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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情惑(中) ...

  •   日复日兮年异年。又是景安宫,又是更年宴。
      白蕴蔚坐于太后身边,与嘉诺的龙座相距不远。她抬头看向楼台上花枝招展的妃嫔们,目光掠过一张张相似又不同的脸庞,找寻自己去年的位置。她这才发现,那竟然空无一人。
      她收回目光,忍不住轻叹:是了,一年前,宫中还有二十余娇艳女子;而现在仔细算算,再加上那新贵喻宝林,只余十五人。
      或许这就是后宫,这就是她曾经选择前进的道路。白蕴蔚转脸凝视正微笑不语的嘉诺,心中滑过一阵苦,一阵咸。
      场内歌舞升平,白蕴蔚却没心思看。她笑容僵硬,表情麻木,但她撇开脸,尽量不使嘉诺看见。
      “主子!”怡香悄悄推了推失神的白蕴蔚,示意宁王妃正来进酒。
      白蕴蔚立即浅笑,与宁王妃莫琬客气交谈。宁王妃暂时坐于白蕴蔚与欣太后之间,不时说些俏皮的话哄太后欢喜;又时时回首与白蕴蔚相谈甚欢。她注视远处,与白蕴蔚说起安易的笑话;而白蕴蔚不知她说的是谁,便顺宁王妃目光望去,却见一小少年坐在宁王妃的座上,正抱了个白白胖胖的女娃在怀,不时捏捏女娃的脸蛋,握握她的小手,又做鬼脸哄她开心,玩得不亦乐乎。白蕴蔚猜测那女娃是宁王妃之女庆娴,但那个胆敢动弄小郡主的少年又会是谁?
      白蕴蔚细思一阵,笑道:“齐王殿下可真不懂规矩。”想来想去,那少年应该是曾唤她“云彩姐姐”的小齐王。只有他,才够身份能这般玩闹。不过许久不见,那小男孩长大了些,她几乎认不出。
      宁王妃无奈般笑笑,眼神不离她的爱女,“小孩子总爱胡闹。”
      白蕴蔚一怔,出声询问小齐王的年龄。
      宁王妃显然也不清楚,转头去问欣太后,才肯定地说,安易刚过十一。
      白蕴蔚不禁又看向那十一岁的小少年,瞧他因小堂妹开心的模样,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
      宁王妃与旁边人交谈几句,见白蕴蔚还在注意那对大小孩子,便嗤笑道:“可想起了什么?”
      白蕴蔚感激宁王妃曾赠与她白狐披风,也就不隐瞒,说:“正想我十一岁时做的事。”
      宁王妃打趣道:“肯定是在背书经、练字画、弹琴对弈,还有。。。戏弄老夫子!”白蕴蔚听了不由失笑。
      两人正说着,宁王妃忽皱眉,即刻礼貌告辞。白蕴蔚不知所以,朝小少年看去时才见莫璇不知何时站在程安易的身旁,与他聊天;而她的右手,正放在小庆娴的肩上。
      白蕴蔚瞬间明白,却只低头吃菜不做声。但她吃了几口,手一抖,筷子掉落至地,发出“铮铮”二声。
      “云卿,可要叫太医前来?”白蕴蔚闻言抬头,正正对上嘉诺关怀的目光。一时间,她本沉静的心忽然乱了:他对她,可真与对别人不同?
