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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B1B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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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见到大家一下子都沉默下来,知道自己的玩笑吓到在场各位,——他难得地尴尬起来,大约是因为恶作剧的缘故。这个样子的威廉显得很可爱,他略微的腼腆带来一丝安静和温柔,消散了人的一部分焦虑,——也只有这样的威廉让人感觉很亲切,好像回到了原来那个大家相亲相爱的时候。
众人都不说话,听威廉的解释。他沉凝片刻才想清楚要说什么:“因为是医学院,或者说是因为在校医院边上的缘故,这里死气弥漫,聚集着一股不干净的气息,让我有些不安……但不用担心,我并没有觉察有什么敌意。”
大家想了想,觉得威廉说的也正是他们感觉到的感觉:平时走到天佐楼的时候,都会有一阵阵的冷意爬上身体。有个说法是,如果你突然之间觉得背后一冷,那就是因为有个死人的灵魂走过。只不过今天这种背后寒冷的感觉如此的强烈,以至于令所有的人都不自在起来。五个年轻人发现彼此的脸上也被蓝色的反光照成一片惨淡。
杜雨洁看了看四周,虽然知道往后走几步就是室外,却好像就是被隔绝了一样,叫人害怕得忍不住抖起来。
“我只奇怪为什么大白天也会有这么强烈的气息?”威廉低喃,“以前路过这里的时候都没有这么严重的样子。”他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大家都听见了,隐隐心中有些怪异的感觉,好像有个生物在身体里面爬动,两个女生几乎就要提议快点离开这里了。
为了打破这种场面,叶雁接过话:“其实平时我们也只是稍微觉得有点寒而已,今天确实不对头。难道真的和杜雨洁猜测的那样,和之前大礼堂的事情有关?”他顿了顿,重新感受了一下这陌生的气氛,“怎么会觉得这么冷的?恐怕如果我们再不管这件事情,会继续有受害者。”
“不会是因为那两个死在这里的人冤魂找来了吧?”冒冒失失的路家云话刚刚说完,便被梅若云狠狠地拍打了下,她嗔怪地骂道:“呸呸,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上次的阴影还在,梅若云多少还在幻想着这件事情不要与灵异划上等号。“哇,干吗打我!叶雁也是这个意思呀!”路家云还想说什么,被梅若云狠狠一瞪眼,便闭上了聒噪的嘴巴。
“我们在这里猜也不是办法。毕竟是大白天,我们这么多人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四处看看再说。”威廉笑着说,勾着路家云的手就提步往楼梯间去,也不管有人大呼小叫的样子。他的轻松又带动了一阵活跃的气氛,年轻人尴尬地笑笑,就紧跟着帅哥地步伐往楼梯间的方向去了。
其实也可以坐电梯,但等电梯太慢了。楼梯间回旋的空间里,噼里啪啦一连串的脚步声以及那些企图活跃气氛的人的话语声。
“你说为什么我们上次来这里没有遇到不干净的东西?是不是因为天还亮着?不过这次也没有天黑呀。”梅若云一手勾着叶雁,一手拉着杜雨洁故作轻松地问,“这次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她叽叽喳喳地不停说话,只是希望大家不会那么安静得那么可怕。
“你们上次来这里也不叫我,真是的。”路家云插过来说话,被情侣档冷冷地藐视了一番,只好一蹦一跳地追随威廉而去。
杜雨洁无奈地看着路家云活宝似的表演,顺手安抚一下手边更加兴奋的奇奇,——如果没有先前的事情,她可能真的把这次的活动当做一次意外的探险……只是笛子再也不在身边了,那种让心纠葛的感觉总是令人无法活得安稳。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讨论这些了……她看了一眼威廉的背影,叹了口气。
五个人就这么吵吵闹闹地往楼上去。彼此都避免去谈后面会发生些什么事情,似乎知道一旦触及那个话题,就会丧失掉继续探寻的能量。
这个时候大家侧头看看那个往地下一层的“入口”,其实还是挺吓人的。由于天佐楼设计的层高有四米多,比普通的房子都高,那窗口的高度又不尴不尬地处在一个微妙的位置,反而导致光线无法直接射到地面上,看起来楼梯口如同灰朦深邃的洞口一样。曾经有不少人从楼梯间下来会把一层到地下室的那个平台当作二楼到一楼的高度,进而导致有些粗心大意的人误闯停尸房。
“好了,别吵了。我们到二楼解剖室了。”威廉站在前面,摆出个“请”的姿势。一楼到二楼的距离原来是那么的近,这么一小会儿就到达了……众人面面觑斯,看着威廉笑脸,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沉默之际,解剖室里面竟然传出声音来。
大家别过头,都去看那方向:有人上课!
