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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此刻的潞王府就像一片近陆的海,表面上没什么大风大浪,私底下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还有细密的渔网请君入瓮。有一点却出乎渔翁的意料。

      钱广踮着脚尖匆匆忙忙赶到府门外,文巡按和捧着御赐三宝的刘师爷俨然已等了些时候。

      “你们……”钱广喉咙一骨碌,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疑心这个“文必正”身份,原本想来个欲擒故纵,等他们做贼心虚一去不返便抓住把柄上奏皇上,来个漂亮的借刀杀人……

      “怎么,钱师爷难道以为本府会不辞而别?”秀秀拿着官腔,眯眼睥睨。

      “呵……”老谋深算的钱广立刻收敛心思,把话圆了,“学生只是奇怪,怎么不见夫人和公子?”秀秀也不甘示弱,笑得轻松自然,“哦,他们贪玩,不晓得逛到哪去了,本官公事在身也就不多约束。”

      “呵呵,那么大人快请入府吧。”钱广把秀秀迎进门,转身挡住刘非,未及开口,对方却笑盈盈地俯身道:“钱师爷您可够辛苦啊?”

      “刘师爷,你可没有善尽幕僚之责呐!”钱广砸砸嘴,不无遗憾。“嗯?什么意思?”刘非困惑地凝视钱广,后者摇着羽扇,笑得十分关切,“巡按大人放粮成功理当回京复命,可是你却让他回到这来,万一要出了什么差错,后悔就来不及了!”

      “钱师爷你怕了吧?”刘非不经意地抚了扶尚方宝剑。
      “我怕——我怕刘师爷一世英明会败在钱广手中啊!”
      “呵,呵……”刘非失声大笑,“钱师爷自信满满,一定是又有妙计?”
      钱广将袖一挥,别有深意道,“我要设宴为巡按大人请功。”
      “设宴?”刘非眯起眼睛,“古人单设宴用计一共就三十六法,钱师爷的高招,我倒想领教领教。”

      又是一场轻歌曼舞。秀秀挂着赞赏的笑意,扇子一扬,凑到刘非耳边,轻声嘀咕:“师爷,怎么越看越像鸿门宴啊?”
      “我真不知道。”刘非目不斜视,斯文地品茶。
      “报——国子监助教黄克明求见!”
      刘非闻言猛地合起扇,秀秀瞧他神情肃然,不由轻磕桌角,使眼色询问。刘非哗地展开山水扇面,飞快提点:“这黄克明乃今科探花。”

      “啧,我管他探花探草!”秀秀不明白个中要害。刘非举目望天,慢慢道出真相:“文大人是今科状元,与这探花肯定认识!”
      “那……”秀秀一下泄了气,苦兮兮地夹紧眉峰,“现在怎么办啊?”
      “喝茶。”刘非轻轻撇去茶盏中的浮沫,慢悠悠地饮了一口。秀秀纵是急杵捣心,也只能有样学样正襟危坐。

      不一会儿,探花郎大步入堂,在潞王座前跪倒请安。“探花郎不必多礼,今天本王府里一位状元,一位探花,蓬荜生辉啊!黄探花见见文大人吧?”

      探花郎风度翩翩地转过身,瞧着秀秀愣了一瞬,失声惊呼:“他不是文必正!”

      秀秀眉峰一挑,一瞬不瞬地反瞪回去。

      “黄大人你看错啦——他是文必正文大人,他是有御赐三宝作证的巡按大人!”潞王啃了一大口苹果,津津有味地嚼起来。

      黄探花急了,连忙秉道:“回王爷,下官所言句句属实。下官乃今科探花,与文大人甚熟,他不是文必正!”

      “哎,这个事不能乱开玩笑!这个话不能乱讲的!”潞王唾沫横飞,大咧咧地笑,“黄探花你可要看清楚哟!”

      黄克明左看右看,还是大摇其头,“的确不是!”

      “那文大人,你就没什么话要说吗?”潞王摇了摇手心的果核,钱广立刻殷情地双手捧下。

      “呵呵,嗯,咳……”秀秀五指紧攥扇柄,像溺水者拼命地攀草求生。她不禁侧头瞥了刘非一眼,见后者老神在在,鼓槌般的心跳不知为什么也跟着一缓。

      “文大人,你听到黄大人的话吗?”潞王起身威慑道。

      “哈,我听到啦——”秀秀慢条斯理地摇着纸扇,尽量拉长了调子,“他说我不是文必正啊……”拖无可拖时,她剜了黄什么的“探草”一眼,恨恨道:“我还说他是假探花呢!”

      “我不是探花?!”黄克明指指自己难以置信地反诘,秀秀眼皮一翻:“你敢胡说八道,我也敢!”