      别再想!她心道。于是她尽力镇定道:“回皇上,妾身没事,多谢皇上关心。”
      嘉诺微微笑,温言:“没事就好。”他唤人上前,为白蕴蔚重布双银筷,又赐了几道好菜与她。
      白蕴蔚垂头谢恩。她不愿此刻烦心,再加上肚中饥饿,便不再分神,只专注眼前美食。而场中,迷人的歌舞换过一场场,喜庆的乐曲转来化去,总归万变不离其宗。
      忽然,音乐停止。一时间,景安宫中只余人声鼎沸。
      怎么了?白蕴蔚讶异这喧哗声持续如此久,便抬眼看向殿台下的场中央。
      场内,有一白衣女子屹立不动。虽白蕴蔚看不见女子的正面,但见她白绫包裹、隐隐若现的玲珑身段,数串明珠点缀的蝴蝶髻,乌亮的头发,雪白的脖颈,她。。。应该是个美人。
      这女子会是谁?白蕴蔚不禁心疑。音乐声迟迟不响,白衣女默默立于场中央,只给予一背影令人猜测想象。看不见她正面的众人议论纷纷,看向她的目光或是好奇,或是疑惑。
      是不是那新人——喻宝林?白蕴蔚猜测,今年更年宴事不关己,她没去打听过什么;而刚才她心思又专注于其他,更不知正轮到谁登场。
      她转目想要询问站在旁边伺候的怡香,却听一阵琵琶声传来,其声似玉簪断、白鹤唳,又转音极快,听得白蕴蔚霎时忘记说话,只倾心聆听仙籁。那激烈之音更久久不息,如天水涌泻,碎裂岩,斩树木,狂暴驰奔在景安宫内外。连绵之歌舞,喧杂之人声,纷乱之思绪,全被它一击而破,各各消弭无形;而白蕴蔚在滔滔天水中沉沦,默默细数此曲之精妙。至半晌后乐声稍缓,她才边叹服边收敛心神,又记起场中那白衣女,便掷目光望去。
      一时间,白蕴蔚不敢置信所见之景,倒抽口气,努力压抑此刻所感。她想回头去察看嘉诺的神色,可又有许多畏惧,终是没有看。她尽力安慰自己,却忍不住极快地向宁王妃座处那瞥去,但见莫琬、莫璇皆不在,不由更加失望。
      曲毕,场中央那白绫素裹的舞者也停下行礼,与躲在暗处的琵琶女一道恭祝皇上龙体安康,大程国千秋万载。果然,不出白蕴蔚所料,嘉诺对此独舞极赞,喊二女上殿赐御酒。
      二女款款挪步上前,白衣女更含情脉脉地凝视嘉诺。而嘉诺连声称好,赐酒后又问起舞名。于是白衣女盈盈下拜,恭敬道:“回皇上,此舞名‘晴雪’,是上古欢庆瑞雪降世之吉庆舞。”她略略抬眼,又娇羞道,此舞极难,她练了许久,也不过将舞意拙劣而示,还希望皇上在见她祝愿天地祥和的心意上,原谅她跳此舞的不足之处。
      嘉诺带笑看她,二人絮絮说着话,完全不在意又有人上场歌唱,更不在意被晾一边的琵琶女。许久,嘉诺终记起他人,对琵琶女赞了几句,盼望明年也能见她们姐妹精彩的表演。
      嘉诺话音刚落,白蕴蔚明显看见面前二女微笑的表情一滞,但很快二女皆以欢喜谢恩宠的笑容掩饰。
      而白蕴蔚垂首咬唇,心中涌起惊涛骇浪,无法平静。她无法相信,原本水火不容的莫氏姐妹会联手演出,助本遭禁足失宠的莫玉珠重返荣耀;她也无法释怀,嘉诺刚刚与莫玉珠说话时的温柔语调;她更无法不惊讶,莫玉珠竟会选莫璇曾跳过的同支舞!
      即使多年过去,白蕴蔚仍记得莫璇艳惊四座的那一舞。那天本是阳春三月,天气晴朗,但自她翩翩起舞,白绫婉动,天地恍惚间变得空灵,宛若冰天雪地重现;而她眼神空寂,发角隐隐染霜,手一挥似可散出片片雪,足一点即能飘飘飞仙。而如今,同支舞由与莫璇面容相似的莫玉珠展示,不知此举会唤起嘉诺多少当年痴心的记忆,又能激出嘉诺深藏心底的眷恋爱意!