此时,威廉的嘴角轻轻地弯出一条弧线,突然发现对自己的自信心丧失了把握,原来自己真的有些担心解剖室里没有人的情况。他摇了摇头,最近总是有些奇怪的现象发生在其身上,无法解释。
几个人跟在他的身后疑惑地看看威廉,又像小孩子似地探头看那几间解剖室,果然如传闻中那样:乳白的解剖室门大开着,丝毫不抗拒任何来访者的好奇。里面忙忙碌碌地跑动着人影。也许是解剖用的无影灯的缘故,从房间里面射到走廊里的光芒感觉甚至比室外还要明亮些的样子。
真奇怪,刚才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听见呢?“要不要进去?”
“来都来了,干吗不进去?”于是路家云一推,五个人便一股脑地挤了进去。
没有血腥恐怖的画面,但是一股浓烈的令人不愉快的福尔马林味道却扑面而来,好像是自己被推进手术室一样。杜雨洁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她不安地拉紧了梅若云。
强烈的室内照明下,一堆穿白袍子的学生挤在巨大的金属方床前,唧唧呱呱地探头议论着什么。
“这块‘肉’是我的!”
“小心点,喂,你小心别把肺刺破了。”
“拜托,你切到我的胃了!看着点!”
“喂,你别乱翻他的大肠行不行?”
两个女生的脸色都变了,甚至连威廉都笑得怪异起来……这都是些什么对话呀?那帮学生对他们身后的人根本没有兴趣,一门心思地对付那摊可能是“肉”的东西。
路家云探头探脑,看见金属床上躺着的是一具橡皮制品似的“物体”,它具有人形,咖啡色光滑得如蜡质的表皮反射着模糊的影像。
实在是不像尸体的尸体,叶雁叹了口气:“他们的毛发应该是在浸泡药水之后就都脱落了,皮肤也是因为处理过才会变得这样。不要小看他们,他们也曾经是活生生的人。”他自己说完这话也笑了起来,——带着点牵强的笑。
“有什么不对头的吗?”路家云问威廉,但是被问的人却低头沉思。路家云无聊地东张西望,似乎是头一次见识到这种场面。恐怕如果不是被威廉拉着,估计这个家伙一定会上去摸摸碰碰了。
两个女生已经完全不会动弹的样子,瞪大眼睛看着,其实她们两个仅仅是在等待威廉给一个答复。于是,他耸耸肩摇了摇头,似乎在说:“现在是安全的,没有异常。”
奇奇离开了杜雨洁的周围,飞到那张金属桌处打了个转,又飘了回来,停在威廉的肩膀上舔爪子。奇奇的身体还在继续泛着白光,只是在解剖室的强光下变成了薄薄的一层,——正如威廉说的,奇奇作为克制死魂灵的圣兽,自然而然地就会产生一种威慑力。
奇怪的是没有看到老师。在前面做解剖实验的那些都是高年级的学生,像小飞仔那样的低年级学生只能观摩。除了实验用的玻璃瓶看起来诡异莫名以外,似乎没什么其他不寻常的东西了。
路家云在大家沉默的气氛压力下也终于不说话了,只是乖乖地搭在威廉身边。奇奇咕噜咕噜地叫了两声之后,威廉沉默着探头向四个人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跟出来。叶雁也默契地拉上还在东张西望的路家云,和梅若云、杜雨洁配合地离开。
几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而忙于解剖尸体的医学院学生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过,还在那里进行争夺大肠的斗争。
“问题看来不在这里。我们去地下一层。”威廉简短地说,“乘电梯。”大家互相看看却没有反驳,跟在威廉的后面走了出去。
杜雨洁在来这里之前,到学校的论坛上面查询过天佐楼地下室的相关资料,听取了一些网上校友的意见,也了解了大致的情况:天佐楼地下一层的尸体清洗间是楼梯和电梯都能下去的,并且基本上公开透明的;但是要去地下二层的途径,却只有通过一部传说中似乎并不存在的电梯。
常年来,学生舆论中那个可以通往地下二层的神秘电梯一直不知所踪,是因为没有人确确实实地找到过能够下到地下二层的电梯,——由这一点来看,甚至可以怀疑地下第二层的存在与否。只是这一次在种种猜测和事实的摆布下,大家却开始怀疑Tanxiao在他死后的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里,他是不是去了“地下二层”,——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他究竟去了哪里?
