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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友惑(下) ...

  •   同日傍晚,本干爽温和的天气忽然换副面孔,平白生起狂风。天地间顿时一片萧索。
      起风的时候,茹宝林正从床上醒来,她摸摸肚子,不敢相信孩子就这样没了。
      她抓住自己极信任的婢女巧枬,一阵殷切发问一阵默然哭泣;她不时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怎么会如此?”
      巧枬一边安慰着失常的主子,一边斟酌用词,问道,主子在看众人送来的贺礼时,可否发觉有何异状?
      茹宝林眼睛一亮,重复道:“异状?”
      巧枬耐心道:“奴婢愚钝,只是猜想主子在昏倒前曾去瞧过贺礼,怕这事是与那些贺礼有关。主子也清楚,宫中人心难测。”
      茹宝林便慢慢回忆,心中顿时清明不少。恰此时,外边通传道:皇上、馨贤妃、梅充仪、瑶充媛、淇才人、乐宝林到。
      茹宝林听闻通传,面上神色仓惶不已。怔忡间她呆呆望向巧枬,而巧枬赶紧道:“主子,出了这么大一件事,咱们这些下人没法做主,所以奴婢派人分别禀报了皇上和贤妃娘娘。”
      她话音刚落,外间已传来不少脚步声。茹宝林已没时间多想,她挣扎着起床,一见皇上出现就行大礼,哭喊着求皇上为她讨公道。
      嘉诺倒不喜不怒,只在屋内找软榻坐下,询问茹宝林那时情况。
      茹宝林泣诉:“回皇上,当时妾身正察看这几日得来的贺礼,忽闻到股香气。妾身心奇,不知何物香味浓郁,没想不久身体便难受得紧;再然后,就成这般了。”说完又止不住落泪。
      嘉诺听后只将目光瞥向身边站的馨贤妃。馨贤妃会意,出声问茹宝林可清楚是何物香味浓郁。茹宝林怔怔不知,馨贤妃便差遣下人们将贺礼一件件摆上,让茹宝林各个去嗅,看能否将那物品找出。
      茹宝林本精神不济,偏需在众人前强撑,脸色很是难看。乐宝林见状,便请示是否让茹宝林去歇歇,不想亲姐馨贤妃阻止她,直道皇嗣事关重大,茹宝林横遭人陷害,若不寻出加害之人,她怎能安心休养?乐宝林见亲姐发话,自然不敢再开口。
      于是茹宝林勉力支撑病体,一样样礼物看过来,寻找哪件有莫名香气。良久,她惊呼道:“就是这个!”
      众人随呼声仔细一看,竟是匹花样清雅的古香缎。馨贤妃命人将古香缎递上,自己闻了闻,转头禀皇上道:“确实有股浓郁馨香。”
      “此物为何人所赠?”嘉诺开口。
      茹宝林茫然不知,还是一旁的巧枬反应快:“启禀皇上,那是兰美人送给主子的。”
      “兰英?”嘉诺惊奇。他瞅瞅那块布料,问:“朕闻孕者最不能嗅麝香。此香更宫中少有,贤妃,你可认得那味道?”
      馨贤妃答:“臣妾不敢欺瞒皇上,麝香臣妾确实闻过,但映像不深;依臣妾浅见,此物香味极似花香。皇上,不如请名太医来察看鉴别,更为妥贴。”
      嘉诺准了。馨贤妃便派人去请太医。
      麝香是贵重药材,有开窍、通经络、消肿止痛等疗效。平日里因宫中忌讳,麝香只在太医院中储藏,并药用格外严格,每每出入更需太医判签字核对。所以请太医来核对麝香香味,实乃正常不过。
      不一会,一太医就神色匆匆到来。他见一屋子的主子奴才,有些心慌,赶紧向众人行礼。馨贤妃温和地笑笑,请太医鉴赏那布料上香味。太医狐疑地闻了许久,只惭愧回答,他鉴别不出,或许应是某种花香。
      嘉诺神色微动,而馨贤妃这才开口,“不是麝香?”
