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锦绣（四） ...
-
【肆】
等到他们一行人走远，苏暮辰扶解语回去了玉楼。
“辰儿。”她看不到他的模样，但却知道他的心一定是苦的。
“恩？”
“没事，我只是想听你说话。”方才苏暮辰只说了一个“恩”字，可她却听出了他思绪万千。
“解语，你们妖精快乐吗？。”他扶解语坐在椅子上。
“怎么说呢，我们不会老，不会轻易地死去，有着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可是，那些忘不掉的记忆也随着这些年岁一起拥有着长久的生命，这样算快乐吗？”她摸索着摸到他的脸庞，把他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辰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个世间很多事情是我们拼尽全力也做不到，不要自责，如果有些事情我们真的做不到，不如去做一些自己做得到的。去做桌好菜吧，穆锦回来一定会想吃你做的菜。”
“好，我去做菜。”苏暮辰听解语这样说，就像是濒死地兔子抓到了最后一只木桩，忽然又打起了精神。
但其实此时此刻，解语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穆锦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再次在她的耳畔响起了：“你说的没错，我是来复仇的。”
记忆中，时间回到了那日，穆锦缓缓给解语讲述了一个故事：
“是的，我撒谎了，郊外送亲的那些人全部是我杀死的，我根本不是什么被人收养的绣女。”她的声音平静，言语中似乎还带着怀念：“你听说过一个叫连桐的小国吗？那是我的家乡，我是连桐的公主，我们的宫殿里种满了梧桐树，夏天到了的时候，树上就会开出淡紫色的桐花，每一朵花里都藏着一勺蜂蜜，小的时候我和哥哥总是一起坐在宫殿的台阶上拣树上落下的桐花，吸甜甜的花蜜吃。”
解语没有看过桐花成片的模样，可是她想，那大抵是很美很美的样子吧。穆锦继续说：“可是，却有人毁了它。他们毁了我的家，我要他们为此付出代价。” 她的声音变得沉郁，好像每一个字里都浸满了无穷无尽的恨意，那也是解语从未见过的恨，那么强烈，那么深刻。
“那你有他们的下落了吗？”
“我的仇家也想找到我，我放出了那幅绣图，就是为了让他们找到我。”
“是秦府？”
“是秦府。”她慢慢道，说起秦府，她的语气的情感似乎又复杂了起来，片刻之后，穆锦又问：“掌柜，你相信命运吗？”
解语认真答道：“命运吗？我从前不信的，如今，有几分信了。”
“我哥哥死了，他们用我亲手绣出的图害死了我哥哥，毁了我的一切，我不得不去复仇，这是我的命运……”
“穆锦，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掌柜请讲。”
“你可知道辰儿对你的心意吗？”
……
解语正在思索的档儿，思绪却被人打断了。
“解语姑姑，我看到秦府的轿子了，一定是穆锦姐姐回来了！”桑月急急忙忙跑过来。解语心中一颤，摸索着走出房门去，桑海则去通知了苏暮辰。
“苏掌柜，我把穆姑娘带回来了。”
“好，这是花毒的解药。”待秦府的人拿到了那瓶解药之后，秦公子才走到轿子前面扶穆锦下来。
“苏掌柜，明日我派人送一百匹上好的丝绸来。锦儿我与她有婚约在先，还希望苏掌柜借个地方，三日之后，让我借此宝地迎娶锦儿可好？”
解语猜到了秦风与连桐国有关，却没想过他竟和穆锦有婚约。
“我不借。”解语冷冷道，秦风却笑了起来，他走近了解语，在她的耳边说道：“解语姑娘，你还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你不怕死，可你怕不怕你身边的人死？”
解语心中一颤，她知道秦风的手段，可她不能看到他们任何人受到伤害，踌躇了一瞬。忽然有人说道：“掌柜，你答应吧，算穆锦求你了。”解语看不到穆锦的模样，但话说至此处，她也不知该如何去做，半晌她淡淡道：“好，我答应你。”
“苏掌柜，有劳了。”秦风倒没有久留的意思，对留下照顾暮锦的小丫头一番叮嘱后就回去了。
这小丫头很是机灵，大概是看出了解语的眼睛不太方便，她走到解语身边搀她想回走去。不过才走了几步路的功夫，解语就听到身后传来了穆锦一句冰冷的：“苏公子请回吧。”
“啪！”得一声，是饭菜掉到地上的声响，苏暮辰方才正慌张地拿了刚做好的饭菜走到玉楼门前，便听到了秦风的话。
解语心中一沉，她太了解苏暮辰，了解他的隐忍温和，了解他的一言不发，也听到了连同那饭菜一起掉落在地上，然后碎掉的心。
明明只有三天，时间却漫长的可怕。秦府要借玉楼让穆锦出嫁，穆锦替解语收了秦府的雪缎，解语也不知自己怎么办才好，只好先停了玉楼的生意。秦府派来的小丫头名叫小蛮，这些日子自己张罗在楼中挂起了红绸。解语看不到，所以依旧觉得楼中清冷。
这几日，苏暮辰没有再来过玉楼，解语去寻他，他也总不在。
三天期限满的那天，解语清晨便被小蛮张罗了起来，那丫头手脚利落，也顺道帮她梳洗打扮了一番。解语心下觉得有些荒诞，她分明该娶儿媳妇的，如今却变成了嫁女儿。她与穆锦平日里虽然不算亲近，可是她走的时候解语还是觉得难过，门外响起了鞭炮声，这分明是一场大喜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听着喜庆的声音，她越觉得悲凉。
穆锦上轿子之前，苏暮辰来了。解语听见他跟暮锦说，“那天城郊，是我背你来的，今日玉楼，让我送你走吧。”
“好，那你送我走。”解语听不出暮锦话里的情绪，可她觉得她的心，大抵也有几分苦楚。只是当一个人的身上背负着太过深刻的仇恨时，爱就成了最奢侈的东西。
解语又想起了那日她问穆锦的话：“穆锦，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掌柜请讲。”
“你可知道辰儿对你的心意吗？”
“我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我的心不习惯幸福，也不习惯有人倚靠。苏公子他性子谦和，将来他一定会寻到一个同样温柔如水的女子，白头到老，举案齐眉。”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有一丝憧憬，像是在说一个美好的梦想。
“你低估了自己，这世间的情爱，只有爱与不爱，没有配与不配。”
“掌柜，穆锦身负血海深仇……。”
窗外有鞭炮声入耳，解语站在窗台边。她明知道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可还是想要站在这里。她想起了不久之前穿着红色衣裳的苏暮辰，哪怕只是轿夫那并不华美的衣裳，穿在他的身上都显得文气与温柔。今天，他也一定很好看。
解语知道此时此刻，他正踏着步子，亲手送走自己最心爱的女子，那每一步都踏在自己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一定很痛吧。
（那一刻，我忽然庆幸萧祁然的死去。如果我爱的人此生再也爱不到了，我情愿他是个死人。活着的人，还可以看到同一个月亮，却再也看不到对方眼睛，我怕这从此，这世间万物都成了那锥心模样。）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锦绣（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