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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

  •   “刘非!你是不是男人啊!你怎么动不动就自杀啊!”好一阵河东狮吼!

      “自杀?谁?”刘非一脸茫然地注视来者。好容易瞧清是秀秀,他瞳孔骤缩,声调陡然一拔,“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自杀了!”“你刚刚把头浸在这个水池里啊!”秀秀心有余悸地瞥了水池一眼,扯着刘非往路中央推。刘非哭笑不得,使劲一甩半湿的袖子,“我火冒三丈,我洗把脸不行么?”“嗨……”秀秀抹了把飞上脸颊的水珠,侧目道,“你别不承认,我都看见了。”“嘿,奇怪了!”刘非凉凉地揶揄,“你哪只眼睛看见的?我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因为我啊!”秀秀指着自己脱口而出,“我骂你是色鬼,你脸上挂不住嘛!”

      “啊哈!”刘非闻言甩扇子仰头大笑,秀秀垫脚尖摸摸他的额头,压住扇子,焦急道:“喂,别扇了,这样很容易发烧的!”“嗨哟,你刚才说,我为你自杀?来来来……”气头上的刘非哪有心思理会旁的?他边冲秀秀招手,一边俯身笑得促狭:“我告诉你,你这个人吧,捕风捉影,血口喷人,刚愎自用,教子无法,我刘非为你这个糊里糊涂的笨蛋自杀?你痴人说梦的吧?啊?”

      秀秀脸色一路青黑,末了,终于拿鼻子哼了哼,“教子无法?我怎么教子无方了?”

      “你不会循循善诱你不会因势利导,你只会打打骂骂,最不济抄刀子乱砍,结果弄巧成拙让孩子无所适从!”一阵抢白叫秀秀哑口无言,半晌才硬邦邦地回了一句,“我管自己的儿子,管你姓刘的什么事?”

      “是是是,我管不了你儿子,可你诬陷我吃你豆腐,说这话可不能由你。”刘非语声轻缓,口气却分外凝重。秀秀一怔,登时抚掌嗤笑,“哦——你想翻旧账?好哇!”她指着他的鼻尖气鼓鼓地反驳:“那天晚上在客栈教写字的时候,你敢说没有?”“……”刘非斜着眼将她扫视一番,阴测测地咬牙:“我吃你那块豆腐了?”“这一块!”秀秀一举右手,“你对它摸来摸去的!”

      “……教写字那天?”刘非停了片刻,忍不住又问一遍。秀秀一哼声,算是应答。“那是你写字手势不对,我矫正你的姿势!”刘非哭笑不得。“……那你矫正右手好了,你干嘛,干嘛扶我肩膀,还色迷迷地抛媚眼……说什么往怀里……”秀秀飞快别开脸,火烧般的赤色迅速攀上双耳。

      “那是因为你写字的时候双肩内扣!手往外飞!”刘非抬扇子一指自己的脸,“你好好看看,我就这么点大的眼睛,我抛得出媚眼么!”秀秀扭头一看,立刻缩回脖子伸手指证:“哎呀,就是这个眼神!”“那是你整的,你把我整得太困了我没精神!”刘非气得不轻,只能两眼望天,哗哗地打着扇子。

      秀秀心中火起,不由反唇相讥:“是,你说什么都有理——刘大师爷的辩才我也不是第一天见识!可是我告诉你——你不要自恃读过几年书就可以轻薄无知女子!男子汉大丈夫没才华不要紧,但是要有骨气,有德行,不然就算读一辈子书也不过是小人一个!”

      秀秀把栏杆敲得噗噗响,竹筒倒豆子将把憋了许久的心里话一吐为快,果然畅快淋漓!刘非原本负气地昂着头,此刻倒是投去几瞥,“这些话我原样奉还,再送一句,”他面色肃然,一字一顿道,“皇天在上,我刘非要是想勾引你包秀秀——天打五雷轰。”

      那对眸子微微眨了眨,一下一下撑到浑圆,清澈的眼白衬得乌黑的瞳仁隐约渗出一抹青黛色。刘非的眼光在那张脸上停了片刻,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忽而眉峰轻扬,促出一抹似浅还深的笑意,“哼,我刘非论相貌,论才华,想勾引一个小女子——甘单呐(简)!”他捏着扇柄自傲地划了个半圆,凤眼一弯,笑吟吟地绕着秀秀,“至于你:论温柔——谋;论学问——谋;论相貌嘛……”他很努力地琢磨一阵,终于遗憾地摇头叹,“更加谋!”

