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南有合欢》秦淮的淮

1、one.

　　吉田松阳发现那个藏在灌木里的人已经很久了。

　　黑夜已经洒下了深色的帷幕，笼罩着整片天空，只能窥得点点繁星。晚风带起了茂密的叶片沙沙作响，安抚着躁动的归鸟。

　　刻意隐藏的小小呼吸声，还选择了不易被发现的高大灌木，看得出做这种事还挺有经验，但比起天照院的前首领就显得相当不够看了。

　　甚至连和吉田松阳一起围坐在火堆边的胧也察觉到了那个不知目的的隐匿者，他下意识握紧拳头，却被吉田松阳不易察觉的摇头所阻止。那孩子只是单单藏着而已，并不像是有恶意的样子。 松阳轻笑着替他拢了拢稍显单薄的衣衫，低声说了几句关怀的话，他们便继续安静地注视着木柴在火焰中爆裂，炸开小小火花。

　　在夜色的弥漫中，天照院派人来寻找潜逃之人，一系列周旋后他们抓走了松阳的大弟子，胧。

　　饶是松阳再温和儒雅，也暂时没有心思去关心其他无关紧要的事了。他的出逃计划没有破产，甚至这令他少去了一些危险，但一直安静陪在他身边，名为胧的孩子却在受伤后被强行带走。那个孩子看上去强大，却一向令人担心，也不知这一次被“抓捕”回天照院会遭遇什么样的对待。但自投罗网显然是极其不明智的决定，更何况——他要建立一所私塾，成为老师，实现自己和胧、两个人的愿望。

　　松阳缄默地看着已然灭却的火堆，眸中带着难得迟疑的神色，不发一言。

　　然而就在这时，几乎被人遗忘的小小身影终于有了动静。浓茂的灌木内发出悉索的摩擦声，接着一只沾了残碎叶片和尘土的手灵活地探了出来，叶子之间被扒开一个出口，钻出一个矮小的身影。

　　松阳抬眸去看，正慢吞吞站起来的男孩有着堪堪盖住后颈的头发，在浓重的夜色下看不清颜色，只能依稀看到每一根毛都在奋力向不同的方向生长着。他看上去比松阳想象中还要再小不少，大概是六七岁的年纪。一袭黑色浴衣被洗得显出几分发白，但意外的是并无破损，好像是被人精心保护着。他的一双眼瞳尤其引人注目，非要说的话应该是橙红色，只是要更鲜艳一些，周围虽没有亮光，但那双眸子里好像有熹微的火苗在灼灼跳动。

　　男孩子像是有点局促，但又刻意作出理直气壮的样子，一直离他有着一段距离，精打细算的模样。

　　“刚才的事情我都看到了。”

　　他扬起脑袋，声音里隐隐约约还带着不常开口的沙哑，这种样子终于冲淡了几分松阳复杂的情绪。松阳稍稍提高声音询问：“那你想要什么呢，小武士先生？”

　　男孩子咬了咬牙，带着被发现的懊恼，不情不愿地把藏在身后的刀拿出来抱在胸前。他挪动脚步，稍稍靠近了一步，松阳愿意把这个行为看做是这个像小兽一样的男孩子所做出的示好。他掩去了眼底的神色，弯起唇，也学着男孩儿前进了一步，没想到男孩子目睹他的动作之后又警惕地退回到阴影里，险些重新藏入身后的灌木中。

　　让松阳感到有趣的是，即使身体颤抖了一下，他还是没有回去，保持着站立的动作，摆足了矜持。

　　就像是与野猫的巧妙周旋，即使拿出食物去引诱，猫儿也只会颤动着胡须在原地警惕地试探，一个不小心对方就会跑得不知所踪。看起来男孩子不像是会先开口的样子，他便带着淡淡的笑意低声对男孩子说：“我是吉田松阳。”

　　过了一会儿，那边才慢吞吞地答话：“……合欢。”

　　“我是一个老师，将来要建立一所私塾。”儒雅的声音穿透月色响起，松阳继续道，“建立一所任何孩子都可以来学习，教授知识的私塾。”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回答几乎是在顷刻间就传了过来。

　　“是那种，教小孩子学写字的私塾吗？”

　　“教的，不过不止教人写字，还会教习念书、历史、作诗，剑道。”

　　说完后，松阳好脾气地等待答复。那边沉默了一下，小小的男孩子终于把自己暴露在了柔和的月光下。

　　“是这样啊。”他回答。

　　 .

