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陵乱》花倾若

4、宫香人心冷

　　深夜，一轮清月挂在天际，轻轻冷冷的。
　　芃旭殿内，三皇子脸色阴郁，自己独斟独饮。“当当...”这样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夜的宁静，易晨霁放下酒杯，揉着额角，说道，“进来。”推开门，率先进来的是一名男子，藏青色的衣裳，腰间配着一把长剑，神色冷峻，浑身散发着嗜杀之气，而他身后站着的寒月，则是裹着一件黑斗篷。两人都是行跪拜礼，静静的等着易晨霁的话。“枫，你先退下。”听到指示，男子起身，走出屋。易晨霁又倒了一杯酒，饮尽，把玩着空酒杯，问道，“这两年，可是你一直侍候在母妃身旁？”寒月声音冷漠，不带一丝情绪的默答道，“是。”“那母妃的身体，可也是你一直在调理？”问到这，易千晨的语气染上了一丝杀气。“这两年，的确是我在娘娘身边负责娘娘的起居，自您出征，娘娘日夜思念您，常常夜不能寐，导致娘娘身子经常抱恙。”闻言，易千晨冷笑一声，反问道，“那这么说，是我导致母妃身子如此虚弱的？”
　　寒月见此情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把头低的更深，不发一言，沉思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继续说道，“奴婢不敢，只知大约半年前，娘娘的熏香中被掺了有毒的翊铧粉，奴婢失察，以至于毒素在娘娘身子里大量淤积，导致娘娘身体日益衰弱，前段时间，在太医请平安脉时，才诊断出来。”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易晨霁手中的酒杯已是四分五裂。寒月垂下头，适时的住口。瞬间，一切都明白了，为什么昭华托人送来耳环，为什么今天宫中竟然在燃着母妃一向不大喜欢的药香，还有母亲憔悴的面容。只是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在自己眼皮底下动手脚，这样的人，自己绝对不会允许他活着世上！
　　公主府
　　单薄的纱衣披在昭华身上,略显单薄，脸上是化不开的忧郁。母妃的病情日益严重，而炼丹的材料却迟迟找不齐全，仿佛和自己作对一般，着实是令人着急。仿佛又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亲母妃死去时，自己那种无法言喻的心塞。不过千晨既然已经戎马归来，想必母妃也会欢喜一些吧！
　　黑夜伴着月光的泯灭悄然消释，阳光有一次普照大地。
　　陵城
　　城中央的青龙钟早早就被敲响，悠扬厚重的声音很快就传遍了陵城的各个角落。来自四面八方的马车纷纷赶来，而看热闹的百姓则是早早聚在了擂台四周。
　　擂台是大理玉晶石材质的，在阳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上面可以隐约看到一道道骇人的划痕，那是历年比武留下的印记，属于历史的光辉痕迹，所以也不会有人去修补它。比武场的外围，是一栋栋装潢精致的红木阁楼，鬼斧神工的雕刻，仿若天边浮云的飘纱点缀在四周，而其中最扎眼的非最中央的那栋汉白玉楼莫属了，那栋属于皇家武学的专属休息区，四周都是琉璃玉雕刻而成的百花，鹅黄色的细纱随风飘扬在四周，上下飘动如梦如幻，鎏金三足麒麟鼎中燃着安神香，在阁楼的最上方还有开朝皇帝亲题的“武魂”两字刻在一块玉石之上。
　　以汉白玉楼为中心，向两边分别扩散成一个圆圈，共十座阁楼。当然，每年参赛的那么多队伍，自然不是人人都有份可以享受到这种待遇，那些个小流派，只有在候赛区站着的份，能在阁楼上休息的，都是江湖上人人敬仰的名门大派。