      “一派胡言!”黄克明拂袖怒道。

      “好——”刘非猛地起身,好整以暇地环顾一周,“各位大人,这位国子监助教黄克明,在座的又有几位认识?”

      “下官和诸位大人均可作证,这位是真真正正的黄大人。”卫辉府县令撑腰道。

      “刘非,你可听清了,如果探花是真的,那状元就是假的罗!”钱广和善地笑着提醒。

      “钱师爷稍安勿躁,待我敬过黄探花再说——黄大人请。”刘非端起杯子往前一奉,黄克明微微侧身只道不胜酒力。

      “难道琼林御宴上黄大人也滴酒不沾?”刘非挑了挑眉,话里带刺。

      “那是皇上赐的酒,当然要喝!”黄克明负手仰头,颇有几分倨傲。

      “哦?皇上赐的酒当然要喝,我小小师爷敬的酒,你喝不喝?”刘非唇畔轻笑,一双凤眼灼灼地盯着对方,手捧酒杯,再次奉上。黄克明的脸色似乎黯了黯,一双眼睛斜着瞟去:“不喝又如何?”

      “呵呵……”刘非禁不住乐了,摇头晃脑道,“实不相瞒,刘非钦佩大人才学,敬这一杯是另有请教。”这回的语气恭敬了不少,黄克明愠色稍霁,皮笑肉不笑道:“问什么?”

      刘非眼尾一挑,朗声道:“刘非昨日略翻古书,读到:人事之推移,理势之相因,其疏阔而难知——请教大人,底下几句怎么念?”

      “这……”黄克明窒了窒,讪讪一笑,“学海无涯,人之腹岂能一饮而尽?”

      “此言差矣啊!堂堂探花,必定才高八斗!”刘非竖起大拇指,穷追不舍。“……此篇的确未曾读过。”黄克明勉强笑道,眸里暗光流转,皆是复杂的心思。“噢……此篇未曾读过?”刘非踱步的声音并不大,却偏偏极慢,似乎每走一步都要回过头来望上一眼。

      “一篇文章嘛!”黄克明不屑地拂袖。

      “一篇文章,黄大人倒忘得一干二净!”刘非轻笑着施礼道:“王爷,巡按大人,刚才刘非读的并非古文,而是琼林赐宴的时候今科探花所作的——策论!”黄克明的脸色立刻变得极为难看,额上隐隐的渗出汗来。潞王和钱广面面相觑,一时开口不得。

      “哈哈哈哈……”秀秀来了劲,以扇击掌铿然大笑,“哎呀,黄探花,你怎么连你自己的文章都不知道啊?”“黄大人车马劳顿,一时口误也在情理中,刘师爷又何必苛求呢?”钱广面不改色地出言解围。

      “我只是想问问,这篇文章到底是不是黄大人作的?”刘非摇着扇子莞尔笑道。

      “这……”黄克明瞥了钱广一眼,赶紧道,“当然是!只是我一时糊涂记不清了!”

      “记不清就可以推个干净了?黄大人,你有没有圣旨、御赐匾额或者官印作证呐?”秀秀近日被刘非耳提面命,居然一下戳中要害。

      “唉唉唉,那个黄什么,那个文章你接着背嘛!”潞王指着黄克明呼喝道,隐隐绕开话题。

      “我,我……”

      “是不是今有人口诵孔老之书收召好名之士不得志之人相与造作语言私立名字而阴贼险狠其祸岂可胜言哉?”刘非微笑着凝视对方,薄薄的嘴唇飞快吐出连串文言,字无句逗,大气也不让人喘。(注1)

      额上的汗又渗了出来,黄克明怔忪地点点头,好似一下子抽尽了气力,“是,没错……”

      “咦,刘师爷,怎么他自己的文章都不晓得,你却背得滚瓜烂熟呢?”边上的秀秀本是负手而立,现在却忽然看戏般两只手抱着胸,半真半假地眨着眼睛,困惑道。

      “呵,因为我刚才背的并不是什么御宴策论。”他似笑非笑地瞥了眼面色如土的“探草”,冲王座悠然施礼,“王爷,文大人——刚才刘非所背乃是宋代苏洵所作的:辩、奸、论。”

      “哎呀,这可真奇怪了!王爷您明察秋毫,一定辨得出孰奸孰忠吧?”秀秀顺着刘非的话再将一军。

      “什么奸啊忠啊……你说我好好的宴会怎么给弄成这样……你不是有尚方宝剑吗?你说谁真谁就是真的…本王管得着么……”潞王絮絮叨叨拂袖而去,钱广知他脾气,此刻决计不可接近,只好勉强留在场收拾残局。

      “大人请——”刘非奉上尚方宝剑,在场之人无不色变。巡按大人可是奉有尚方宝剑,“大事奏裁,小事立断”!也亏秀秀行走江湖见惯风雨,此刻持剑而立倒也威风凛凛,很是摄人,“本巡今日要审你个假探花——说!什么人指使你冒充朝廷命官!”