　　经历了方才的事件，即使时间并不紧迫，松阳还是打算连夜赶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行礼可以携带，只是随便收敛了一下他便回头望向合欢所在的方向。察觉到他的视线，本来正坐在地上的合欢动了动身体，站了起来。

　　“你要跟我一起走吗？”松阳温和地询问他。

　　合欢抱紧了那把和他差不多高的刀，没有答话，只是慢吞吞地又靠近了一点。他的目光不再带着显而易见的警惕，虽还保持着一段距离，但不像开始那样只要松阳一回头就要后退的地步了。

　　松阳走在前面，合欢便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他们的脚步并不快，从午夜走到了黎明。松阳敏锐地感受到身后愈发急促的呼吸，停下了脚步，合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踉踉跄跄地又冲了几步，停在距离松阳一身长的地方，他眨了眨眼睛，还是没有后退。

　　松阳转过身，倚靠在一棵树干上坐了下来，这个姿势让和他身高差距不少的合欢得到了一些安全感。阳光渐渐透过云层洒落下来，独属晨曦色调的浮光散而不消，萦绕在树林周围。男孩子的脸上沾染了一些尘土，但还能看出清秀的轮廓，他的发色是稍显清冷的、极其浅淡的金色，夸张地炸在空中。虽然身上脏兮兮的，但他倒是站得笔直，火焰色的瞳仁微敛。

　　“你的刀很漂亮哦。”

　　见他似乎不打算再靠近，松阳索性悠悠开口。合欢的那把刀用一根简陋的红绳缠了几圈，歪歪扭扭地背在身上，通体漆黑，反射了阳光，发出幽深的微芒。

　　合欢轻咳了一声，没有回答。松阳见了他的样子，从小小的包裹里拿出一个水壶，晃了晃确定里面还有水，浅笑着搁置在面前的地上，抬起头望着男孩子，眼中隐约有期待之色。合欢迟疑片刻，鞋底蹭着地面挪过去，费力地拧开盖子，小心翼翼地以不接触壶口的动作喝了几口。

　　面前的这个人很强，如果要干掉自己在路上早可以下手，现在没理由通过一杯水做什么，合欢想着，重新把盖子拧上，试探着伸直了胳膊递给松阳。

　　松阳接过水壶，正在合欢考虑着接下来是要退回去还是在原地不动时，握住了他的手腕。男孩子的手腕很瘦，能够感受到骨头的触感，但又不像是营养不良后过分消瘦的样子，脸蛋甚至还带着一点点可爱的婴儿肥。

　　男孩子的动作顿了一下，虽然还有点僵硬，松阳却没有感觉到他想要挣脱的欲望。于是松阳抬起另一只手，动作轻柔地抹掉了合欢脸上的灰尘。然后，他看见男孩子白白净净的耳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红了起来。

　　松阳放开手，合欢便在原地坐了下来，他的声音在鸟儿婉转的鸣叫中格外清晰：“我可是知道你是什么人——你不要想着对我做什么。”

　　其实合欢只是模模糊糊听见了一星半点，并不能知道松阳的身份，只能隐隐约约摸到一点边角。但遇到一个这样的人，力量很强大，虽然算不上有车有房至少还有食物，脾气还很好——当然要抱住大腿了。嗯……而且还是个好人。

　　松阳一下子就明白了合欢的小小盘算，几乎忍俊不禁，他垂头对上男孩子澄澈的眼瞳，有些不熟练地伸手揉了揉那一头炸毛。这个行为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反抗，合欢瞬间往后仰着身子，颇为凶恶地发出谴责的光波，看着他的动作，松阳脸上渐渐漫上了温和的笑意。见反抗不成，合欢只能鼓了鼓腮帮子，任由魔爪蹂躏自己的一头乱毛。

　　原来这孩子还是挺活泼的呀，松阳了然。之前那种防备与淡漠大概只是长期流落在外养成的习性，在这种环境下警惕些也是正常的，更何况这只是个孩子啊。

　　歇了一会儿之后他们便继续出发，唯一的变化是合欢默许了松阳牵着自己的手，这样松阳也不用总是回头去确认男孩子是否还跟在身后，速度自然加快了一些。至于让松阳背着他前进的商议，则被合欢以坚定的摇头回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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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到傍晚时他们终于走出了森林，紧接着就是一个靠山的村庄。松阳数了数自己身上带着的货币，打算带着合欢去找一家旅店，让这么小的孩子总是跟着自己露宿自然是一个糟糕的决定。照顾到合欢仍未完全消去的隔绝，松阳还特地选了一间两张床以床头柜分开的房间。

　　收拾过本就不多的东西，松阳温声询问合欢要不要出去转转，男孩子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松阳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带孩子的经历，唯一接触过的幼童也只有胧，还好合欢是个不太需要照顾的男孩子，让双方都轻松不少。

　　但松阳也不会忘了适当照顾一下合欢的日常生活，在合欢提出要去洗澡的要求之后，为了以防因为身高问题而够不到开关，松阳还特地提前帮他接了满桶的热水。

　　事实证明，男孩子的自理能力还挺强，在松阳外出买回几件男孩穿的衣服，刚刚踏入时，合欢就已经坐在床上，安静地擦拭着正掉落水珠的头发了。

　　听见开门声，他转动着瞳仁瞥了一眼，见是松阳回来了，便改变了一下坐着的姿势面对松阳。他薄薄的嘴唇朝上扬起，天生上挑的眼尾微阖，双眸弯成月牙，浅淡的红晕蔓上脸颊，合欢稍显青涩地朝着松阳露出了笑容。

　　“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