无意间,这具丧失了生命及灵魂的躯壳消失到何处一下子成为了关键。那台神秘的电梯是不是只在Tanxiao乘坐的时候出现了?目击证人小飞仔说当时Tanxiao乘坐的仅仅是那台普通的电梯而已,——莫非这台电梯还有什么玄虚?
在冷飕飕的二层解剖室周围逛了一圈,没什么特别之处。既然来了,那么冒险一下也无妨,几个年轻人走进电梯,威廉按下了“B1”,——因为他们没有看到有“B2”的按钮,这多少让人松了一口气。
“嘀”的,铃响了一声。光滑的电梯门打开,眼前是一条隧道式的走廊。灯光打下来,水泥铺地还是惨白的一片,鼻子里面的福尔马林味道却更加浓烈了。
有什么东西!威廉立即感到不寻常的气息,那是死亡的腐臭味。照理说解剖室和停尸房应该是差不多的,为什么这里会有压抑到要窒息的感觉?奇奇低沉地呜呜叫起来,但因为被杜雨洁抱着不能动弹。几个人的脚步分明就慢了下来,即使没有特异能力也可以感觉到哪里不对了。
“怎么了?”杜雨洁感到奇奇身上传过来的温度,有点烫人。
好像在某个角落躺着一个将死未死的人……威廉的心里有股不舒服的感觉弥漫开来,那个人在窥伺着我们吧……
“我们,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梅若云才走了几步,突然紧紧地拉着叶雁,祈求似地把他往回拉,“我觉得有人盯着我看。”
其他人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反应,只是安静地打量着周围的情形。
灯光把人照得完全没了血色。恰好这几个人都未来过天佐楼的地下室,此刻全觉得非常陌生。不知从什么地方吹来的风嗖嗖地刮过身边,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远处轻微地发出些噼啪声,好像是吹翻了什么东西刮过地面的声音……
刚刚走出电梯的时候,觉得这只是条普通的走廊,照明也充足,但是越往前越觉得奇怪,猛地发现走廊的另一头原来这里如此开阔。光线即使再强烈,也穿不过那遥远的距离。一眼望去,走廊的两侧全都是门。密密麻麻地延伸、再延伸……
门的后面又是什么?房间或是其他通道?房间里面是什么,通道又通向何方?
