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胭脂（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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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晕眩袭来，解语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冻结，恍惚里她仿佛看到眼前的铜镜里长出了藤蔓，慢慢地的将她包裹起来，好似她的周身都被吞噬在了那红色的汁液里，所有的挣扎都成了徒劳。
“祁然……。”她喃喃喊着那人的名字。
后来的一切，解语竟都想不起来了，她醒来的时候正穿着一身红色嫁衣周正地躺在院落里那棵桂花树下。清晨的阳光穿过树叶落在她的眼睛里，如同一双凝结了千年的琥珀。她伸出手去挡阳光，那光分明是暖的，照在她的身上，却莫名有些清冷。
她努力地回想萧祁然为她涂上胭脂之后的事，末了，却只想起了他最后再我耳边轻声说的一句“解语，我好想为你涂一辈子的胭脂……。”她痴痴地念着那个人的名字，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了些力气，努力地支身坐了起来。
解语发疯一般地找遍了玉楼，大堂里的账本还整整齐齐地压在算珠下面，架子上两排胭脂上没有一丝灰尘。整个玉楼还是如以往一般，唯独没有了他的一点点气息。
她第一次感到了绝望，那种从来都没有过的绝望。
你有没有信任过一个人，相信他永远不会离开你？
“我们说好了的，你要为我涂一辈子胭脂，你骗我……你都不在了，我还涂胭脂做什么？”
解语在梳妆台的铜镜前的柜子里找到了他旧时写的字：
“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
这一天，她觉得一切宛如梦幻，她坐在院子里，等那夕阳照入玉楼。黄昏时候，院外传来了敲门声。
敲门声响了许久，可她不想去开门。
“解语姑娘，祁然说有东西要给你。”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人吐出了这样一句话。听到“祁然”二字，解语浑身上下打了个寒颤。她踉踉跄跄地冲了出去，冲到了门前打开了门。只见一位老者站在门外，一身道服，手中拿着的正是他们第一次相见时萧祁然送她的那盒胭脂。
“前辈，他在哪里……？”眼泪在一瞬间漫上眼眶，她的声音颤抖着，像是溺水的人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老者将那胭脂放在解语手中，然后问道：“姑娘有没有听说过魂魄化成的胭脂？”
听到老者的话，解语先是微微一怔，然后苦笑着点了点头，他说：“心有执愿的人用魂魄酿成的胭脂可以摄人心魂，了结自己没有了结的夙愿。这样的魂魄是最为纯净的，相传收集九个这样的魂魄便可以让人获得重生。祁然那孩子用了那么多年收集到了这些魂魄，却没有用它们获得一个完整的，只属于自己的生命。”
“你说什么？”
那老者沉默了片刻，接着说：“祁然是我徒儿，他是我在城外竹林中捡到的孩子，我捡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说起来是这孩子与我有缘分，那日我正收了几条死魂，便渡了些道法给他，他竟也就这样活了下来。二十年来，他一直靠着死人体内存余的那一点点死魂维持生命，直到前些年他外出游历，不知在哪里听闻了魂魄胭脂的传闻，从那之后，他变了许多，一直四处寻找着。我知道，他一直都渴望着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完完整整的生命。”
解语的心忽然一痛，她本以为他是这个世界上自己最了解的人，却没想到其实自己根本不了解他。
“他遇见我的时候已经收集了到了九个魂魄，为什么还是没能获得真正属于自己的生命？”
“因为他还差了一味药引。”老者踌躇了片刻，似乎不忍说出这一切，“一个有着百年修为的灵体做引，这些破碎的魂魄才能融入他的身体。”
他的话像是一把尖锐的利剑洞穿了她的心，她只觉得自己的心撕裂一般的绞痛着，眼泪划过脸庞，变作了胭脂泪。
老人无奈道：“姑娘，你不要恨他，你不会懂得一个只能靠死魂而活在世上的人对于生命的渴求。……他是个资质极高的孩子，我从未见过有他做不到的事情，唯独这一件，他努力了好几十年，却在最后放弃了。”说罢，他向门前走去，“解语姑娘，我的话说完了，他说他只想在你身边，哪怕只做一盒胭脂。”
那天夜里，苏暮辰本想来找解语与萧祁然谈天的，却不幸碰到了一个失了半条魂魄的新娘。
解语坐在玉楼的台阶上喝酒，她啃着萧祁然送她的那块桂花饼子，和着不自觉掉出眼眶的液体一起吃的很伤心。
