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醒》陆役

5、（五）龙神相助，刘备飞马越檀溪

　　刘备在第二天早晨就将他在荆州幕府经历的，和听闻观察到的一切全盘给关张赵说了，并且还和他们仨，糜竺，徐庶等等讨论了怎样防范蔡氏迫害他，最后讨论得出结果：蔡氏迫害刘备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为了达到目的并且被刘表打乱计划，蔡瑁肯定会设“鸿门宴”，到时候就要关张随时在营里准备着，赵云随刘备“赴宴”，再找时机逃脱。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刘表就派信使给刘备传达消息：因刘表患病，无法主持宴会，又因两个公子太小，所以只好请刘备来帮忙主持这次在襄阳举办的宴席。
　　刘备打发走了信使后，脸才唰地黑下来，眯着眼睛来去反复地注视这封信；他低沉的目光似乎可以把这个逐渐烧出一个洞来，同时他的喉咙里时不时发出恼火但又压抑着的低吼。
　　刘备叹息一声，向已经整装待发的赵云使了一个眼色，便跨上的卢马。
　　“走吧，子龙。它终究要来的。”
　　赵云默不作声地拾起豪龙胆，骑上夜照玉，朝着后头的数名士兵示意出发。

　　襄阳。
　　在正午毒辣阳光照射下，街上倒是没有特别多的民众出来了，反倒这幕府上的琉璃瓦被照得刺眼。
　　幕府内酒气熏天，大大小小的官员们推杯换盏，刘备也在其中尽装得就像是融入了这一片胡闹的酒席里，拥抱这一出荒唐的悲喜剧；同时也在心里提高警惕，时不时往蔡瑁方向瞟几眼，注意他的动向；赵云也不肯闲下来，可惜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安排好的，总有人往赵云跟前挤去，让他几乎看不见自家主公的影子，就只是为了说要敬他一杯酒。
　　刘备刚放下酒杯，正准备再次注意蔡瑁动向的时候，无意间在大厅与楼梯间的黑暗角落瞥见一个似乎很熟悉的身影。
　　不会是……？
　　刘备找借口说是要去方便，于是支开了身边挤着的人，同时尽量悄无声息，不引人注意地走到目的地。
　　蔡瑁一抬眼，突然反应过来，抓紧了自己手中的酒杯，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几句，又装作安然无事的样子继续吃酒。
　　刘备先是尽量隐匿自己的身影，走向暗处那个似乎熟悉的身影。
　　“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刘备压着嗓子道。
　　他压低声音：“玄德公，事不宜迟，快走！”
　　“什……”
　　没等刘备说完，明亮先生就迅速抓着刘备的手，带着他走幕府里的几乎没人走的捷径楼梯，迅速到了楼下。到了楼下，明亮先生才松开手，刘备越发疑惑了：“先生，你这是何意？”
　　“东，南，北门皆被蔡瑁封锁，唯有西门没有把守，玄德快走！”明亮说的时候还悄悄把的卢马给牵了过来，把马绳递给刘备。
　　“……明亮先生大德，备改日再报！”
　　刘备也顾不上惊讶了。这场危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恐怖，他咻地一下跨上的卢马，又回头看了一眼披着鸦青袍的先生。
　　“快走！”他只是压低声音再重复了一回。
　　刘备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随即策马出西门。
　　西门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十来号士兵把守。他们可没有那些赴宴的官僚们那么好的待遇，只好被这毒辣的日光刀片割得昏昏沉沉。突然见到骑着白马的身影穿刺闷热的空气，带来一阵好不舒适的凉风。当这份短暂的快意转瞬即逝时，守门的士兵仿佛打了一个激灵，从噩梦中惊醒一般——
　　“刘备跑了！”
　　刘备最不愿意听到的一句话终于在他耳背后响起。他催促着卢加快步伐，右手摁在自己的佩剑上，回头看了看那些士兵——居然没有追上来，好像是被什么挡住了。
　　刘备也不管这么多了，只管喝一声“驾”，再抽了一下马绳，飞似的跑走了。
　　跑得越远越好！

