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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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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很暗,只有透过窗帘的微光。
路易不喜欢睡觉时候房间彻底的黑暗,于是窗帘都用的透光那种,或者干脆拉一半晾一半。
说是不介意没关系,段母那通电话到底还是影响到了两个人。
段晓辉躺了好一会儿睡不着,心里烦躁,干脆起身下地,打算去客厅抽根烟。
背对着他的路易翻个身,声音低低的也没睡意:“睡不着?”
“你睡吧,我去抽根烟。”段晓辉伸手胡噜一把他的头发。
路易反手扯住他的手腕,眼睛在暗夜里依然晶亮:“在这儿抽吧,说说话,我也睡不着。”
段晓辉迟疑着:“卧室里熏了烟影响睡眠……”
“哥你去看看雅冉吧,多陪陪她,哄哄她。”在肚子里转悠了大半天圈圈的话,终于还是不吐不快:“心情好了,也有助于后面的手术不是?”
段晓辉重新把穿了拖鞋的双脚拎上床,身子往后蹭蹭,靠在床头上:“今天上午才去的。”
“雅冉还好吗?”路易也学他,从被子里蹭坐起来,靠着。
男人一把捞过少年的身体狠狠揉了揉,有点烦躁:“不是很好。”
两个人都安静了好一会儿。
路易也不挣,就那么安静的靠着他,目光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有点茫然:“这次手术很关键。哥你陪着她,说点好听的,哄哄她。”
段晓辉一愣,再听不出来就是傻子了:“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路易揉揉脸,声音发闷:“哪怕是骗她的,让她先过了这关……”
段晓辉那话跟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路易你是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穆雅冉?”
“好歹你让她有活下去的盼头和念想!”路易难得有点失控:“雅冉还那么年轻。你一个男人,说点好听的会死吗?”
段晓辉闷了好一会儿,就在路易以为他要发飙的时候,男人突然扑哧笑了,揽着他身体的手臂收了收,脸埋在他肩颈处气息灼热:“哥就喜欢你这副炸毛的小样,真招人。”
路易给他弄的没脾气,忿忿的伸手推他:“滚。”
“不滚。”段晓辉手臂跟铁箍样的,耍赖:“小易,哥做你一个人的男人就够了。雅冉那是妹妹,妹妹的分寸在那儿,就是死也不能欺骗。”
“你这个人,”路易呼口气,摇头:“我发现你真挺狠的,心硬。”
“这么说,哥可伤心了啊。”段晓辉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抬头伸手钳住他下巴:“小易,我跟你性格和处事方式不一样,你不能用你的准则要求我。这不公平。”
“那什么公平?”路易拍开他的手,似笑非笑:“比如再过两年,你听话找个女人结婚生孩子,咱俩转入地下我给你做小情人?”
段晓辉一副牙疼的样子:“你个小心眼的,就知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呢,刚还装什么穷大方说不介意。”
路易不吭气,懒散的半靠着男人,裸-露的脖颈间,皮肤泛着淡淡的光泽,紧致光滑。
段晓辉瞧着他这样子,明明人家随意的没任何心思,偏生自己就被撩的不行,想一口咬上去把人吞下肚的疯狂欲望。
“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觉得我是图新鲜花言巧语。”段晓辉顿了顿,手指揉捏着他的耳垂,带着不可言说的亲昵:“其实我挺相信佛家那个出世入世的说法的。没有入世就谈不上出世。我是什么样的人,这些年见过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感情,呵……慢慢也就没了玩的心思,没意思。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好,也说不清,就是喜欢。其实我想过,要不就跟你去荷兰或是国外哪个国家结婚,让你安心。可是我们毕竟以后要生活在这里,为了扯证而扯证,我又觉得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太刻意太功利。我以后想跟你好好过一辈子,那张纸不说不是这个国家的,就算是这个国家的,就算是男女之间,真撕破了脸,又有什么用?”
男人把玩着手里的烟,有揉碎的淡淡烟草气息浮在空气里:“我是个商人,俗气也直接。我把我最看重的东西给你,希望你能安心。”
路易挣开他的手臂,一骨碌坐起来,转过身跪在床上跟他面对面:“你要做什么?”
“做-爱。”段晓辉调戏他,哈哈笑了笑才收敛一些变得认真:“商人重利,我把钱给你,好不好,管家婆?”
“滚!”路易一副不知道说什么的表情,又害羞又不知所措,看过去就有点傻兮兮的,更加惹的对面的男人心痒:“谁要你的钱?不要。”
“你个傻子。”段晓辉伸手,重新把人抱到怀里,不顾他的挣扎:“有钱有什么不好?这个社会,有钱的是祖宗。你掐着咱家的经济命脉,以后我哪能翻出你的手心?”
“你要真不想跟我在一起了,管着钱有什么用?”
