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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最后一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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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衣使?你果真是素衣使?可有腰牌为证?”树林中响彻着一个洪亮的声音。
素衣使撩开下摆,取下腰牌,顺着一个方向晃了几晃,有那么一会儿,树林里鸦雀无声,然后只听一阵爽朗的笑声,从那个方向快步走来一个黑衣男子。他长得很高,皮肤黝黑身材健硕,一路大笑着走到素衣使面前,伸手拍着他的肩膀道:“弟兄,误会,真是误会,教主让我在此把守,怎成想把你们当了外人。也是,上次我见你时你不是这个样啊,怪不得我不认识了。”
素衣使轻蔑地把他的手拂开,道:“都伤了人,用你装好心?”转头向左坛主等人道:“这是乌衣使。”
左坛主等人大惊,欲待行礼乌衣使却一把拦下,道:“刚才得罪了,弟兄们不怪罪就好,都是自家弟兄,没那么多规矩。”
阑珊仍旧低着头,却暗暗呼了口气。四大使者中,乌衣使与素衣使交好,红衣使最得教主信赖,青衣使常年在外,势单力薄。如今四使之中已到两位,乌衣使又是如此说话,看来红蒲教主是真的在这双鸾山上了。
正想着,忽然间身子给人打横抱起,阑珊不禁低呼一声,头一偏,正抵在素衣使胸膛之上。素衣使还是没好气,教训乌衣使道:“要陪不是就得拿出行动,我这位朋友受伤了,快找个地方医治!”
乌衣使忙不迭的招呼道:“既已到了我教势力之内,就让我教医师治疗吧,跟我来。”
阑珊不想让他抱,左右扭着身子,素衣使手上一使劲,倒把她抱得更紧了,引的阑珊伤口一阵疼。阑珊轻轻呻吟一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素衣使看了,手劲不禁松下来,嘴唇贴近她耳边道:“要是不想受苦就老实一点。”阑珊听了,狠狠瞪他一眼,也无计可施,头靠着他的胸膛,摇晃间沉沉睡去。
流光,流光,不停闪烁面前,阑珊伸出手,却无论如何也抓不到它。她睁开眼睛,正看见素衣使一张姣好脸庞。她看着他,愣了好一会儿,心中种种几乎要喊出来,却终究只是把目光变淡,缓缓移开。
素衣使有些怅然若失,从床边起身,给她倒了一杯茶递到面前说:“醒了就好了,你的伤并无大碍,只是皮肉伤。”
阑珊应一声,挣扎着用手去接,明明已经触碰到,却又眼睁睁看它干脆地从手中滑开,落地,碎成几半。素衣使急忙重新倒上一杯,走回床边,一点点扶她起来。她的身子那么软,婴儿般无力,似乎再用点力气她就要折断,可是他知道不会的,他会保护她,不让她受伤害。这种坚信那么没来由,可他就是相信。
他听到水缓缓流过她喉咙的声音,听到她略粗的喘气声,感受到她的手指在微微用力。拔箭出来时她疼得流眼泪,嗫嚅着叫母亲,像只小小的兔子。左坛主一个劲赔不是,他越听越烦,后来干脆把他赶走,可赶走了他,只剩自己与她在这房中,他的心绪竟然更加不宁,他看着她想,躺在那受苦的怎么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
“还要吗?”他拿着空杯子问。
她摇摇头,说:“谢谢,我不过是个人质,你还对我这样。”
他拿枕头叫她靠着,走过去把杯子放回原位,喉咙里像是着了火,说道:“你这样都是我害得,而且,我并没有拿你当人质。”
“那么,你拿我当什么呢,素衣使?”她不无讽刺地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杀我?”
他大惊,道:“我已经说过不杀你。”
“我不会相信一个连真面目都不露的人的话的。”
他背对她,许久,缓缓说道:“你都知道了。好吧,那你要如何相信我?”
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争着抢着流出来:“我也不知道我要怎么才能信你。我本来以为你是好人,就算耍我气我,你也是好人。可是,你怎么也会杀人无数?怎么能视人命如草芥?我以为你是红蒲教唯一一个好人,可是,原来你不是吗?”
“是你太天真,这世上哪有什么好人,不过都是各为私利而已。”他转过头,目光冰冷,手指抽紧。
“嗯,是如此,我走之时,哥哥就跟我说,江湖险恶,看来是真的。”她抬起手擦干泪,把头转向里侧,再明显不过的逐客令。
他闭闭眼睛,深吸一口气,道了声“好好养伤”,便踏出了门。
阑珊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却只看到桌上的蜡烛歪了,红红的烛泪流下来,斑驳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