　　擂台四周都是官兵在那里持剑巡逻和维持秩序，观赛的百姓的热情几乎要将周围点燃。“墨陵阁到。”伴着一声通禀，一辆马车闯入众人视线，不算豪华的装饰，单调朴素的车身，四角吊着银铃，叮叮咚咚的响着。在离人群还有十余步的距离时，车夫收紧缰绳，停住马，翻下马车，恭敬地掀开车帘。率先探出身来的是一名男子，藏蓝色的紧身短袍，墨发被发冠紧紧束住，深棕色的披风在肩上随风飘荡，腰间点缀着一柄佩剑。一个翻身漂亮跳下马车后，就静静站在了一旁。紧跟着下马车的女子一身淡粉色的纱裙，外披着一件月白色的纱衣，精致的锁骨裸露在外，头上盘着精致的仙女发髻，斜插着一支桃木发簪，不施粉黛，没有什么精致的妆容，但这样反而凸显出了她的秀美清纯。一旁的侍女赶紧伸手扶女子缓步下了马车。人群中匆匆跑出几个身影，来到马车前连连告罪，“桑护法携墨陵阁到来，有失远迎。”桑兰儿脸上挂着笑意，答道，“无妨，入场吧！”侍者假意的摸了摸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带领着众人步入了会场，两旁的百姓都不由自主的微微弯腰行礼。将一行人领上了阁楼，侍者便行礼退下了。此时离开赛仅剩一炷香了，除了银岚阁和不知名的皇家武学还没到场之外，几乎没有缺席的了。场内都是一些参赛者在热身，但有些人却有点像是在杂耍。“桑护法，银岚阁的人...”藏蓝色衣袍的男子往那栋空的阁楼扫了一眼，出声问道。桑兰儿抬眸看了一眼，神色一冷，说道，“时间还没到，他会来的，杜衡，不要心急。”在香即将燃尽的刹那前，“银岚阁到。”听到通禀，桑兰儿一勾嘴角，向来人扫了一眼。只见一袭玄衣的段矍卿神情略显疲倦，领着四五个人步入会场。上了阁楼，人还未坐下，就听到了底下百姓的齐声恭迎，“上官将军到。”灰白色的长袍，将上官弘满身戾气稍稍遮掩住，长发用一枚玉冠束住，信步走上汉白玉阁楼。上官弘，这个名字伴着几天前三皇子的回归名满了整个水云国。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不仅是战场上威慑四方的将军，更是军中智谋出众的军师，可谓是三皇子左膀右臂，这次的封赏中，更是提拔他成为了三品护国将军，直领五十万大军，可谓是前途无量。而这位不可一世的大将军，就是前年武学会盟的头筹，墨陵阁的大护法。这些年之所以许许多多的平民百姓都敬仰那些江湖大派，挤破脑袋的希望可以进入像墨陵阁，银岚阁或者烨凤阁这样的的门派，都是源于希望一朝能够名满全国，历年来的会盟胜者，都能在朝中得到器重，怎会不诱人。上官弘登上阁楼，看着众人，抬手，说道，“多谢众人捧场，不必多礼，入座吧。”“尔等谢过将军。”
　　虚礼过后，比赛正式开始。台上，参赛者都围成一圈，进行抽签。三十名参赛者，两两分组，从竹筒中抽到同号的两人，视为一组。抽签开始，两个侍者上台，其中一人从手持竹筒，依次让众人抽签，另一名则负责监督，随后念出签上的数字。台下，在青铜的对站牌根据侍者念出的名字和数字，将众人的姓名牌挂上架子进行公示。结果出来的一刹那，桑兰儿和段矍卿的脸色瞬间暗了下来。没想到，才第一轮分组赛，居然就撞上了，果真应了那句冤家路窄。前面的几场比赛，倒是没什么看头，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小派妄图出风头的花拳绣腿，没什么技术含量，当个杂耍看看倒是可以解解闷。
　　不过此时，桑兰儿可是无心去看台上的比赛，压低声音，叮嘱道，“杜衡，关键时刻不要心软，一定要下定决心，问天剑最符合你的优势就是重量，运用得当，足以摧毁对方的佩剑。这次，不要再辜负我和阁主对你的期许。”杜衡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答道，“是，属下明白，请您放心。”经过前面的小打小闹，终于，重头戏到了。杜衡手持问天剑，潇洒的从阁楼上跃下，落在擂台上。而对战的，正是几天前闹过事的苏衍。两柄剑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着令人心寒的冷光，再加上对峙的两人都是满身的戾气，更是令人心惊。“还记得吗，去年，我在这里说过，我会为问天剑报仇。”细细看去，竟然能在问天剑的剑背上，看到一道细微的划痕。对面，苏衍不屑的一笑，反唇相讥，“想报仇，我给你机会，但是能不能报仇，就要看你本事了。”一边说一边抬起浮狞剑。“咚—”一声锣响，比赛开始，只见两人身形一动，竟产生了残影，两人的剑不知何时产生了第一次摩擦，竟产生了刹那的火花，可见碰撞的刹那力度有多大。两人站定，都在微微喘息，额头上汗如雨下。正午的太阳毒辣程度让两人的比赛更加吃力起来。速战速决是两人都意识到的事情。