      太医想想,拿起布料再仔细嗅了许久,确定道:“绝无可能是麝香。”
      嘉诺脸色古怪,屏退了不知所措的太医,说:“把兰美人喊来吧!”于是有人领命退下。
      而茹宝林怔坐在地,心中越发糊涂:到底谁要害她?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菲英宫离秋缎宫不远,不过一盏茶时间,兰美人便一身浅红色宫装盈然出现。她今日之装扮很是冷艳,眼眸里更带有许许不屑。她冷漠地向人行礼后,就径直站起,直望向嘉诺。
      嘉诺倒不在意,问道:“这匹布可是你赠给茹宝林的?”
      兰美人瞧了一眼,答:“确实。”
      嘉诺继续问:“那你可知那布料上染有香气?又可清楚是何香味?”
      兰美人撇嘴,“是墨兰香。”
      馨贤妃觉兰美人再三这般甚是无礼,忍不住出言劝说。而嘉诺看看眼前这明媚的女子,阻止馨贤妃,叹气道:“既然如此,兰美人可以下去了。”
      兰美人料不及嘉诺就问这两句话便轰她走,脸上不平之色愈浓。她古怪地浅笑,也不行礼,就转身离开。
      馨贤妃止不住再开口,而嘉诺笑笑,说句:“算了。”他知她心底一定在怨恨他——怨恨他的偏心不爱,他的情薄。他还记得初见夏兰英时她明媚似火的笑颜和清纯刁蛮的性子;他也曾想过,她应是个美好的女子,只可惜他没心思、没时间浪费在无谓的风花雪月上,所以从没去了解她。数年间他看她改变许多,至少在她的脸上,再找不到当初那美丽的笑容。
      而他的云斐,已太久没像从前那般欢笑过了。
      嘉诺再叹气,强行收敛心神,将注意转回这事上来。而馨贤妃已开口,缓缓叙述:那香味应没问题,兰美人不曾加害茹宝林;那孩子,或许跟茹宝林没缘份,胎位不稳,平白掉了。
      茹宝林大恸,不肯相信此事一点阴谋也没有。她跪在嘉诺前面,一直说要皇上为她讨回公道。嘉诺有些烦躁,很想嘲讽她一二句,但在他还没查清此事前,他不想过多让人看出端倪,平白丢尽皇家颜面。
      可惜明显有人不让他好过。只见淇才人站出列,似是犹豫许久才开口:“启禀皇上,今日午后太后娘娘那收到封密函。她的掌宫宫女与妾身皆在殿内伺候,见密函后怕有问题,就私自拆开读了内容。密函所说与茹宝林肚中龙种有关,妾身怕太后娘娘看了难过,便拿到贤妃娘娘处请求处理。不料才到那就听闻此事,心中诧异地随贤妃娘娘赶来,密函则按下未表;如今此事已尘埃落定,妾身虽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不过。。。事关皇家尊严,所以还请皇上圣裁。”于是她奉上密函。
      嘉诺皱眉,接过密函细读。果然那密函内容与他想的相差无几,嘉诺不禁怀疑:是否茹宝林之事有人设计?但此人会是谁?她花如此力气只为了除去茹宝林吗?
      于是他决定将计就计,大怒道:“卫素茹好大的胆子!竟敢做出这般无耻之事!”
      茹宝林被他此举吓到,不明所以间慌忙喊冤。
      嘉诺冷笑,将密函递给馨贤妃,又说,看完后给卫素茹瞧瞧,还吩咐道,传方实,并把御前侍卫李稳押来候审!
      茹宝林一听这名字脸色立即惨白,哑了嗓子哭不出来。她盯向馨贤妃手中密函,目光变得越加狠毒。
      馨贤妃看完,装模作样叹了一声,将密函交与下人,给茹宝林过目。而她转头对淇才人说:“妹妹做得好。母后如今伤才刚好,确实禁不住刺激。”
      淇才人微笑谢过。她看向馨贤妃的目光中带有丝丝认同感激。
      卫素茹不用看那密函已知上面写着什么,但她仍抖着手接过密函,慢慢地读,而心头转过无数念头,想方设法盼望逃开这一劫。
      于是她转而哭道:“皇上!皇上!有人诋毁妾身呀!皇上,这密函不是真的呀!”
