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种牡丹[种田]》俞洛阳

11、第 11 章

　　朝廷有规定，农户商户不得穿绸缎。秦客道：“我看也没人管这么多，咱们村西头那位地主老爷家也是农户，不也穿绸吗？你看梁家二公子，我听说他家是商贾世家，他还有毛皮衣服。”
　　江楚客道：“大商贾家一般都有人捐了官，也会遣出子弟参加科举，梁家应该也不例外。”

　　秦客见比不得，也只得罢了，一边在心中算着账，又追加两匹浅灰色棉布，另要了四匹松江来的白色细布做里衣，四匹浅青色竹布做春衫，半匹深青色厚麻布做鞋。
　　末了轮到她自家时，选择困难症犯了，来回看却拿不定主意。

　　江楚客在一侧等了一会儿，见她还在纠结，只得过去指点：“对比色、近似色都可以选。你选了豆绿色的上衣，可以配油绿或翠绿的裙子，或者藕荷色亦可。”一边随手替她挑出几匹布，一匹浅豆绿，一匹翠绿，一匹油绿，一匹藕荷色夹银线云朵暗纹，还有一匹海棠红色，示意店中伙计将布匹一并都捆扎起来。
　　秦客忸怩道：“我这也......太多了点。”
　　江楚客道：“女孩子就得多些衣服。”

　　那伙计手脚麻利收拾衣料，一边笑道：“这位郎君，您对自家妹妹可真好。”
　　秦客不好多解释自己其实是婢女，呆呆的红了脸，片刻后才回神。想起来家里被褥陈旧，又选了做被褥的布料和棉花，以及针线等物，总计用了二十二贯零六百钱。
　　眼见得东西多得两人拿不住，天色也已经过午，江楚客索性让伙计去门口唤来一个帮闲的，给了他五个钱，让他去城门口租了一辆马车过来。

　　出来又在果子铺买了各色过年用的果子点心，去羊肉铺买了半扇子羊肉。羊肉价高，在此之前江家还从未舍得买过。最后还是秦客心疼钱，才勉强打住，连人带货，将一辆马车装得满满的。
　　秦客手中还握着一个小荷包，里面装着一对银簪和一对耳坠子，均都是银杏叶花样的。她迫不及待想找人分享炫耀，喃喃和江楚客商量：“离过年也没几日，这么多衣服我可是赶不出来，而且我做得也不熟练，我们请花姐姐来家里帮几天忙怎么样？”

　　江楚客道：“随你。以后家里账目你管，要快些学会算账记账。另明日记得去镇上当铺把老爹的两个茶盏给赎回来。”
　　秦客道：“一定一定，我适才还想这个事儿呢，明儿一定去。”

　　二人出城晚，虽然马车跑得快，但才过祥符镇不久，已是暮色四合归鸦声声。秦客正叽叽喳喳和楚客探讨着过年做些什么好吃的，马车忽然一顿，却是骤然停驻不前，惯性令秦客一头往前栽去，江楚客反应甚快，反手抓住身边的窗棂，另一只手将秦客硬生生又兜了回来。

　　秦客这是头一次坐马车，正吓得脸色苍白，就听得车外有人叫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那个买路财！”
　　声音嘶哑嘲哳，听着像是个正处于变声期的少年。

　　这什么玩意儿，天子脚下，人烟如此稠密之处，竟然还有拦路打劫的？江楚客一摆手，令秦客不可轻举妄动，自行揭帘子一看，见五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少年当头拦住了去路，手中或拿棍棒或执刀斧。
　　刀，像是夏日切西瓜的刀，斧，该是砍柴用的斧头。

　　那车夫也颇为知情识趣，不管来的是什么人，只管按着行规抱头往车轮边一蹲，装死不出声。
　　江楚客默默看了片刻，见这几个少年人衣衫褴褛面有菜色，判断这是几个流浪在外的混蛋小儿，于是下了马车，对中间那位貌似匪首的少年道：“你要什么？”

　　那半大小子眼神狠厉，用西瓜刀指着他道：“把车上的东西统统留下，身上的钱也要留下来，不然必定取你性命！”
　　秦客不放心，跟着哆哆嗦嗦爬下马车，她还记得江楚客的吩咐，宁愿破财，不能伤命，于是跟着道：“我们......我们也没什么钱，马车上都是些布匹吃食，你们若是缺吃的缺穿的，就分你们一些，放我们过去可好？”

　　那少年叫道：“不好，统统都要留下！若再啰嗦，小爷我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这路上过往行人尚未绝迹，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经过，因此几个小小剪径客也有些急躁。

