替楚安将其彻底收入囊中。
　　在那之前，我一直是让麽麽一并关照着他，因为他总是闷闷不乐，而且面黄肌瘦的。
　　这件事情若非是景辰告诉我的，打死我都不肯相信。我跑去明源宫去，他正在屋里收拾东西。
　　我按下他手里的布袋，问他为什么要放弃家乡。他沉默，用力的扯出我手里的布袋，狠狠地瞪着我。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眼神，我更没有想到他接下来说的话。
　　他说，他是尽东的弃子，他说，南言，你知道什么叫童养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