      嘉诺则淡淡冷笑,命人制住“失态”的卫素茹,只等方实与御前侍卫李稳前来。

      须臾,嘉诺屏退旁人,屋内只余馨贤妃、淇才人、茹宝林及几个信得过的下人。梅充仪、瑶充媛与乐宝林缓缓步出茹宝林的秋环轩。一阵狂风袭过,乐宝林打了个冷颤。
      而一旁,瑶充媛与梅充仪正低声交谈,乐宝林不知她们说些什么,只是在瑶充媛笑着邀她同去秋缎主宫时,她答应了。
      在秋缎主宫三人才刚坐下,一个奴婢就前来回报:方实及李稳已至秋环轩。
      梅充仪转头看瑶充媛,瑶充媛则安慰似地朝她笑笑。而乐宝林注视这二人,心下奇怪,却忽想起梅充仪离开秋环轩时,曾对一个下人点点头——原来,她在秋环轩设有耳目。
      一会又有人来报:李稳招供,说是茹宝林故意引诱他,而他确实不识她身份,这才酿下大错。
      乐宝林听了这话,面色转青复转红——她明白话中意思:那孩子不是皇上的。她有些不好意思,但见旁边二位只淡然地饮茶不作声,难免自惭形秽,总觉自己太不镇定。她学着她们的表情动作慢慢饮茶,可心跳若击鼓咚咚,隐隐忐忑不安。
      一阵先前那奴婢回来,称茹宝林坚持不知李稳是何人,一直哭诉有人冤枉她。而李稳与其争辩中翻了脸,强指茹宝林身上某处有相邻二黑痣。茹宝林听他这般说后才傻住,再不言语。
      梅充仪听完掷了茶杯,怒道:“蠢!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瑶充媛瞧瞧粉身碎骨的茶杯,只道:“宫中清明的人有几何?况且她犯了事,心里更是紧张,出错是自然的;况且皇上这般精明,她终归是逃不掉的。”
      梅充仪凝视瑶充媛,忽然止声。她起身,站在殿门口看狂风卷落叶,面色越加清冷。乐宝林抿嘴,小心注视这二人的举动,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片刻,又一人回禀:茹宝林与人通奸之事落定,淇才人指责茹宝林在举报密函出现的同日掉子,实在惹人怀疑其目的用心。茹宝林喊冤,但因先前借失子想“加害”兰美人而无人信她;皇上很是气愤,已对她判刑。
      梅充仪听后急急问道:“皇上可还说些其它什么?”
      下人只傻傻说不知。梅充仪缓了口气,重新坐回桌边,倒杯茶慢慢喝。乐宝林细细瞧她,一接触梅充仪目光,又赶紧转过头去。
      再一阵,先前那奴婢回来,对主子们道:李稳听皇上宣判其死罪,慌忙喊冤,直说此事有人穿针引线指使而为,他求皇上宽宏大量,怜惜其被人利用。
      梅充仪手一抖,茶水被洒了一地。她急道:“可听闻是何人?”
      奴婢还没回话,外边却又跑进来一人,禀告主子说,燕才人正往这赶呢!
      三人闻言皆变了脸色。一时间三人三副心思,半晌缓不过神。
      梅充仪瞪大双眼,良久才嘲讽般笑笑,复云淡风轻地斟茶喝。瑶充媛蹙眉,面色转了又转,最后与梅充仪一道静静喝茶。而乐宝林不由为交好的燕才人担心——这事情如此错综复杂,她会不会有事?