那只小花妖向来不爱吃甜食的，可烧坏团圆阁的那天她熏伤了眼睛，总是爱流眼泪，于是每次要流眼泪的时候她就吃些桂花糕，每次都很受用，唯独这次，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如果我从来没有收下萧祁然那盒奇怪的胭脂，会不会比较开心？……”
“那个夏日的夜晚，我曾经妄想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现在，我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可笑，在那双眼睛里，我仅仅是一味药引。”
苏暮辰心中后悔极了，觉得自己当真是来错了玉楼。可如今他也只好陪解语坐在台阶上，听她喃喃说这些自己听不懂的话，想要安慰，却找不到落脚点。
“他为什么不用我做那个药引，那样他就可以像我们一样活着……。”
那天夜里，小花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有一点难过，或者是，比一点难过再多一点点的难过。
苏暮辰是个很好的人，他坐着看她大口往嘴里塞着桂花饼子，几乎不言语，只是听她或者痛苦地哭或者自嘲地大笑。
在这样的夜色里，满心痛苦的，不只是小花妖一人。
那个幽暗的洞窟里，墨清痕像发疯一般冲进了墨清语的房间，那双深蓝色的眸子里写满了愤怒：“是不是你放出了夙风的魂魄？你知不知道我就要成功了，只要他的魂魄被补全，我就可以得到他的灵力，就可以唤醒月儿……。”他的声音因为愤怒变得嘶哑。
紫衣女子却淡淡道：“墨清痕，澹台月不爱你，她就算醒过来也还是不会爱你。”像是被对方戳到了心中最自卑的点，墨清痕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拔剑而出。
墨清语听到了长剑出鞘的声音，她伸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柄黑色长鞭，翻身躲过了对方的招式。可墨清痕却并没有就这样停下来，他那双水蓝色的眸子变作了血红的颜色，手中长剑招招凌厉。没过多久，女子败下阵来，冰冷的剑刃贴在她的颈上，可她的嘴角却扬起了一抹戏谑的笑，“什么时候开始，苍穹之颠的大将军手中的剑只能用在自己妹妹的身上？”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放出夙风的魂魄吗？你以为你这样做夙风就有机会汇聚自己的魂魄吗？你以为这样他就会有一点点在感激你吗？墨清语，就算夙风复活，他也不会看你一眼，说到底，你和我有什么分别？”
墨清语沉默了，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黯然神色: “是没有什么分别，只是我没有放出他的魂魄。”她伸手推开了墨清痕的剑刃，继续说：“我知道他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复生，对于我来说，只要还能看到他活着就好，不管他是不是只是你为了获得力量而拼凑出的冰冷躯壳。”
墨清痕似乎是恢复了一些理智，他放下了手中的剑，听那女子继续说道：“我早就说过，你别忘了他曾是仙界战神，纵使是你的牵丝咒可以控制他的□□，也无法控制他的魂魄，如今他的灵魂再次消隐在了人间，你又要重新开始了。”
墨清语的话让墨清痕忽然想到了许多关于夙风的往事，在这些回忆里，不管他怎么努力总是及不上那个人，哪怕是他已经死去，已经变成了一个魂魄都不全的凡人，他依旧是输给了他。
他收起了长剑，转身走出了墨清语的房间。他明白自己要重新想办法了，他在心中暗暗发誓，这一次一定要胜过他，一定要得到他的力量唤醒自己最爱的女人，哪怕是赌上自己的性命。他握紧了双拳，指甲陷入了肉中，骨节被握得咯咯作响，
看到墨清痕离开的背影，屋中的紫衣女子暗暗松了一口气，方才她撒谎了。
冲破她哥哥牵丝咒的人根本就不是夙风，而是那只被当作药引的小花妖。夙风的魂魄并没有就此消散，而她做了手脚先哥哥一步将夙风的那缕魂魄的踪迹掩盖了起来。
“是你吗？弗念公主……。”她呐呐地吐出了这样一句话，随着苍穹之巅已经被封印，所有的往事都被几十年前的那场大雪掩埋，很多人也都已经被遗忘了。可今日就在哥哥的牵丝咒被冲破之前，墨清语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灵气，那不是属于夙风的……而是，那个封印了苍穹之巅的人。
很快就会有答案了，她在心中暗暗地想。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胭脂（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