杜雨洁正想探头往一侧的房间里面探视,身边不安份的人便蹦蹦跳跳起来:“怎么这么冷?这里还开冷气?”路家云嘟囔着,他一边说一边把外套拉得严严实实的。
这里到处都透露着古怪,难怪梅若云挨不住想要撤退。杜雨洁叹了口气,摇摇头:“学校论坛上说这里只不过是医学院清洗尸体的地方,怎么可能有冷气给你开?我看那些去过的人在网上的留言都说,天佐楼地下一层的面积应该不大的,现在看起来并不是这样……”她自己这么说,心里也立即意识到这样的环境下是不可能有做医学用清洗的房间的。
灰白的墙壁透露着悠久的年代,地上的尘土铺满了所有的过往,像是一个被废弃的空间,完全不像是个还在被使用的房间。远处似乎传来滴水的声音,连绵不断的回音飘荡起来,隐隐约约地透露出一丝诡秘的气氛。
杜雨洁自言自语似地说:“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网友们说学校选修中的美术欣赏课,老师还会常常带学生到清洗间来参观人体结构的。那些来过这里的人说,地下一层只是一个很普通堆满尸柜的房间而已。”
一个不会动不会跑得里面应该躺着尸体的地下停尸房,但是这五个年轻人来到这里,既没有看到尸体,也没有看到什么柜子。
没有尸体的“停尸房”是怎么一回事?究竟发生什么事情?还有,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个时候有人低下头看了一眼,发现与自己来时相反方向的地面上,那厚厚的灰尘中有两道新近的脚印……然后又一个看到了,最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两道脚印,一排走进去的,一排走出来的。
这会是谁的脚印?
会不会是Tanxiao的……
一连串的问题在人的心中疯长:这两排脚印很新,难道是Tanxiao消失的一个星期里来去之间所留下来的痕迹?可是为什么只有“一个人”的脚印……
根据法医的推论,上个星期Tanxiao来到天佐楼的当天就死了,而在尸体重新出现在天佐楼地下一层之前,它曾“失踪”过一个星期。正是这七天的空白时间,让大家觉得纳闷:“它”究竟能去得了哪里?
尸体是不能自己移动的……现场只有一排脚印,如果这排脚印是Tanxiao留下的,那么一个死掉的人怎么可能还能够“独自”走到这个地下室的深处呢?他是个怪物吗?
众人的脑海中不禁浮现一个带着残忍微笑的僵尸摇摇晃晃地从黑暗的尽头走出来的情形,不由地往后退去几步,好像Tanxiao就要从那头扑过来一样。恐惧,瞬时间包围了大家,仿佛是浓浓的迷雾一下子蒙住了眼睛嘴巴,沉闷闷。
所有的人忍不住在想:最后出现在天佐楼的Tanxiao是真的死了吗?他是不是已经成为那种会传播病毒的不死怪物呢?一定是法医的鉴定出了什么问题?他一定没有死掉!天呢,这种感觉非常难受,为什么感觉就要透不过气了?
“大家镇定些。我们还不能确定我们所在的是不是就是地下二层。我们也不能证明这些脚印就是那个Tanxiao留下的。即使是他留下的,说不定也只是他活着的时候,在这里走来走去留下的痕迹。一个星期或许很长,但是这段时间实际上也很短。”威廉言简意赅地说完了自己的看法,他把每个人的眼睛一个个看过来,像是确认他们的信心。
大家听完他的话也不再说话,安静地低下头想心事。威廉的推理是正确的,他们刚才是自己吓自己,——但是为什么怎么都像是威廉在安慰他们呢?大家心里头都明白:事情往往都是朝最坏的方向走的。梅若云微微抽泣了起来,躲到了叶雁的背后。
“天佐楼什么时候造的?”威廉突然轻轻地问。打破的沉默让剩下四个人陆陆续续苏醒过来,才发现刚才竟然差点又被恐惧压垮。
“大概五六年前吧;不过近两年还重新装修过,说是为了迎接T大的百年校庆。”叶雁并没有问威廉为什么想知道这个,很简短地说明了自己了解的情况,“至于地下室的历史,就很悠久了。”
威廉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叶雁的声音还微微有些颤抖,但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身为学生会主席的优势显露出来。他接着道:“天佐楼地下一层如杜雨洁刚才所说的那样:面积不大,大约就在主楼下层部分,而且平时就兼作医学院的清洗间,一直是开放的。至于传闻中的地下室的第二层,则听说以前是战时的防空洞。”
叶雁说完这话,顿了顿,看了眼大家的表情,知道他们虽然很害怕,但都想听下去,于是在威廉的鼓励下继续说:“没多少人知道地下二层的具体情况,也没有任何去过地下二层的人站出来说过他的所见所闻。我只是转述一下学生会里面流传下来的片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