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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荆州纷乱,蔡氏姐弟起祸心 重返故地,明亮先生献妙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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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烧跑了夏侯惇的事情已经在新野传了一个多月了。大家把这件事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说说也就过去了,大家就算是知道了刘备这个名字,还是各干各的,各自过自己的生活。
刘备就算烧了一把火,将藏匿已久的情绪发泄了出来,可还是因为刘表迟迟不肯给刘备派兵马来抵御对荆州虎视眈眈的曹操军而郁闷起来。
刘备很窝火,但又有什么用呢。
你在别人的屋檐下勉强生活讨得吃食已经很不错了,难不成还想喧宾夺主?
鸣蝉们高呼夏日已至。
卧龙岗下有一片凉爽自在的竹林,竹林旁是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
诸葛亮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喜欢来这片林子里头悠哉:他卸下了厚重的鸦青袍,给头上的小龙角和身后的龙尾呼吸新鲜空气。只有在这里,他才更自在些,至少不用在人前把自己的小角和龙尾收起来,或者干脆用闷热的长袍将自己盖住,尤其是在这种站在原地都能生出一瀑布汗水的天气,他更不愿意把自己闷死在里头。
午间的清风走过竹叶间,发出沙沙的声响;小溪流水潺潺迎合着夏至的烈阳。
这是只属于他一人的空间。
每年夏至到来,诸葛亮都知道置身这片竹林中纳凉。他什么都不做,就默不作声地待在林子里。他常这样,手里握着一个青白色的粗布小袋,时不时拿出来看一下上面的绣的“劉”字;眼神又不知道投向何处,更不知道他的心思飘飞到了哪里去。
是在放松自己,或者思考些什么,还是又不慎想起了十多年前那徐州?
诸葛亮差一点就又要掉进回忆的深渊了。他像是做了噩梦一样,突然清醒过来,深呼吸几口气。
“……算了,还是好好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他这么说道,又抱着双膝,脑袋枕在双臂上小憩了。
刘备独自一人骑着的卢,披着黄昏走入荆州幕府。
也是奇了怪了,刘表在平日里,见到刘备为了请求增援兵马这事情来找他就随便找些话把他搪塞过去,恨不得他封口不提,今日倒是找了他刘备,不知道有什么事商量。
一进门,刘表就热情地呼唤“贤弟”,招待刘备坐下,又准备了几盘好菜,一壶好酒等他。才多久没见,刘表头上又增了不少白发,眼窝下限,整个人看起来瘦了些许。
刘备允诺了几句,小饮几杯,即刻坐在席边,才注意到刘表看起来病恹恹的,又满脸写着伤心难过大惊道:“景升兄何故伤心?又病成这样,到叫贤弟好不心疼!”
刘表抚须,仰天长叹,又低下头来用袖子擦泪:“恐怕我这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
刘备急忙安慰:“景升兄何出此言!只要加以调养,安心养病即可,切莫说这些丧气话啊。”
刘表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又将周边侍奉的人都劝退下去。
刘备明白:刘表有要事要说。
“愚兄心事早想诉说与贤弟,只是未得其便。”
“兄长不必忧虑,但说无妨,若有用备之处,我定当万死不辞!”
刘表再次叹了口气,仿佛又白了几根头发:“玄德果然宅心仁厚……”他又咳嗽了几声,压低声音道:
“愚兄为二子之事所虑。长子刘琦,乃前妻陈氏生子,贤德却柔懦少谋;幼子刘琮,乃后妻蔡氏生子,聪颖过人,深得我喜爱。我与废长立幼,却又恐碍于礼法;若立长子,怕他不堪大事,又无奈蔡氏族人皆掌管荆州军务……因此愚兄左右为难……贤弟你看,该当如何?”
刘备一听,原来刘表是来找自己探讨立嗣的问题。他诚心道:“该立长子。自古以来,废长立幼为取乱之道,后患无穷啊。……”
刘备再环顾四周,又凑到刘表跟前,再次压低声音:“若忧虑蔡氏权重,可徐徐削弱之。”
刘表一听,便点头默认了。即使刘表有的时候怀疑刘备,可是被这蔡氏压抑久了,一到这种时刻,刘表便又拿刘备当兄弟看了。
“罢了……我再做思量!感谢贤弟相助,还是让愚兄再思量一下……”
“若哥哥需要,备定肝脑涂地来相助!那,备先告辞了!”