      “大,大人饶命!”“探草”的瞳孔猛然放大,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尽。

      “你姓字名谁,还不速速报来?”秀秀轰然断喝把那人震得一哆嗦,这才反应道:“小的□□,是卫辉府一介秀才……”

      “是谁指使你干的?”

      “是……”

      “哦,你不说?”秀秀敛了怒容,挤出笑来:“看来我这柄尚方宝剑要杀很多人罗!”

      “是知府大人啊!”□□叩头求道。

      “不不不,下官……”卫辉府知县砰地软在地上,“是,是钱师爷让下官干的!”

      “啊?”秀秀惊呼着回视钱广,见那老头儿气得不轻,细瘦的手指攥得老紧,“他血口喷人!”“嘿,今天这案子越审越热闹啊!”秀秀开怀大笑,突然抱剑上前逼住钱广:“钱师爷,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哎,大人且慢!”刘非赶紧凑到近前轻声劝道,“文大人,算了吧?”

      “怎么可以算呢!”

      刘非眨了眨眼睛,状似为难道:“钱师爷与我是老相识,再追究下去我这面子……”

      秀秀眸子一转,会意道:“那好,看刘师爷你的份上,饶他一次。钱师爷——”

      “在在……”

      “请你和王爷转告一声:文必正多谢今日款待!哼——”秀秀斜了钱广一眼,扛着宝剑大步离去。

      “师爷,来来来,喝口茶!”回到东厢房,秀秀殷情地捧上茶盏,刘非赶紧起身接过,连声道谢。大口的凉茶下肚,秀秀拍拍胸口,看着刘非心有余悸道:“嗨,那个钱广还真毒啊!居然找个冒牌探花……害我吓得魂都没了!”

      “你吓得魂儿都没啦?”刘非又是一乐,“给我也吓坏了!钱广他知道我是文大人上任之后才正式聘下的,所以他想我不认识这个探花。”

      “厚,原来如此!”秀秀重重点头,更加庆幸,“不过还好你及时拆穿那个西贝货,要不然我今天就细压(死了)!”

      “嗨,你也不错啊!”“我?”秀秀不解地指指自己,作口型问。

      “你从来没这么镇静过!”刘非竖起大拇指,由衷夸赞,“要不早被人拆穿了。”

      “我镇定?哎哟,我镇定个大鬼头!”秀秀一下子蹦起来,“你知道吗,我差点就抓狂了!后来我看到你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我才比较放心啦!”

      刘非笑吟吟地摇着扇子,“其实呀,最关键的还是你那句话。”

      “呷米哦?”秀秀不由奇道。

      刘非微捏嗓门,学着秀秀的神情道:“‘你说我不是文必正,我还说你是假探花呢!’哎我一琢磨,对啊!这才就坡下了驴。”

      秀秀恍然大悟,对刘非的应变愈加佩服。她凝神细看后者,只觉他谈笑间神采飞扬,风神俊朗似雪外青山,心中不由大为歆羡,脑子里忽然不可抑制地涌出个念头。“师爷!”她兴冲冲地去拉刘非,“干嘛呀?”“师爷,您请坐——”

      刘非见秀秀乒乒乓乓收拾了一堆东西,空出个大桌,不由讶道,“你这是……”

      “我现在总算明白了,学问好是真有用啊!师爷,我想学写字!”秀秀摆开笔墨纸砚边忙边说。
      “什么?真的?!”
      “当然啦!”秀秀被刘非震惊的神情吓了一跳,“啊,太晚了?”
      “不会!秀秀——你不得了啊!”刘非一摺一褶地展开扇面,眼角眉梢堆着浓浓的赞赏,“不简单,不简单,文武双全的巡按大人,那还了得啊?好,你说,你想先学什么字?”
      秀秀抿嘴轻道,“我查夫啦。”
      “嗯?”瞧刘非面露困惑,秀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相公的名字。”
      “噢……”刘非一合折扇,“那么,我们就从‘文’字开始。”

      …………………………………………………………
      翌日大早,巡按大人便乘着马车一路赶到卫辉府。原来自血案之后天长客栈便被当地的知县给封了严实。秀秀命人扯开封条,与刘非一道查看现场,提审当事人。破败的客栈蛛网横生,炭黑的顶棚乌云般覆在头顶,叫人憋闷得喘不过气来。故地重游,秀秀想起弥留之际的丈夫执住自己的手颤颤地说……