　　“嗬？你他奶奶的是谁啊？敢拦我们去路？
　　“喂！那个黑衣人，给咱让路！否则捉拿你回去顶替刘备那厮的命！”
　　原来那几十号士兵被这黑袍人拦着了。
　　几十号人围着他，他竟然无丝毫惧意。他周身环绕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息，使得这周边的人脚下像是生了根，不知道是因为内心的害怕还是什么妖术，这些人居然动弹不得。
　　刚想冲上前把黑袍人捉拿的士兵们心中顿时起了惧意，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
　　只听那黑袍人冷笑一声：“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祸害刘将军。”
　　顿时，天空中乌云密布，不一会又雷声阵阵，狂风大作。
　　他的脸阴沉下来了，天空也跟着沉了下来！众人直打哆嗦，奈何脚下像是冻着了一样动弹不得。
　　有个士兵哆哆嗦嗦地问：“你……你是何方神圣！敢……如此猖狂！”
　　黑袍人仰天大笑：“吾乃何方神圣？呵，那你可睁大眼睛看好了！”
　　他唰地一下扯下自己的袍子，刹那间，暴雨倾盆，风雷齐做，整片襄阳城天昏地暗。
　　那人的头上分明有一对青色的龙角！
　　众人吓得肝胆俱裂，之前却没一人想到今儿惹上的会是当地神秘的龙神，不料今日龙神露了真容，只为了帮刘备逃跑。
　　只见那人走过去，提起那个士兵的领子，恶狠狠地问道：“你可记好了？”
　　那个可怜的小兵颤颤巍巍地点了一下头。
　　“那就快滚！”他一把将这个可怜的家伙摔在地上。
　　身后的那几十号人撒腿就跑，那个被摔的替死鬼先是瘫坐在地上，呆了一下就赶紧起身跑了。
　　等那些家伙跑远，他才重新披上黑袍，缓缓离开。
　　可他也没料到，刘备的危机远远没有结束。

　　马蹄扬尘，飞沙迷蒙了这条小路，使得这场亡命旅途更加危机四伏。尽管刚才是暴雨连珠，现在这里的小路两侧却安静得出奇，唯有踏踏马蹄声给这寂静得可怕的地方带来一丝有生气的感觉。
　　刘备快马加鞭，只希望能更快些逃离这里。
　　迎面而来只见一小河拦住去路，河流旁白雾弥漫，河流甚宽，波澜壮阔。刚才雨大，现在虽然又给熄了，却好端端给这里添了不少水。
　　刘备正准备回头，才瞧见远处有一批黑压压的影子——完了，难不成是东，南，北门的那些军士都来了？！
　　刘备只得骑着马往这溪流里赶，忽然前边的马蹄往下一陷，连马带人有大半个身子没入水中；水浸着刘备身上铠甲，又通过缝隙灌入里衣，也把整件披风泡得如同没拧干的毛巾。
　　“的卢，的卢！今日果真妨主！”
　　刘备急着大呼，又拿马绳抽了两下，又回头瞟了一眼：那些要取他性命的已经靠到岸边来了，为首那个蔡瑁张牙舞爪，看得他是恨得不行。
　　正当那些兵马准备下水捉拿刘备之际，的卢马仰天长啸一声，倏地一跃而起，劈开水流，朝岸上一跃，直蹦了三丈高！
　　这一蹦不要紧，竟然蹦到了西边岸上！
　　这一下子，蔡瑁和他的士卒们都看傻了。
　　站在西边岸上的刘备先是长吁一口气，给的卢马顺了顺毛发，下马后居高临下向蔡瑁吼道：“蔡瑁！我与你无冤无仇，何故加害于我！”
　　蔡瑁慌了，只得支支吾吾道：“玄德公何故逃席？这酒席还没喝完哪！”
　　“谁要去喝你的鸿门宴！”刘备怒斥一声，便骑上马，拂袖而去。
　　见刘备走远，蔡瑁是又气又无奈，只得退兵，喃喃自语：“刘备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的卢，不是妨主么……”
　　只听剩下的士兵小声感慨：“刘备定是有神来相助啊……”