      三人各怀心事地坐了一阵,梅充仪才道:“天色已晚,两位妹妹还是快回去吧!外面风大,今夜可能较凉。”
      乐宝林立即站起来,知趣地行礼告辞。她在这坐得太累。
      瑶充媛娴雅起身,温和说:“多谢姐姐今日照顾了。”
      梅充仪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言语。
      瑶充媛见她如此回应,面上未露一丝不悦,只向乐宝林温和地笑笑,说与她一同走。
      乐宝林不敢违抗上级妃嫔的命令,正要开口,却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她不解地回头,便看见一奴婢急匆匆走近,跪下禀报道:“回主子,李稳一口咬定是燕才人在其中穿针引线,引诱交好的茹宝林犯下此错!茹宝林哀哭不已,但也默认是遭人陷害。皇上为此雷霆震怒,燕才人处境危险,而贤妃娘娘却质问李稳何时何地见过燕才人,并指明燕才人实遭人冤枉,正四处寻乐宝林去询问呢!”
      “什么?”乐宝林不由惊呼出声——事情怎会变得如此?明明亲姐与燕才人并不相熟,何以出言保她,自个惹祸上身呢?
      梅充仪也霎时愣住,站在桌几前久久不语。
      瑶充媛瞧瞧身旁二人,然后对乐宝林说:“贤妃娘娘找你呢,还不快去?”
      乐宝林这才如梦初醒,努力维持表面镇定的模样,赶往秋环轩。到了那,馨贤妃忙忙开口,先问亲妹是否安好,再一字一顿地问她是否在某月某日与燕才人一起,在她宫里玩纸鸢。
      乐宝林刚进宫时亲姐就单独与她做约:馨贤妃若捂嘴笑问,她就该反驳;若是板着脸问且期间咬下嘴唇,她就该答不知道;而若是一字一顿地问,则要她附和问话。乐宝林那时疑惑为何亲姐要与她约定这些暗号,如今却不得不佩服亲姐的深谋远见。
      于是乐宝林照着答了,接着馨贤妃又板脸问话,乐宝林就装作想了许久,最后答了不记得。最后馨贤妃捂嘴笑问,乐宝林便立即反驳。
      三个问题后,房屋里一片安静。馨贤妃舒口气,转身向皇上回禀:事实就如她说的般,燕才人是冤枉的。
      乐宝林不知事情到底如何,只在暗暗期望自己可以早些抽身离开。她曾听说过后宫残忍阴暗,但她一直都不信。可此刻她茫然信了,虽然不清楚这一切是如何回事,但她体内藏有股莫名的害怕,正一点一点吞噬她温暖的心。
      皇上忽开口问:“乐宝林,你可曾想为茹宝林求情,让此事改日再审?”
      乐宝林一寒,记起先前随亲姐来秋环轩见憔悴的茹宝林生过怜惜之心,立时不知怎么答。她在颤抖,来不及细思,咬牙直道:“妾身。。。妾身只是见她体弱疲乏,才问了亲姐一句。”
      皇上沉吟一阵,才道:“如此,乐卿确实心善。”
      乐宝林听不出此句是赞是讽,无助间将目光投向亲姐。而馨贤妃不动声色,只将左手上的指环取下,复戴在右手上。
      乐宝林见此景松口气——这也是她们约定的暗号之一:这般动作表示说对话;反之则意为说错。
      皇上又转向燕才人、茹宝林说话,乐宝林趁此空朝四周瞧瞧,见每个人都神色严肃,难免暗自叹息。她不过转神一会,又发觉屋内静得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集在茹宝林身上。乐宝林心里一沉,也望向茹宝林。她见茹宝林跪坐在地,嘴边微露凄凉之意。缓缓,茹宝林吐出几个怨毒的字:“梅充仪。”

      翌日,睡不安稳的乐宝林一早就去见亲姐。馨贤妃打着哈欠,斜倚在软榻上接见亲妹。乐宝林见亲姐这般不由很是生气,又不由担心今日的亲姐,便会是明日的自己。
      馨贤妃笑笑,牵起亲妹的手说:“习惯了就好。在这宫里,有些事你不得不习惯。”
      乐宝林听了这话心里更赌得慌。她在软榻边坐下,抿抿唇,一股酸意就从双眼中流淌出来。她哭道:“姐姐,我害怕。”
      馨贤妃见她这般,只得叹口气,轻轻拥住亲妹道:“乖,莫哭。在这眼泪不值钱,还不如多花心思为自己算计。”
      乐宝林怔住,泪光中直直瞪向亲姐。馨贤妃叹道:“都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要是哪天我不在了,你可怎么办?”