      “我呷米都谋?”秀秀的脸色堪比锅底,刘非却煞有介事地点头,“只怪我那天心肠太软,我要稍稍自私一点把你打发走人,哪有这等冤枉气受?哼……吃不到羊肉反惹一身臊!”言罢,他撇开脸,慢悠悠地往外踱去。秀秀为之气结,可转念一想,他连毒誓都发了,该不会假吧?“唉,你去哪里啊?”她快步追上。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他眉毛吊得老高,语调表情更是薄凉。秀秀忍了忍,讪笑着垂眸,眼刀暂且钉在地上,“刘师爷!我那天呢是真的以为你别有目的,那我才会一个人跑到县衙嘛!那你又知道我是个‘无知’的妇人只会舞刀弄枪,你就别跟我斤斤计较啦?”她努力地笑了笑,一边拱手示好。“唔……”刘非打了个呵欠:“我这个人呐不跟女人一般见识……我酒喝多了,进去躺一会儿。”

      “好,你去吧!”秀秀舒了口气,重重一拍他肩膀,手还来不及收回,刘非已然抬扇骨重重一扣,“别在这敲敲打打!”“你干什么?”秀秀莫名其妙地反瞪。刘非眯起眼,目光在她茫然的脸上逡巡数度,抬下颌一指,淡淡道:“手——你可别碰我,我是色鬼,会乱性的。”

      “……”秀秀翻了翻眼皮,脑袋里霍然蹦出圣人教导: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很奇妙地,男装的秀秀并未把自己和“女子”扯到一块。至于“小人”嘛,还有人说,这难教导难相处的其实指的是小孩子。逼得紧了,轻则“大雨倾盆”,厉害的,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潜伪窥私……咳咳,说岔了。小宝虽然在闹别扭,但本质上是个好孩子。他潜入欢喜楼求的只是一顿果腹。

      “老娘求的不过是老了以后能吃口热汤饭啊!哎哟!嘶……”二楼的厢房里,风四娘扯下套衫捶胸顿足,骂到动情处屁股往凳上重重一落,白天挨了二十大板子的皮肉瞬间开了花。“文必正你个乌龟王八羔子……”风四娘疼得五官都挤到一处,还得撅起屁股,小心翼翼趴在梳妆台前的软榻上,“嘶……这老娘要是金枝玉叶公主王孙还要靠皮相吃饭么?倒是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既当婊子又要立牌坊,你和那些大馆子私下没猫腻?我呸——老娘卖身脏么?你把祖宗十八代的名声都卖了,凭什么在老娘面前神气?”

      “你又凭什么砸我饭碗……”风四娘从朦胧的眼中望去,天边的月亮细细弯弯似一颗尖牙。那狗官对她笑笑,雪白的牙齿微露一角,仿佛寒光闪过,下一秒便如猛兽脱缰“刷”地撕开自己胸膛!“啊……”风四娘的尖叫戛然而止,瞬间凝成艰涩的哽咽——那确是一双寒冰般的手。

      冰冷的手在摇曳的橘红色烛晕下白得一如冬日积雪,嶙峋的手背上鲜明地突出一道道暗青的脉络,极似野兽斑驳的纹路。风四娘的眼睛一点点放大——其实也只一瞬,那双手已掐住她的脖子。腿肚子一转筋,风四娘吓得向后仰去。似乎低估了她了重量,那只“兽”保持着钳制的姿势跟着栽下。劲风吹开它额前灰白的毛发,风四娘看到了一双刺目的眼睛,那光亮,彷佛从一个黑幽幽的深渊里照出来。

      掌心一疼,似乎硌到了什么东西,风四娘无暇细想抠出来就往前砸。运气似乎好转了,雪白的铅粉乘着浓烈的香风纷纷扬扬迷住了野兽的眼,它嘶吼着扯手去擦,风四娘尖叫着挣扎起身。“杀人了!救命啊!起火了……”她失魂落魄跌跌撞撞,才跑出房门,背后传来布料悉索的轻响,跟着掠过一道鬼魅的黑影。“啊,啊,啊!”风四娘惊惧交迫,眼泪哗哗地往下淌,却是瘫在地上,一步也爬不动了。

      许是太过骇然,风四娘的眼前似乎飘过幻象:在这凉凉的月光下,她看到它白惨惨的指甲根上的莹莹地闪着一弯弯新月形的蓝晕。“吼……”又是一阵嘶哑的低鸣,风四娘呜咽着捂住眼,脖子后的一点却暖暖地热了起来,跟着传来男孩急促的呼声:“大香炉,还不快逃!”