“有用。”男人浓眉上扬,带点痞性又认真无比:“假设我以后要真犯浑甩了你,有钱的话,你就能坐在大房子里哭,手边放着红酒一醉方休,或者干脆再去包养个帅的漂亮的,活得更好。要是没钱,你只能晚上躲被窝里难受,还不敢多想,因为第二天还得上班苦钱填饱肚子。”
路易给他说的半晌无话,只会反复着:“你别给我钱,真的,我也不会管钱。”
“我不是没有出柜的勇气。”段晓辉低头轻啄少年的唇角:“原来是碰不着,现在有了你,我就不觉得多可怕了。我想让你知道,我考虑咱俩以后的,不是只有眼下。”
路易眼角慢慢红了,嘴唇咬了又咬:“哥我懂……我以后,不会让你一个人努力。”
段晓辉满意的捏捏他的鼻子:“别老想着跟我划清界限什么的。傻了吧唧了,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自尊自爱是没错,可咱俩是要往长远了过的,你拿我钱花我的,天经地义。不是上不得台面的关系。我妈的养老我都弄好了,以后我这些,还不都是你的?”
路易大惊,脑子都不好使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年纪轻轻的,童言无忌。”
“老古董。”段晓辉轻笑:“有时候觉得咱俩里头,你才是更保守更年长的那个,真不知道你一天天小脑袋瓜里都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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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雅冉到底没挺过这次手术。
出殡的那天,段晓辉和路易两个人一身黑西装,站在殡仪馆气氛压抑的院子里面,周围到处都是痛哭失声的一群群人,连绿化的树木草地都蒙着一层灰霾,让人气都喘不上来。
唐宁整个人都瘦脱形了,挺拔的身板也有点佝偻,不堪重负般的。不过三天的功夫,原本清俊的一张脸憔悴不堪,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淡青的胡茬,脸颊都凹了进去。
路易哽的嗓子疼,终归还是说不出什么话。
穆妈妈病倒了,连出殡都来不了,只有穆父一个人,原本腰板倍儿直气度非凡的男人,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哀恸的老人。
一个家庭,中年丧子之痛,锥心剜骨。
曾经那么灵动笑闹的一个女孩子,穿着红裙转着圈,像是不掺假的小仙女。
路易我好不好看?路易我追你好不好?
骨灰盒封入墓地的一刹那,唐宁跪倒在地嚎啕大哭。骨节分明的大手捂着脸,肩膀颤着,犹如巍峨的山岳陡然崩塌,一地尘灰飘荡,遮蔽了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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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冉给你留了点话。”穆父头发几乎全白了,疲态尽显:“一会儿你就在这儿听,听完就清除吧。是雅冉的意思,她说念想在心里就好,不要影响以后的生活……”
老人说不下去了,随意的挥挥手,转身出了书房:“晓辉你跟我去看看她妈,该吃药了。”
书房里只剩下路易自己,明明四周书架满满,却令人觉得空旷的发冷。
是一个银色的录音笔。路易按下了播放键。
“路易同学,这是我跟你的私房话,除了你谁都不能听。老段和老穆也不行哦。赶紧的,他俩要是在,轰出去。”微喘没底气的声音还带着笑,是那个乐观开朗的姑娘,穆雅冉。
“你都不来看我,小没良心的,见色忘友。”细微的喘息声仿佛牵了一根绳,拽的人心脏泛疼:“不过我不会生你气就是了,我知道唐宁那小子肯定放坏水了……我也不生他气,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唉说这些有的没的,其实是我没用,以后你们好好的。小宁子孤家寡人的,你们帮他物色个好姑娘,好好过日子……我总是罗里吧嗦的,跟你说这些也不知道你烦不烦,可是也没人能听我说这些,可能就剩你了……”
路易的眼泪掉到了光亮的红木桌面上,他低着头伸手擦掉。
“你是不是又哭了?哈哈,多愁善感的小路哦,万幸以后有老段陪着你,要不我怎么放心?小路,你答应替我好好看着老段,要记得你说的话啊。外面社会上坏人和妖精太多,坏人坏不过老段,不过妖精比你厉害,你还得加油啊……路易你别太难过,真的,我也算是求仁得仁了。你不知道我这么多年坚持的多辛苦,真离开了,对我来说是解脱。只是我家里这两个老的,让我有点不放心。你有时间,陪他们聊聊天,劝劝他们,就说我肯定又换个地方去胡作非为祸害世界去了,乐呵着呢,让他们心宽点。下辈子再有机会,我来当父母罩着他们……”
女孩的声音有点哽咽:“哎哎我这都成林黛玉了……小路子,我估计这次挺不过去了。你要是不想跟老段混社会,你就跟着我家老穆好好混,总能出头的。你是我朋友,我在这世上最爱的三个人,就托付你照顾了,拜托拜托。”
语音停了好久,再无后续。
路易摁着按键删掉那些话,手指发颤:“好。”
那些女孩跟这世界最后的联系,彻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