两人举剑，互相提防试探着。率先出招杜衡抓住机会，狠狠地朝浮狞剑劈了下去，电光火石间苏衍手腕一翻，挡住了来势汹汹的剑招，急速后退，眼看要到界外了，苏衍心一横，向后猛的退了一步，站定，和问天剑正面对上，“叮—”的一声，两剑相交，剑身皆是一震，带的两人持剑的虎口都是一痛。强烈的撞击下，两人的剑都产生了变化。相较于沉重的问天，细薄的浮狞很快就显露出败势。“咔嚓”一声脆响，浮狞剑上开始出现了细小的缺口。见此，杜衡心中犹豫了一瞬，自己的剑只要再用力劈下，定能毁了浮狞取胜，但是，这样真的好吗？“不要让我和阁主失望。”桑兰儿的话猛然间在耳畔响起。稳定心神，不再犹豫，狠狠地将剑劈了下来。阁楼上，桑兰儿和段矍卿都是全神贯注的看着场上的战况，见此，都是心头一紧，只要刹那，就能决出胜负。就在这般生死之际，一柄剑带着气流，准确无误的击在了台上两柄剑的交汇处，巨大的冲力使两人的手瞬间脱力，三柄剑在天上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在擂台上。而苏衍和杜衡都是猛的后退了四五步，才堪堪站住。见此景，段矍卿猛的松了一口气，而桑兰儿则是有些不满的看向上官弘。汉白玉阁楼内，上官弘看着两人，说道，“胜负已分，何必拼个你死我活，我不希望在我监察的比赛中有人出现性命之忧。”一顿，继续说道，“这场比赛，墨陵阁杜衡胜。”说着，看向了段矍卿的方向。只见段矍卿点点头，没有说什么。结果已定，台下一阵欢呼声，对站牌上刻有杜衡名字的木牌挂在了下一场的比赛牌上，而苏衍，则止步于此了。
　　台上，两人拾起自己的佩剑，向台下走去，步伐不复来时的平稳，此时显得有些步履蹒跚。“你的实力，配得上你狂傲的嘴。”在台下，杜衡看着苏衍，说道。“这次，算是我还你的，我们之间的债，两两抵消，倘若有下一次，我让你付出十倍代价。”说完，两人背离开来。若非是如此重要的对决，或许自己会很敬重他吧，也不会下手如此没有分寸吧。但是，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何谈若非。想到此，杜衡也只能摸着问天剑无奈的一摇头。
　　夜幕悄声降临，而比赛的首轮也将将结束。百姓恭送走上官弘和九大阁的人后，才在一阵议论声中离开。历年来，比赛最大的看点就是这九大阁的之间的切磋，而这九大阁今年都仿佛被命运之神开了玩笑，才第一轮就有六阁相互对上，虽说今天比赛的确看的很过瘾，但是再往后的几天，就很难看到这样的实力较量了，难免会有些失望。

　　皇宫
　　钰良殿
　　三皇子的接风宴如期在钰良殿举行，微量的晚风吹动着殿外的树枝，发出清脆的沙沙声。殿内，歌声缭绕，舞姬伴着乐声翩翩起舞，甚是曼妙。今天的庆功宴，上至丞相，下至嫔妃，都纷纷到场，而在京城的皇子公主，也都是来此庆贺。皇上坐在高位上，照例说一些庆贺词之后，就举起酒杯，起身，说道，“愿我水云国国泰民安，黎明百姓居安乐业！”见此，底下所有人也都起身举杯，“祝陛下（父皇）心想事成，国运昌盛。”一番虚礼过后便看着底下一直保持着略有深意的笑容。大臣偶尔有趁机讨好敬酒的，皇上也几乎照单全收，直到喝的有些微晕，才示意身旁的皇后帮他挡酒，自己则和身边的御用太监顾扶一起离开了大殿。
　　皇上一离开，这场宴会的主角自然就成了三皇子易千晨。敬酒的人络绎不绝，因此三皇子端着酒杯的手一直不得闲，虽有些微醉，但是神色却是一直清明，看着对面的嫔妃席，尚贵妃已经离席后，才微微放宽心。皇上离席后，自己就遣身旁的婢子去了尚贵妃那里，让寒月带母妃离开。每一场皇家宴席，其实都是不见血的战争，母妃如今虽然位高，但是尚未权重，这种环境下，难保不会有人对母妃下手。已经有人开始在对母妃动手了，自己只能在明处小心应对。皇上在席，还能确保母妃安全，皇上一走，自己还无法脱身，那些攀附皇后的嫔妃说不定会借此机会刁难母妃。母妃示意性的到席就好，现在离开是最好的。好不容易打发了那些过来示好的大臣，昭华身边的贴身婢女晴绾就走了过来，晴绾微微欠身沉声说道，“三皇子，我家主子请您偏院短叙。”闻言，抬眸，果然大公主的席位已经空了。“知道了，你先离开吧。”随后和身旁的婢女交代了几句之后就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