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酒》玉惊鸿

2、良人归来胡不喜

　　十五年后——
　　“燕子，陪我出去啦陪我出去啦，我在府里都要闷死了。”
　　燕锦晨起还没多长时间，沈琼琚就风风火火的过来了。小轩窗下，熹光已然偷偷溜进红妆闺阁，不知是谁的时光散漫不问期年。燕锦这会儿正对着捶银海棠雀翎镜淡描素眉，她眉原就生得极淡，似烟笼寒水一般袅袅，她顺着小山眉用青石黛不疾不徐的画着，琥珀眸子里都泛着精致，鼻梁小巧，一抹朱唇更有写不尽的风流。当初粘人的小丫头如今已是京都里数一数二的美人，一步一窈窕。
　　“等你画完眉，眼见着天都要黑了。”
　　沈琼琚看着燕锦慢条斯理的样子，只能干着急。闻言，燕锦这才停下，眉笔却没放下仍搁在指间，手顺着支在下颌上偏头看着她，笑道：“这又不是什么热闹日子，你又急什么？难得沈太医竟放你出来。”
　　沈琼琚转身靠在梳妆台上，一双桃花眼来回流转，歪着脑袋说道：“哼，我爹早有觉悟了，我呀实在不是继承他衣钵的料，左右有我哥哥在那里呢，我就溜出来啦。”她每次一开口总能露出右边的一颗小虎牙，倒真是明眸皓齿。
　　“恩，也是，从小到大沈景之可没少替你收拾烂摊子。”沈琼琚双手掐着腰，意有所指的看着燕锦：“哈，那是，像你这种上无兄姐的人哪里晓得有人疼的好处。”燕锦笑开来，沈琼琚的嘴上功夫向来厉害。
　　“你这步摇哪里来的？”二人自小一处长大，没有不熟悉彼此脾性的，沈琼琚风风火火惯了，极少带步摇，平日里倒是簪钗用的多。
　　“这个呀……”她伸手摸了摸金叶步摇，无奈道：“还不是那个呆子送的，说什么是师傅按照他给的花样做出来的，哼，我看也没什么稀奇的。”
　　言谈间，燕锦已经梳妆完毕，她坐在椅子上故作沉吟：“啊，我当是谁，原来是姜颜生。不稀奇你还戴在头上？果然这姜国公独子的大礼可不是谁都受得起的”
　　沈琼琚反讽道：“可不是，我这不想见的人都成日里在我眼前晃，你这想见的别说人了，连小礼都没踪迹吧？”
　　闻言，燕锦神色果然暗了下去。那一日欢欢喜喜的还在言论着买蜜糖糕的事，转瞬之间，应承着买蜜糖糕的人却不知所踪。沈琼琚见她这副样子也不再打趣她。
　　“你当我今日为何而来？我可是来给你燕大小姐通风报信的。”
　　“什么？”
　　“陆世卿今日回来了，一早我便偷听到哥哥说这件事，要和南怀礼还有那呆子去接他呢。”
　　燕锦一听陆世卿三个字“蹭”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手背打在桌沿上也顾不得了，又喜又怨：“你也不早告诉我！”
　　沈琼琚一听这话乐了：“我的小姑奶奶，我可是一早来给你做信差，你可倒好，描眉梳妆一点不听人话。”燕锦说不过她，也无暇与她多做争执，满心欢喜地往外跑。
　　我的好琼琚，你哪里知道‘懒起画峨眉，弄妆梳洗迟’的意味。不是她点唇画眉迟，而是她与她的心上人隔山隔水隔着这数年的光阴，庭院里的合欢花都不知道开落了几载，她的好容好貌又与谁相看？
　　“当初你小子一声不响就去了伐武场，如今一别十五年，到真没了往昔的影子。若非早知是你，我竟一点也不敢认。”
　　沈景之拍着陆世卿的肩膀说道。不知是否与姜、南二人一路赶得太急，沈景之的头发都略有了些松散，自己也浑不在意。这四人风度各异，眼下聚在一起免不得引人侧目。沈景之面如冠玉，长身玉立，眉目之间尽显豁达，大约是常年待在药房的缘故，周身浅浅淡淡有了丝药香的味道，一袭天蓝色的衣衫之上竟无半点装饰。反观身侧的南怀礼，佩玉香袋凡有男子可带之物无一不缺，手上拿着把六十三骨沉香折扇，衣冠也比沈景之整洁几分，当真是人如其名，普天之下怕再没一个谦温之气比得过南怀礼。姜颜生自小便沉静不多话，白衣翩跹，唇红齿白，一双眸子干净透亮。只有相熟后才会多言语两句，沈琼琚曾笑他说，有个好嗓音的偏生不爱说话，一行人中若是姜颜生不答话，准想不起他来。
　　陆世卿到没多大神情，还是一惯面色冷峻，剑眉飞扬的样子，一双丹凤眼像是寒冰下的湖水，不知在想些什么。薄唇轻启，声音还是有几分冷清。
　　“这么些年，又是在那种地方，哪有不变的道理？”
　　沈景之笑道：“旁人都说女大十八变，这如今你陆世卿也赶了这一遭，妙哉，妙哉，哈哈哈哈……”
　　南怀礼摇着扇子不以为意：“你这一去，中间也未有书信传来，可有什么大的损伤？”陆世卿刚要作答，便听远处一阵马蹄声传来……
　　燕锦下马而来，这十多年里她不止一次的想象过世卿哥哥如今是什么模样，不知他是否有沈景之的豁达，有南怀礼玉琢一样的鼻梁，有姜颜生那般静好的眉眼……原来，他已经长成了这个模样，可巧，同她的心上人长成了一个样子。
　　燕锦原就好看，生的玲珑精致，有女子的娇媚却不柔弱，更有两分英气。迎着初升的日头笑开来，最是人面桃花的风情。当你有很多话想说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柔肠里千回百转，也只说了句：“你回来啦……世卿。”
　　陆世卿瞧着她，浅淡一笑：“恩，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