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行》四时江南

4、集会

　　深夜，几团火光快速在巷内移动，仿若鬼火一般。阑珊本就睡得不熟，几星亮光在眼前闪过便立刻弹坐起来。她跳下床，三两步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子——适才那些在楼下巷道中一闪而逝的火光已然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远处街道上密密麻麻的火把。阳春被她惊醒，揉着眼走到窗前，待看清眼前的景象，早已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王爷，这是••••••”
　　“嘘——”阑珊压低声音，“叫木修来。”
　　阳春刚走出两三步，木修已推门进来了，想是情况紧急已顾不得礼，进来便道：“王爷，那姓白的屋里已没有人，这家的店主与小二也不知去向。”
　　阑珊的目光始终未从远处的火光中移开。现在，火光已缓缓开始移动，像一条长龙游弋在无边的黑暗之中。阑珊回头道：“阳春，你留在这里。木修，你随我来。”话音刚落，已施展轻功，燕子一般飞掠出去。木修对阳春重重点了一下头，亦腾空而起，追她而去。
　　果然不出所料，是乱党红蒲教在集会。阑珊隐在黑暗的巷子中，放轻呼吸听他们商量应如何策应别镇进攻中原。红蒲教众皆着红衣束白腰带，一脸肃穆景仰地看着那个站在最前方的矮胖男子。据阑珊所知，红蒲教除教主外，下设四大使者为乌衣使、素衣使、红衣使、青衣使，每使下设八部，八部下设八坛，分散在江南各地，负责招纳教徒，训练士兵，并举行大大小小的起义。最近两个月来，起义不断变大，已需要各地正式派兵镇压。但镇压效果不尽人意，乱党非但没有消减反倒声势愈加浩大。据永安侯所说，实因红蒲教主诡计多端。故而阑珊决定，擒贼先擒王。只是狡兔三窟，无论是情报组织鹰隼门还是玉王府下属，几番查探，都不可知其巢穴。看眼下，正是个好机会。
　　阑珊继续听下去。人群前的那个矮胖男子姓左，是个坛主，隶属素衣使锐部之下。而面前这些民众，则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几乎包括镇上所有人。阑珊悄悄一望，原来店主与小二也在其中。店主那副市侩嘴脸不见了，虔诚满满地砌在眉间。阑珊本想将身子侧一侧，看得清楚些，却忽觉背后一阵气流向她涌来。她猛地回头，那一袭白衣的人正立在她身后举起右手，见她回身，亦是一愣。阑珊未及多想，伸手便是一掌劈过去，被他化解开后紧接着又是一掌，带起鼓鼓风声。阑珊心知她必定武功高强，不然不会靠近自己身后自己却全无发觉，接着便又发现一直跟着自己的木修不知去向。他们这样你来我往十几掌，外面的人想不发觉也难，果然一声惊吼传来：
　　“谁在那里？“
　　大好机会被此人破坏，阑珊又急又恨，不禁乱了掌式。这一乱，白氏借机点她两处大穴，锁住她的武功，紧接着，一把锋利的小刀抵住了她的咽喉。他邪肆一笑，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你输了。”又扬起头向外面道，“是我。”话毕，挟着她向外走去。
　　出了黑暗的小巷，阑珊只觉得刺眼的火光一同向她招呼过来，而比火光更可怖的，是这群人的目光。姓白的一路押着她往前走，红蒲教众虽未阻拦，却也把他们团团围住。阑珊本以为他是红蒲教的人，看这情形，似乎与她所想有些偏差。待复行几步，他们已是深陷这条火把长龙中央。一直不做声的左坛主终于沉不住气，大吼一声：“站住！”随即一个腾跃，“轰”的一声站在他们面前。
　　这样站在眼前才看分明，阑珊由衷觉得，对这左坛主的样貌，真是一星夸赞都难。左坛主样子已近不惑，一张油脸在火光下闪闪发亮，头发全掉光了，将那对大耳朵无遮无掩地暴露在外。他的五官有些骇人，一张脸宽阔无比，半张都被嘴占了去，剩下的地方太小，所以眼睛和鼻子都紧巴巴的，但与此人的身形之胖相比，都是小巫见大巫。此人之胖，让人怀疑方才他如何能凌空腾跃起来。坊间传言红蒲教上通天庭，阑珊如今也信了些，只是玉帝抓着他的手未免放的早了些，那人猛一落地，地面即凹了两寸。他那大肚皮上下来回，足足颤了三次！
　　胖子左坛主跨前一步，眯着一双小眼逼视着他们道：“来者何人，竟敢偷听我红蒲教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