      白蕴蔚不敢多想。她略略叹气,朝楼台上的万燕熙望去。万燕熙正与坐在旁边的许文乐交谈,并未注意到白蕴蔚的目光。白蕴蔚见状便不再多看,只专注场上的歌舞。她默默品评表演的好坏,唤人为她斟酒,自饮自伤。
      至第三杯,嘉诺身边的庞总管忽然过来,笑呵呵请求白蕴蔚不要多饮。白蕴蔚轻怔,这才见嘉诺正目光灼灼盯住自己。他面上未显怒气,但微张的眉角暗暗点明他的担忧与不悦。白蕴蔚只好微笑,慢慢饮尽这杯,直感心内一片凉,才将空酒杯递与庞总管,表示她今夜不会再喝。
      嘉诺见白蕴蔚此态越加不满。他先徐徐向母后请示数句,才大方唤人移座,让白蕴蔚坐至他身边。白蕴蔚一再推辞,可如此场合下她又能如何?所以她只好服从帝令,在嘉诺右旁略后处坐下,享受嘉诺妃嫔们从未有过的殊荣。
      但白蕴蔚心底清楚,她如今坐的位置,本该是皇后的宝座。她不是皇后,却借嘉诺的“盛宠”如此,势必以后会惹来不少麻烦。且她更怕这一坐,会让白家众矢之的。为此,她很是心烦意乱。
      “怎么了?”嘉诺压低声轻道。
      白蕴蔚本正襟危坐,见嘉诺仍注视场中歌舞,声音中满是关心,就轻答道:“没事,”她又瞧瞧嘉诺神色,便说:“只是不习惯坐于此。”
      嘉诺闻言,竟笑了:“以后总能习惯的。”他在桌下伸手,悄悄将白蕴蔚冰冷的左手握住。温热自他掌间传来,惊得白蕴蔚差点失态。
      嘉诺心奇今日白蕴蔚竟如此不沉稳,后想或许是她饮酒的缘故,笑意不由愈浓。他捏捏她的手心,与她聊天玩笑。
      白蕴蔚渐渐冷静,知长桌在前,明黄的桌布垂地,旁人无法瞧见二人底下的小举动。但她仍心跳得厉害,又怕周遭人注意,十分不安。她想缩手,可嘉诺却越握越紧,那热气盈贯全身,令她面红耳赤。
      终于,她放弃挣扎,镇定自若地与嘉诺品评场中歌舞。嘉诺偶尔回眸看她。目光交汇间,白蕴蔚才注意到他的眼神确实与看他人时有不同——至少与他刚刚看莫玉珠时是绝对不同的。
      于是,她心情不由开朗不少,也愿与他一道欣赏歌舞。两人说说笑笑,直至万燕熙下台时嘉诺才缓缓对白蕴蔚道,前日姚尚书赠与他一女,被他封为喻宝林,此事还未与白蕴蔚提及;此女擅长歌舞,她应马上登场,白蕴蔚可借此机会看看她。
      白蕴蔚不由又仔细观察嘉诺的神情,可惜她什么也看不出,更不知嘉诺对那女是喜是恶。所以,她敛去笑容,专心注视正一步步走向场中央的美丽女子。
      那女子打扮得极其艳丽,肤色虽及不上莫玉珠般雪白凝润,但身段却与莫玉珠一般玲珑有致。她笑容很媚,却有股挑衅的意味;目光犀利,却透出股潇洒随意。而她所表演的舞蹈,更是有意思:数乐人一道击缶敲钟。她双手随缶声轻拂慢舞,双腿则跟钟声缓缓跨出舞步。缶声停,钟声起,则她只跨舞步;钟声止,缶声续,则她只专注于双手间的灵巧滑转。她明明跳得极慢,但每个姿态都十分优雅,赏心悦目。
      白蕴蔚未曾见过这样的舞蹈,更惊叹此女在舞艺上的造诣绝不输于当年的莫璇,心尖不由泛酸。默然间,她又望向嘉诺,却见他眼中透露出丝丝惊叹和着迷。趁嘉诺看得专注,白蕴蔚悄悄抽回左手。而这次,她成功了。
      舞毕,嘉诺同先前对莫玉珠般叫喻宝林上前说话赐酒。待姚芯喻离去后,他才再与白蕴蔚聊天说笑。只不过这次两人说得不多,往往说一句断一阵。
      而在桌下无人见到的地方,嘉诺攥紧自己手心,久久不愿松开。

      这年的新年,过得实在热闹。
      且不说后宫里流言蜚语,肆意渲染喻宝林的盛宠、莫玉珠的升迁,更有无数人暗暗盯梢怀有龙胎的白蕴蔚,背后议论她的是非;而前朝,也兴起大变故。
      不过大年初三,朝上风卷云涌,由一吏部官员的暴毙引出国库的贪污巨案。刑部接连审查无数重员,其中经过颇坎坷颠簸,但最终审出户部、工部、吏部有人相互勾结,在账本上做空帐,去年便拿走一年税收的六分之一!嘉诺大怒,直把此事相干的一重人等全拖出去斩了,又连发几条历法,增减部分官职,调任数牵连重臣于他部,并规定某某重职任期不得超过某某年。即使这样,嘉诺还觉不够,不但遣专人把往年的帐本彻查,还为此写下自悔自罪的诏状,公布天下,示黎民百姓其懊悔诚挚之心,愿朝中不再发生此等之事。
      这日下了早朝,白敛赦与莫家族长一道出宫。两人随意闲聊,说起最近的事。莫家族长见周遭无人,便叹道:“到底还是小觑了他!”