      “张千户,我让你找的人一共几个?”耳边传来刘非厚实的嗓音,秀秀忙睁睁眼,将心思放在办案上。在当日遇害的十七个男子中有天长客栈的掌柜、账房先生和跑堂杂役共七人,幸存的只有一个十七岁的小二。

      “你说凶手是云雾山的强盗,有何凭证?”刘非捏着笔管,思索地问。
      “那贼人绰号草上飞,他,嗯,曾经来客栈敲诈所以小人识得。”
      “好,你把当日的情形细细说来。”刘非正要下笔,秀秀忽然轻磕桌面,慢慢起身踱出门去。“我来问你,潞王府的人来过没有?”“啊?没有。”刘非垂眸颔首,一连换了个几个问法反反复复绕着圈,直把那少年弄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自己答了什么。

      客栈的天井处,秀秀左顾右盼,不时俯身弯腰拨弄些残垣断壁。“这个家伙功夫不赖,脑子却像木鱼一般,嗯,我对付你正好!”她好笑地悄悄瞥了眼阴影中的尾巴,心说你只知道跟着八府巡按,却不知师爷才是翻案的关键哩!脚下踩到一快扁平石片,秀秀本没在意,听见远处微有翕动,心中突生一计。弯腰拾起石片,她嘴里高呼“找到了”一边兴冲冲地奔进客栈。

      “师爷,不用审了!我找到罪证啦!”秀秀将刘非一把拉到旁人的视线外。
      “什么证据?”刘非不由大讶。
      “呐,这是一块令牌。”秀秀指着石片,连使眼色。
      “啊?”刘非语气似惊似喜,忽又疑道,“不对呀,怎么是潞王府呢?刚才小二明明说潞王府的人没有来过啊!”
      “嘿,我知道了——定是潞王府的人假扮杀手,行凶之中掉了罪证!”
      “大人所言甚是,我看我们赶紧会潞王府查查谁没有令牌,那么他肯定就是凶手。”

      “哼,想找凶手?”王府内院。钱广砸砸嘴,慢腾腾地捋着花白的胡须对身旁的杨虎道,“你的属下令牌都在?”
      “回师爷,末将已然查过,个个都在。”
      “那个巡按手里的是什么令牌?”
      “呃……这个末将离得远,没看清。”
      “哼,好一招虚张声势,你瞒得了我么!”钱广定定地瞧着远处,静待敌手。

      这边,秀秀和刘非正在赶往王府的路上。
      “我想你有没有把握……”刘非有些担心地打着扇子。
      “安啦!”秀秀伸出大拇指得意地指着自己,“我的手艺是这个。”迎面而来的正巧是先前跟踪秀秀的侍卫总管,杨虎。刘非出面与杨虎一阵寒暄,话说完,杨虎提步带路,秀秀瞅准时机,突然转身撞去,来了招“乾坤大挪移”。

      “哎,杨将军你怎么搞的!”刘非赶紧扶住巡按大人,指着杨虎责备道,“叫文大人先行啊!”
      “哦,末将唐突,文大人请!”

      钱广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这偷天换日的绝活。他劝潞王将计就计刻,只道王府规矩甚严侍卫均不可擅自离府,若真有令牌出现在案发现场,一定把疑凶交予巡按处置。按钱广的如算盘,待秀秀把话说绝又亮不出证物时再猛将一军。谁料秀秀虽然百般推诿,蓦然亮出的令牌却是如假包换。食言而肥,好面子的潞王当然不能多加阻拦。于是乎,欲哭无泪的杨虎被提走了,罪名谋财害命。

      秀秀与刘非没走多远就瞧见钱广垂头丧气地蹦出来,身后响起哐当巨响,王爷恐怕又发飙了。

      “我不会认输的,不会!”钱广失态地冲二人大吼。
      “钱师爷啊,这下子你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刘非和秀秀换了个眼神,轻轻笑揶揄。
      “我劝你们不要再查这宗案子了!因为你们永远也查不出!”钱广一连受挫,今天还在三次败给自己的宿敌面前出尽洋相,老脸便有些挂不住了。
      “哼,钱师爷,你的话本官原样奉还。”秀秀负手而立,亢然回应。
      “哈!”钱广黑溜溜地眼珠一转,奔到秀秀面前阴测测地吐槽:“我知道,那天火化的是你的亲人!你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连个全尸都不留啊!”
      “钱师爷,你话说得太多了!”刘非横眉怒目,疾声断喝。
      “哼——”他见秀秀身子僵直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窃喜变本加厉道:“你狠心的烧了他,他魂飞魄散永远都不能投胎了,永生永世只是一缕游魂,你——”

      “你皮痒咧!”平地炸雷,惊起鸟雀无数。秀秀拍了拍手,大步流星地走出王府,留下钱广满目金星,嗷嗷呻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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