      “姐姐!”乐宝林抱紧亲姐,气道:“不准说这样的话!”
      馨贤妃无奈,但还是安慰似地拍拍亲妹,轻道:“好,好。”
      姐妹二人私语一阵,乐宝林才发问:“昨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茹宝林竟说是。。。她族姐?”
      馨贤妃淡淡道:“李稳供说此事有人指使,并表明茹宝林不过是个小妃嫔,哪敢自己犯这般重罪?但李稳抬出的人竟是燕才人,”馨贤妃放低声音,“皇上看重他表妹,无论是为亲情还是为权力,燕才人是动不得的。所以我才出此下策,保她周全。况且,大家都是明白人,这事多半是嫁祸,有人争宠想除去燕才人。所以皇上不多追究,只将犯欺君之罪的李稳先送去斩了,再询问是何人指使茹宝林。茹宝林先前也支吾说有人指使,若她当时说不出个名字来便是死路一条。而宫里妃嫔少,比她高品级的更没几个。我开口帮了燕才人,她自然不敢说我;瑶充媛软弱无能,鲜少参与宫内事,前几年那事结果大家都知道,所以也不会选她;兰美人刚被她冤枉,珠美人经常遭人陷害,琰美人、云美人七月皆待在明澜宫内,淇才人则是交上密函的人,这些人都不好说;剩下的,又是最好说名字的,只有与她同住一宫的梅充仪。”
      馨贤妃顿住,思量后决定不告诉亲妹——其实她怀疑整件事有人操控,从头至尾都意在清高无争的梅充仪;而茹宝林先敢为争宠铤而走险,事发后又为逃避死罪拼命抵赖,那会不顾姐妹情谊诬陷梅充仪,也并非出人意料之外。但这些都属于宫中、人心里阴暗的一面,她不想多说。
      乐宝林听亲姐这般分析,难免暗暗吃惊——若不是亲姐解释,她永远也想不明白此事。而此刻她慢慢感觉到,若她当时在茹宝林处境,不管是不是冤枉她族姐,梅充仪确是最易使人相信、最易想到的指使人。
      “那皇上。。。”乐宝林犹豫一阵开口,可还是不知怎么说。
      “是,皇上即使清楚梅充仪可能是被冤枉的,但这么多人看着,加上此事蹊跷,很可能背后有人指使,他自然不愿从宽处理。乐儿,你要记住,皇家,是天下最要面子的。”
      乐宝林张口结舌,傻傻看住亲姐。
      馨贤妃叹气,只道:“你也别太把此事放心上,莫太难过了。”她顿了顿,又道:“皇上不高兴燕才人卷进此事,决意疏远她。你也别跟她走得太近,知道吗?”
      乐宝林怔怔地点头。
      馨贤妃看着难过,忽想起什么,便道:“淇才人也是个贴心聪明之人,有空与她多聊聊,总归对你有好处。”
      乐宝林难得听见亲姐夸人,不由愣了一下,才不情愿道:“是。”

      此时,淇才人正在瑶充媛的贤和宫内,满脸笑意地称谢。
      “有什么好谢的,妹妹见怪了!”瑶充媛和气地摆摆手,拉淇才人坐下。
      淇才人说:“若不是姐姐帮我出谋划策,我怎能把此事处理得得贤妃娘娘称赞。如此恩德,我怎能不郑重道谢!这有区区薄礼,还望姐姐莫要嫌弃。”说罢,她指挥奴婢送上她准备的礼物。
      “妹妹费心了。”瑶充媛眼睛一亮,笑呵呵道:“我不过在宫里待得长久,又是个不待见的人,才能偶尔说出个妥贴的法子。妹妹还不要多礼。”
      两人互相推托一番,瑶充媛免为其难地收下礼物,这才悄悄道:“妹妹可不要将我帮你出主意之事说出去。你知道,我是不想搅进浑水的。”说完又长长地叹了一声。
      淇才人会意。昨日毕竟很巧,瑶充媛向太后娘娘送礼时撞见无措的掌宫宫女和沉思的淇才人,便随意建议了几句。她说的话提醒了淇才人——这是个好机会在馨贤妃面前表现。
      于是淇才人不多留,客套几句便道别离去。