      白敛赦见状,急忙出声安慰,没想莫家的一肚子怨气,听白敛赦话语后更自顾自地倒苦水,直数嘉诺的不是,连带抖出此事的实情。其实,一国之账,名目繁多,且某些账目数年后才能得出个大概数字,所以说谁又会认真管那几分几两的差距?如此久已,自然有些贪财之人钻漏子,巧立名目,做些不大的假账,偷钱去寻欢作乐。莫家自然以这般的族人为不耻,但到底是自家之人,又好多说什么?他们拿得不多,更做不出什么大错事,知道之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罢了;若不是被嘉诺得知此事又借此大做文章,把那偷拿的钱数林林总总一加,又夸大其词说有六分之一之多,这档的事又怎会闹得满城风雨、人人惊心呢?
      白敛赦默默听他说话,也清楚他的难处及气闷。但白敛赦见莫家的一路愁眉不展,心思也不是全在怨言间,便关心道:“工部的事可还顺利?”嘉诺这次做得狠,把尚书令一职撤销,连带将任此职的莫家族长贬至工部尚书,而原先的工部尚书许家族长转调礼部;那半年前借穆家灭族上任的礼部姚尚书改任卫家的户部,本是户部尚书的卫家族长则被彻底免职。
      莫家的摇头,也不答话,只拍拍白敛赦,说:“幸好这事没殃及兵部,若军权咱都不保,这以后可就真属他一人的天下了。”
      白敛赦见他没直接回话,便知他在工部并不好受。虽说五族同心,但到底还是分了五族的。既不是同族人,又惹了一大祸事在前,谁不会对彼此多几分防备?许家不少人还在工部做事,于他们而言,多年霸占之地被抢,即使是个“同心”的外人坐上尚书的位置,私底下还是会排斥的。
      但话说回来,各个势力这般一打乱,以后的局势会变得如何?五族还能同心多久呢?白敛赦细思间,不由叹气。
      莫家的诧异,难得见白敛赦会如此叹息。可想想如今之况,他也不禁担忧起往后。
      “昨个荣家的传消息与我,说是这月聚会改期,咱们十四日午时见。”莫家的说,“地方,改在荣家。”荣家的向来主管刑部。这次主审案情的,全是他的人。
      白敛赦也清楚这次聚会被提前,而且不得不提前。现在五族中人心涣散,受牵连的莫、许、卫三家无不对荣家怀恨在心,认为荣家定是为保足自家势力不受损伤,才毅然舍弃他族之人。此事若不及时处理,早晚对五族有致命伤害。而这样的内部冲突,恰恰又是嘉诺所乐见的。
      但荣家的解释后又能怎样?顶多三族人假惺惺道个理解罢了,势力及家族族人的离亡已造成,无论如何,荣家无法再与其余几族人和洽。
      白敛赦不免发现自己的位置十分微妙。经此一事,五族内保存实力的又能与其余四族好说话的只有白家。虽然,这怕是暂时之宜;谁知道,嘉诺下步棋要如何走,五族又会如何扳回从前的江山。
      不过,这确是个好机会;一个说不定以后能使五族唯白家为首是瞻的机会。白敛赦暗动心思,但一想到爱女之胎,又头痛不已。
      一切,只能等这胎生下来才见分晓。

      前朝人愁前朝之事,后宫人自然忧心后宫之事。
      莫玉瑶坐在自己贤和宫的主殿内,细细抚摸面前绣有皇宫全景的屏风。这屏风,可还是前年某次去拜见太后时,莫玉瑶碰巧与太上皇说上话,也不知怎么讨得他的欢心,恩赐了这面屏风与她。而自那以后,这屏风就成了莫玉瑶的最爱之一。
      屏风上,皇宫由中间一道墙壁硬硬分成上下两块。下方那块自然是皇宫的正门正殿,前朝命官上朝及休憩的场所,还有外使和皇亲国戚们临京时暂居之地。而上方那块,便是外人所说的后宫。后宫内,正中偏下有三大宫,分别是皇上、皇后、以及太上皇太后的寝宫——乾龙宫、坤凤宫、和祺宁宫;正中偏上处是片巨大的御花园。御花园两侧,便是其余后宫妃嫔住的东西八大宫。东边自上而下的是元平、贤和、春锦、明澜等四宫;西面的则是昭华、钟秀、秋缎、菲英等四宫。八大宫周边零落的宫殿楼宇,譬如往日里举办中秋宴的聆音楼,主秀女殿选的韶禧宫等等。再外沿,才是宫中奴仆们起居办事之处。
      莫玉瑶沉迷在这屏风上的美景。当她的目光扫过元平宫时,眼里闪烁少许得意;而当她的目光落在明澜宫上时,神色却透出丝狠辣。
      “瑶姐姐!”外间,传来一声欢快之音。
      莫玉瑶闻言微笑回首,便见一身白色的莫玉珠快步走近。她娇艳的脸庞上尽是笑意。莫玉珠在莫玉瑶面前转了一圈,连连问,“瑶姐姐,这衣服可好看?”
