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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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记得梦里的世界漆黑一片，有个低沉悠远的音律，撞进他的心底，仿佛门推开了一条缝隙，顷刻间阳光洒满屋内。
那首曲子，林川不知道弹了多少遍。
他唱歌不怎么深得女孩子欢心，好歹对吉他倒是有一手。
但他也只会弹吉他了。
那首曲子是以前他和阿轻在逛广场时无意中听到的，林川当时没在意，阿轻说很好听，他便有心记了下来。
其实林川没想过要特别弹给谁听，也许就是心血来潮了——可当那人在这片悠扬轻远的音律中缓缓睁开眼，夕阳的余晖照落在他苍白而好看的脸上，像是解开了沉睡的魔咒，他慢慢看见他眼底的景色，仿佛夜空倒映了大海。
“川，你还……你一直在这里啊。”
林川无法用言语形容当时的感受。
夕阳为两人镀上了一层暖红色的光，林川慢慢靠近他，看他的眼里有他的模样，在落日温柔的照耀下，他们交接了彼此的温度，像在举行一个庄重而神圣的仪式，一切自然而然。
没有人注意到站在门口的那两人。直至女人喊出声来，她的话音里是满满的、不掩的嫌恶。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恶心的儿子！”
林川闻言一愣，当即放开了阿轻。他起身，一步步走到衣着得体优雅的女人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伯父，伯母。”
女人扬手就是两个巴掌，男人沉默着背过身去，从兜里摸出包烟，想了想，又极不情愿地放回去，烦闷地走出了病房。
“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女人的情绪忽然变得很激动，她又抽了林川一巴掌，眼泪跟着流下，“我到底造了什么孽，才让我家、我家阿轻遇见了你，明明那么好的一个孩子……”
林川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了血。
“对不起，”他只能、也只会这么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川，你不要……”阿轻吃力地从床上撑起身子，对着林川的方向，虚弱地叫道，“你不要道歉啊，这又不怪你。这根本……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啊。”
他掀开被单，企图走下床，却发现最后都是徒劳。
阿轻从床上掉下去，摔在了地板上。
“川，我们做错了什么？”
就像阿轻自己预言的那样，他最后还是没能熬到下一场春雨的来临。
下葬的那天正好是清明节。
天没有下雨，阳光明媚。
他们没有把他的东西留给林川，一件都没有。
但林川把那把大吉他留给了他。
小家伙在三月将尽的时候跑走了，从此再没有回来过。
再也没有了那只金瞳白猫和他的人。
他的葬礼，林川没有去。
海浪声在耳畔回响，夹杂在清冷的风中，擦过耳廓，擦过鼻尖，带着咸咸的海水味儿。
天气很好。
林川的眼睛被吹得有些发疼。他慢慢闭上眼，想象自己是只海鸟，张开翅膀，眼下是广阔的天空。自由的、广阔的天空。
他的羽翼尚不丰满，却足以支撑他驰骋天地。
他在空中飞啊飞啊，直直地向下坠去，坠入一片广阔的、自由的天空。
鬼最后还是没能把它的名字告诉林川。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它说。已经太久没有人叫过我的名字，这种东西，我大概……早就已经忘了。
还好，你给了我名字。
川，你弹的吉他还是那么好听啊。
我走之后，你会忘了我吗？
如果是那样，那样的话……倒也挺好的。
那，我走了？
再见了，川。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说了。
再见了。
林川醒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趟在地上睡着了。
檀木珠散落一地。
屋内透着凉意，窗外下起了雨。
他摸了摸脸颊，发现眼下湿了一片。
窗外雨声淅沥。
秋末的时候林川从公寓里搬了出来。
房东是个脊背佝偻的老头，林川把一串钥匙还给他，上面有个卡通图案的蓝眼狐狸。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