      “啊?!”风四娘本能地向后瞧,就觉眼前一花,暗影里窜出个扎着冲天辫的小人儿。他飞快地掐了下风四娘脖子后的穴道,迅速从怀里掏出弹弓,只听嗖地一响,跟着传来杀手吃痛的嘶鸣。一股热气顺着脖颈刷地涌到脑门,风四娘精神为之一震,忙拉着小孩便往楼下逃命。

      “杀人啦,防火啦!”她边跑边喊,终于招来一群壮胆的姑娘、伙计。“抓贼啦,抓贼啦!”龟奴春生拎着鸡毛掸子最后一个冲出来,见这情景,立刻把掸子一竖,冲横眉怒目:“你这王八蛋,居然敢上门捣乱?!姑娘们,抄家伙!”

      “哎哟,你们打我干什么?!”小宝捂着脑袋跳脚大骂,一边往风四娘厚厚的身子后躲去。春生喊了声停,瞧着挡在前面的老板娘,满腹困惑:“唉,老板娘,你刚才不是在叫救命吗?干嘛阻着我们打他?”

      “嗨,你们都搞错啦!”小宝冲到前边不服气地抢白道:“要不是我刚才救她,她早就变鬼了!”

      “啊?你还会救人?”春生更糊涂了,“这怎么回事啊?”风四娘在姑娘们的搀扶下捡了个座,又是擦脸又是扇风,半晌,终于咽了口口水,咬牙道:“谁知道啊!我原本在房里骂他老子……”她蓦地停住,别扭地瞥了小宝一眼,别开脸把先前的情景描述一遍。

      “吓!那怪物呢?在哪里?”春生眼神瑟缩了下,两手紧攥着鸡毛掸子环顾四周。“在哪里?在哪里?”姑娘们挤成一团,胆小的已经白了俏脸。“呸,没出息的!”风四娘终于直起腰,大眼一瞪,亮开嗓门:“他惊动了一屋子人,这会儿当然是跑啦!”

      “哦……跑了!”众人松了口气,很快又兴致勃勃地咬起耳朵,春生赔了几声笑,凑过去讨好道,“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要我说呀,老天都照着您呐!”“嘿,大香炉,那个蒙面人是不是跟你有仇啊?”小宝却踩着凳子一屁股坐在桌上,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好奇地望着受害者。

      “有仇?”风四娘飞快地兜着手绢,一边扇风一边嘟囔,“不会吧……想我风四娘八面玲珑,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怎么会和人家结仇呢?!”“这事可大了,”春生知趣地捧上茶水,帮风四娘揉起肩膀,“老板娘,你再想想清楚。”“有什么不清楚的!”风四娘一拍桌案,满腔愤懑,“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仇人就一个——他老子啊!”她冲小使劲努嘴。

      “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仇人就一个——他老子啊!”风四娘冲小宝一努嘴。

      “不可能!我爹才不是那副鬼样子,他也不会被我的弹弓打中!”小宝一下在桌上站起来,两手叉腰愤愤不平。风四娘见状“啧”地一砸嘴,“这我也没说那家伙是你老子啊!你老子要杀我还不容易吗?犯得着这么麻烦么!”众人纷纷点头,都觉此言不假,屋子里顿时陷入沉默。“唉,时候不早了,你还不赶紧回县衙?到时候你爹来要人,大家脸上都不好看。”风四娘揪了揪小宝辫子,道。

      小宝挠挠头,闷闷地应:“我是从县衙跑出来的,大香炉,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别赶我走,行么?”

      “哎,小混球,你和你老子怄气,跑到我这来干嘛?”总算反应过来的风四娘赶紧双手叉腰挤出一脸凶神恶煞。“嘿嘿……”小宝却毫无惧色,瞪着溜圆的眼珠,煞有介事地指指头顶,“因为有神仙报梦说大香炉有危险,所以我赶到欢喜楼来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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