      莫玉瑶见她还像个孩子般调皮,不由笑着摇头,走近故作嗔道,“怎还叫我姐姐?咱们的修容娘娘,可别坏了规矩,让人讨去口舌便宜。”虽说修容与充媛同是嫔的称号,但还是有先后之分。按理,瑶充媛该喊新晋的珠修容一声姐姐。
      莫玉珠一怔,神色有些不悦,撒娇说,无论如何,莫玉瑶依旧是她最亲的瑶姐姐。至于外人,“就让她们去嚼舌吧!反正她们也是闲,又见不着皇上。”她得意道。
      莫玉瑶听她这话,直暗暗可惜了莫玉珠这花容月貌下却有一榆木心肠,不懂思量。但她面上依旧温笑,耐心劝解她要小心,的确入宫未两年无子却封至正二品嫔是绝大的殊荣,可她不能因此得意而放低防备。说罢,莫玉瑶看她神色,挑拨道:“难道玉珠就忘了去年整整三月的禁足?”
      莫玉珠一听,脸上愉悦之情全然消失。她撇嘴,咒骂了几句白蕴蔚,道:“总会要她好看,哼!”懊恼一阵,又开心地提起她的衣服。她笑道,“这可是皇上送与我的!”
      莫玉瑶笑容渐失,在她屋里,还没一件东西是嘉诺赐予的。她略略停顿,违心直赞这白衣做工精妙,将莫玉珠衬越加如天仙般光彩夺目。两人就此说笑一阵,至奴婢们上了点心和茶,莫玉瑶才将话题转至正事上。
      “玉珠,可记得过年那几日宫内盛传的消息?”她开口。
      莫玉珠愣了愣,几经提醒才想起原来说的是白蕴蔚之龙胎。她的脸色暗了暗,茫然点头,等莫玉瑶说下去。
      “那事,我去查过,原先是从夏兰英的婢女那走漏嘴的。据说是何太医去看望夏兰英,夏兰英软硬兼施才从何太医得到这消息。”莫玉瑶道,“何太医向来是夏元帅的至交,又是看着夏兰英长大的。何太医会告知夏兰英,情有可原,这消息看来不假。”
      她顿了顿,继续道,“何太医行医多年,诊脉断病自有一套,他会如此说,定是有所依据。而且前几天,我去看望过白蕴蔚,顺便带了两个稳婆。回来后她们也说,依其数十年接生的经验来看,这胎确实很有可能是女。”莫玉瑶快意嘲讽,“可惜天意不遂其愿,她到底白费了许多心思!”
      莫玉珠脸色稍霁,也着实为这消息松口气。嘉诺还未立皇后,若此胎是男,不但极有可能被封为太子,而且母凭子贵,白蕴蔚说不定能借此登上凤位。她又想起更年宴那日白蕴蔚有幸坐于嘉诺身侧,眼睛不得不染上几许嫉恨。
      两人絮絮说着,莫玉瑶的意思是既然证明白蕴蔚这胎是女,她又防得滴水不漏,不如就此作罢,把心思放在新人喻宝林那。毕竟,虽然莫玉珠自更年宴重新获宠后,宫里只有喻宝林是敌。莫玉珠虽越级晋升,还获殊荣掌管无其它妃嫔居住的元平宫;但宫内谁都知道,一连六夜侍寝的喻宝林才是真正的得宠。而且在喻宝林之前,从未有一女能使皇上连传六夜。但莫玉珠不同意,她认为皇上不过图个新鲜,早晚心思还是会回她这的;而心计深藏的白蕴蔚才该是她们所对付的对象。
      二人如此说着,莫玉瑶见莫玉珠态度坚决,又闻她有报复之意,这才故作沉思良久,抬出她预先准备的说辞及计划。而莫玉珠听了,兴奋地直赞莫玉瑶真神通广大,而她定会把此事做好。
      莫玉瑶不大放心让莫玉珠去做这事,怕她反而坏了大事,惹祸上身。可现今除她外,莫玉瑶又想不到更适合的人选。于是她多多叮嘱几句;剩下的,只看结果会如何。
      白蕴蔚,后宫里有太多种方法让人“生”,让人“死”。莫玉瑶暗道,她又望向远处的那屏风,禁不住笑意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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