刘表点头,长舒了一口气。刘备起身,掀开门帘,忽然看见远处有一妇人身影。那身影急匆匆走到不知哪里去了。
刘备汗毛直竖,寒气涌上背后。
完了,说错话了。刚才那身影定是蔡氏!
事不宜迟,刘备心急火燎走下楼,牵了的卢就要赶回新野。
蔡夫人赶忙找到蔡瑁。蔡瑁也在他的屋子里等着话,没想到他的姐姐这么快就偷听回来了。
“姐姐,刚才那些话你可听清楚了?”
“当然!我就在那屏风后面偷听他们俩在哪窃窃私语,刘备这个贱人要劝你姐夫立长子!”
“好个刘备……”蔡瑁咬牙道,“居然想出这种招数,要削我兵权!”
“所以说啊,要除刘琦,必先除了刘备这个祸患!”蔡夫人忿忿道。
“但我怕姐夫知道了这件事,就不好办了。姐姐可有妙招?”
蔡夫人“哼”了一声,把蔡瑁拉了过来,在他耳边絮絮道来,蔡瑁听罢,直称好。
荆州幕府楼上站着的蔡夫人,看着那披着黄昏快马加鞭的身影,那被恶毒和愤怒扭曲的脸吐出了一阵刺骨的阴冷笑声。
新野城的夜晚还是和那个明亮先生初遇的那一夜一样,平和安定,灯火熹微,至少没了荆州幕府那压迫人的杀气。
刘备没有回到新野的府中。想必关张赵都以为自己早就在荆州过夜了吧,要是现在回去又怕吵醒了他们。
刘备凭着直觉,再次从正道走出了新野城,回到那片和明亮先生欢愉交谈的小山坡。
他牵着的卢马,慢慢悠悠走上了山坡。这次没人给他纸条,他也有些许日子没见龙神先生了。
但是他能感觉到,他的疑惑可以通过来到这里寻找答案。
刘备刚刚送了马绳子,让的卢马自己伏地休息,就听见了那清泉般的熟悉声音:
“玄德兄怎知吾在此处?”龙神笑着从小山坡中的竹林漫步出来。
“也许我们心有灵犀?”刘备扬起嘴角,温和一笑:,“刚才那是玩笑话。今日遇上了些事情,想找明亮先生诉说。”
“刘将军说得好!”明亮先生爽朗地笑了几声,他的鸦青色袍子抖了几下,但依旧没能看清楚他的脸。
“是何事?将军但说无妨。”
刘备便将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明亮先生说来,又说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恐那蔡氏日后必定加害于我,只因我当时喝了酒,脑子一热,就胡言乱语了!哎!明亮先生,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明亮先生听罢,“嘶”了一声便颔首思索,道:“事已至此,刘将军应当保重自身才是。吾早听闻荆州幕府内刘荆州与蔡氏有关于立嗣的纷争,没想到至今已发展成如此。若明亮没有猜错,蔡氏最近肯定已经制定好了谋害将军的计划,只是具体是什么时候,吾尚未能知。请将军早回,将此事告诉关,张,赵等人。最近这段时间,也当小心行事,避免再出事端。”
“谢明亮先生指点!”刘备顿时有了信心,“请先生受备一拜!”
明亮有点慌张地扶着准备给他一拜的刘备:“将军请起!您言重了,明亮受不起!天色已晚,请将军早些回去休息,养精蓄锐,与众将商量对策,好应付危机!”
刘备只得点头道谢别过,刚准备走,又被明亮给叫住了。
刘备刚想回头询问,只听得明亮说:“将军仁德,吾内心颇感平静……若以后需要吾帮助,便可来此地等候!”
刘备展开笑颜,回话到:“明亮先生也一样,跟你相处我觉得很安宁。那,以后再见。”
待刘备骑着的卢缓缓回城,诸葛亮才肯摘下帽子,先是向远处望望那个骑着白马的英俊身影,又不忘看一眼自己手中的艾绿色的粗布小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