　　离开了檀溪的刘备，骑着的卢，也不知道他到底该去哪里。
　　他好久没有这么迷茫过了，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刘备丢了关羽张飞，独身投靠袁绍求得一个安身之处的时候。刘备环顾四周——
　　中间是一块开阔的大草坪，草坪两旁是绿树成荫，野花飘香；草坪中央是一棵参天巨树。
　　惊险的亡命正午已过去，他来到了舒适安逸的午后。刘备下马，牵着的卢往这草坪中央走：他想倚在这古树身上歇息一会儿，也好好让救了他一命的的卢伏在树荫下，好好休息。

　　赵云早就惊觉不妙，等那些恼人的家伙从他眼前散开，他才发现他的主公已经不知所踪，蔡瑁的席位也空了。
　　“都怪我大意！”赵云自责道。他忙奔出门，迅速抓起那豪龙胆，跨上夜照玉，催促随从士兵们赶紧出发。这时赵云望见天空黑压压的云似乎要砸下来，笼罩襄阳城上。赵云心细，瞬间想起上一会刘备所说那龙神之事，又见天空这些变化源头皆来自西门，便招呼众兵朝着西门方向追赶。赶路至半途，刚才那如注的暴雨又慢慢小了，又没多久天空就放晴回来了。赵云身后的士卒直喃喃这天气作怪时，便半路截到了班师的蔡瑁。
　　“蔡瑁！现在我家主公身在何处！”赵云怒喝，举起他手中豪龙胆直指蔡瑁咽喉。
　　“你主公……他飞跃檀溪，跑到对岸去了。……我们只是见玄德公饮至半酣，突然逃席，我等不解，想追上去了解其意，你主公不领我情，走了。”
　　满口谎言！赵云心里想到。但见这蔡瑁如今也畏畏缩缩，不敢生事了，赵云只是瞪了他一眼：“若我找不到主公，或主公出了什么差池，我定拿你命来偿！”
　　言罢，赵云转过头去，连目光都不屑于再多给他一分，带着自己的三百随从离开找人去了。蔡瑁也只好悻悻离开。

　　刘备靠在树干上，享受这午后的温暖阳光，顺便也烘干他泡了水的衣服。
　　他时不时抬起头来，仰视那极高的树枝；这高大的古树也不知道在这里长了多久，枝繁叶茂，只有几缕细长的阳光艰难穿过缝隙投射下来。的卢马就在刘备右手边，乖巧地趴在树干旁。
　　这是多么悠闲的一个午后啊，刘备想道。
　　他多久没有享受过这么清闲的午后了？
　　这半生倥偬戎马，浴血搏杀，屡败屡战，不屈人下……这些经历回忆，就像是一本卷轴，在刘备脑海里滚过一轮。
　　刘备想起了被董卓烧了的长安，被曹操屠了的徐州……
　　眼前此情此景美丽得如此珍贵，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战火给污浊践踏。

　　刘备摇了摇头。正当他合上眼想打个盹，他又隐约听到了一阵悠扬的古琴声。那声音虽然不华丽，但足以震惊心灵，让人留下深刻的回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古琴声吸引了他，他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牵起的卢的马绳，就寻着声源走去。他踏着柔软的草地，寻声走向远处，一座小小的山庄映入眼帘。刘备大喜，忙牵着的卢马走向山庄门口，刚想叩门询问能否拜访。
　　忽然琴声断了。只听门里先是爽朗笑了三声，便传来一句：
　　“琴声中忽起高亢之调，必有英雄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