      而瑶充媛瞧着她远去的背影,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这个宫里,依旧没敌得过她的人。
      “姐姐,”瑶充媛身后,有人从里间的屏风后步出,“我想你叫我来并不是要我听这些的吧!”莫玉琰一脸疏离,眉目中有淡淡不屑。
      瑶充媛转身说道:“自然,”她击掌三声,门外便有人影晃动;待她拉着莫玉琰坐下,外面已进来两个素衣奴婢。
      莫玉琰住在瑶充媛主宫的贤和宫中,自然认得其中一奴婢是瑶充媛的掌宫宫女巧宁,但另一人她却从没见过。
      “奴婢巧宁、巧枬拜见充媛娘娘、琰美人娘娘。”二人行跪礼,齐声道。
      莫玉琰朝瑶充媛望去,而瑶充媛笑道:“起来吧。”又对巧枬道:“把你这几年的经历道给美人娘娘听听。”
      巧枬会意,便将多年前主子将她贬去他宫做奴婢、一年前被指给茹宝林、而后步步引诱野心勃勃的茹宝林中计之事抖出。巧枬叙事清楚,莫玉琰也听得明白。听完,莫玉琰神色沉了沉,表情无多波澜。
      “怎样?”瑶充媛问,一边示意巧宁、巧枬退离。
      “姐姐高明。”莫玉琰斟酌道。
      瑶充媛微笑,又道:“这没什么,像巧枬这样的棋子,我还有四个。”
      还有四个!莫玉琰一惊,抬头盯住瑶充媛,慢慢道:“你不怕我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瑶充媛轻笑,“你会这样做吗?”
      莫玉琰沉默半晌,终忍不住问:“你想怎样?”
      “很简单,咱们姐妹仨都姓莫,应齐心协力对外,而不是因从前一点小事就生了嫌隙,反让别人讨了便宜。”瑶充媛多少有些恼火:她昨天只是将心思全搁在茹宝林这事上,没想不够机灵的莫玉珠就着了他人诡计,被禁足三月。虽然皇上罚得轻,但她的人怎可随意被人欺负?这笔帐,她总会想法讨回来。
      莫玉琰想了一会,才说:“堂姐,我敬重你,也佩服你的本事,若能得你照料,我必感激不尽。但我与她是绝不能一处的。自进宫那日起,我就没个唤名‘珠儿’的妹妹!”她内心里苦水翻腾不已,想到瑶充媛毕竟不是外人,便直道:“堂姐,你恐怕不清楚,殿选前她曾买通奴婢朝我投药,幸好我机警,反将那药转回给她。她以前任性妄为,我生为其姐总多些爱护之心,能忍能让的都尽量随她,但人总有个极限!若你在那事前出面调和,或许我还能接受,但如今,我是绝不会答应的!”
      瑶充媛瞧她一脸坚决,叹口气,柔缓道:“她终归是你的妹妹。”
      “我没这个妹妹!”莫玉琰冷道。一个会推姐姐去受死的妹妹,她绝对不认。
      瑶充媛知一时难以劝解她,便与她商议以后之事。莫玉琰倒还有些顾念她这堂姐,最终答应与瑶充媛相互照应,但绝不管莫玉珠。
      瑶充媛见好就收,不再强逼莫玉琰。她笑盈盈地送走莫玉琰,便即刻唤回巧宁,确认巧枬是否安然离开她宫并无人注意;而莫玉琰回仁和轩后,第一件事就是召回所有宫人询问他们从前所事,且若名字中有带“巧”的绝对不要。
      莫玉琰问完却未发现不妥之人,心里不由更加困惑。她正思考,眼眸流转时突瞥向窗外:适时秋意绵绵,一阵风过,几片绿叶飘落于地;骄阳照上,树影与光点在落叶上斑驳。莫玉琰不由轻叹,忽有股渺渺离索之意。
      或许这宫里,只有自己可信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友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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