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进了绞肉机》粉条大包子

2、prelude

　　沈星樊顿了一下，又转身去按了电梯按钮，“何先生，现在可不是叙旧的好时机”。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何柏舟紧跟进去：“星樊，我送你回家吧。”

　　他知道沈星樊的左眼患有先天性弱视，是没法取得驾照的，更不可能开车。

　　“不劳你费心，我坐地铁回家。”

　　“你大概没有看晚间新闻，市中心的地铁站被浸成河了，所有经过的线路都停运了。”

　　“我还可以打车。”

　　“这是晚高峰时间，外面还下着大雨，怎么能打到车？”

　　沈星樊在心里腹诽眼前的人，他总是这样循循善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哼……随你。”

　　何柏舟注意到他紧绷的身体已经放松下来停止了颤抖，他的肩膀微微下垂，下眼皮也耷拉着，一副明显不愿多说的神情。

　　当何柏舟把车匆忙开出来的时候，他很庆幸沈星樊还乖乖地站在大厅门口等待，而不是一走了之。而他们的目的地是杨村，一片与G城CBD一江之隔的城中村。

　　车厢内只有沉默，他们曾经那样亲密地和对方分享身体上的每一处隐私，又在六年前匆匆离别。

　　直到重逢后，何柏舟才发现，那别离剥夺走了他生命里的一部分。他迟钝的干渴的感情随着那个人的出现又喷薄而出了。

　　过了跨江大桥，一片烂尾楼呈现在眼前，而烂尾楼的背后，是密不透风的私建民房。楼和楼之前的距离不到一尺，即使在天气极好的时候，阳光也落不在窗楹上。当地人把这种民房戏称为“握手楼”，而沈星樊是这里的老租客。

　　车开不进逼仄的小巷里，何柏舟只好把它停在路边。

　　“你不用下车了”，沈星樊一边背起包，一边推开车门。

　　“我送送你。”

　　沈星樊斜瞥了他一眼，嗤笑道：“你的绅士风度还是留给别人吧”。

　　何柏舟知道不能再步步紧逼，只好不甘心地看他走向巷口。城中村一到傍晚就会停电，他的背影很快隐没在黑暗中。

　　随后，何柏舟的车向音乐厅驶去，每天练琴三小时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

　　到了排练厅，靳讷言已经在等着他了。靳讷言坚持用比乐谱要求的更慢的速度来演绎柴可夫斯基的《第一钢琴协奏曲》，他对不少音乐家炫技般的速度嗤之以鼻。因为他认为过快的速度会让曲子失去音乐性，从而违背作曲家的原意。

　　两个人只好相互退让妥协，何柏舟不得不和他以往的听力记忆想抗争，他力求让手指比心里的谱子慢半拍。靳讷言的压力显然更大，这次的G城音乐会拉开了他的全球巡演的序幕，况且他还要指挥潘德列茨基的新作品世界首演。人们对钢琴天才很是宽容，却很少信赖年轻的指挥家，好像他们手中的指挥棒轻了几分似的。

　　在钢琴前，何柏舟会排除一切杂念，当他弹第三遍的时候，靳讷言终于满意了。他在第三乐章的回旋曲落下后站了起来，“你看，慢下来以后，音色更清澈，效果也更恢弘。”

　　“如你所愿。”

　　这首曲子太考验钢琴家的手臂力量了，何柏舟为了弹好它曾苦练了三年。他常常迷失在那降B大调的辉煌结尾里，在繁华落尽后，又会剩下什么呢。

　　接着他要练习潘德列茨基的《b小调第六钢琴协奏曲》的华彩部分，这是一段短短两分钟的华彩。何柏舟在其中安插了一个十六度大跳，以烘托第二乐章热情洋溢的快板。

　　结果这段华彩连连中断在那个十六度大跳上，靳讷言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终究不能控制出自己凌乱的心绪。

　　靳讷言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我猜，你大概需要独自练习？”

　　何柏舟沉默不语，一动不动在坐在琴凳上

　　靳讷言随后就知趣地推门出去了。

　　何柏舟知道自己不能继续练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