　　江楚客扫一眼他们刀斧上的斑斑锈迹，这刀斧想来也是很久没有开张了，还说什么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他微微蹙眉：“都给你，你是准备拿去卖了？你这副模样，别人一看便知是赃物，此事做一回可以，做得多了难免被人告发。你们小小年纪，难道要做一辈子的盗贼？总是这么流浪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我在花楼村住，姓江。明年我那里恰好缺人手，若是肯去给我做活，管吃住，每月一人能再得到二百钱。”

　　这种半大小子懵懵懂懂的，不认真打发还不行，江楚客只得耐着性子和他们周旋。他记得少半个时辰前，自己的马车曾经超越了去祥符镇办年货折返的村民，若是拖延一会儿，应该就有人能赶过来。
　　那少年听他好言相劝，果然有些意动，眼珠骨碌碌转来转去，正犹豫的当口，忽然脑后生风，竟是有人抡着棍子从后面偷袭而来。

　　这小匪首毕竟群架打得多，反应倒是极快，身子往前一扑，在众少年的惊呼声中，堪堪避开直袭他后脑的棍子，那棍子却是虚招，身后那人反手一棍挑向他双腿，“咔嚓”一声，他整个人被打飞出去，摔在路边的沟中，抱着腿呼痛不止。幸而沟里没水，只滚了满身的尘土和草屑。

　　剩下四个少年吓得一哄而散，待蹿出去几步，又觉得不妥，不能把自家老大丢在这里，又回头悄悄看来，见那出手打人的人竟然也是个跟自己一干人差不多大的少年，穿一身干干净净的旧棉衣，相貌俊美身形挺拔，手中打人那物事分明就是一根随手捡来的柴火棍，且他一条腿似乎有些瘸，待打得自家老大屁滚尿流后，顺手就将那根路边捡来的木棍当做了拐杖拄。

　　秦客惊道：“雁......雁哥儿？”
　　江半里从旁边一棵树后钻了出来，扑到秦客身边，亲亲热热挽住了她的手臂，笑道：“阿姐，我也和雁哥哥一起来了。只是我不会打架，他就让我先躲起来。”

　　谭雁晓回头瞥秦客姐弟一眼，做个手势让他们后退。这边厢四个小泼皮互相对看一眼，发一声喊，又一起折返回来，抡着棍棒等物齐齐攻向谭雁晓，出手虽无章法，气势却凶猛无比。
　　谭雁晓轻哼一声，将棍子斜斜劈出，他动作极快，力气又大，将一根棍子使得虎虎生风，瞬间敲在那手拿斧头混混的手臂上，斧头顿时又脱手飞出。谭雁晓接着身形轻转，反手一扫，另一个执棍之人被他扫了出去，重重跌落在地。余下两人再次做鸟兽散，远远遁开。

　　谭雁晓横棍在手，威仪十足，喝道：“谁还要打，放马过来！”
　　没人敢再过来，那为首的少年掉在水沟里，一条腿似乎被谭雁晓打坏了，挣扎了半天爬不出来，呜呜痛哭起来。余下四个少年见状，畏畏缩缩在周边盘桓不去，想来救自家老大，却又畏惧着谭雁晓，并不敢靠近。片刻后其中两个胆子稍大的凑过来，把自家老大从沟中拖了出来。

　　江楚客道：“给他们五百钱。”
　　秦客忙丢了五串钱在那少年身边，见他污脏的脸上眉目不分，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她也说不清是同情还是厌恶，于是又去马车上拿了一包城中买的肉馒头丢给他，冷冷斥责道：“你拿钱去看你的腿吧。别怪我们下手狠，谁让你先拦路打劫来着。这京师附近满地都是钱，就看你会捡不会捡，你却偏偏不正干，要做这下三滥的勾当，活该！”

　　江家众人把那几个小劫匪丢在当地，接着赶路。那车夫被一群半大孩子吓得缩在车轮边许久，此时不免赧然，老着脸皮请江楚客上车。江楚客见离得花楼村已经不远，就让谭雁晓和江半里坐车，打算自己带着秦客走回去。
　　谭雁晓却不肯，只管把秦客和半里往车上撵。秦客慑于他适才痛打混混杀伐果断的威势，竟是不曾反驳也不曾再给他白眼，乖乖带着弟弟上了车。

　　江楚客默不作声走在马车前，神色沉静心思难猜。谭雁晓拿棍子做拐杖，一瘸一拐紧跟在他身边，停了半晌，惴惴不安问道：“楚哥，你是生我气了吗？我腿没什么大事儿了，多走几步无妨的。跟他们打几下......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