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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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利站在街角，乌黑的眼珠上滑过一串串幽蓝的数据。
天色渐暗，路上行人匆忙。
人群中有几人立在原地，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赫利在其中一个转头看过来的时候，往角落里退了退，将自己藏在黑暗中。虽然知道对方应该是扫描不透自己身上的隐身衣，但他还是被那人的眼神惊得数据流一时紊乱。
过了好一会儿，接收了微型探测仪传回来的数据，赫利轻舒口气，他悄悄地探出头去，那几个穿着同样服饰的人果然都隐没在了街头。
赫利这才放松下来，自言自语：“总算走了……也不知道先生那边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极低，说出来的话却也不是寻常人可以理解的宇宙通用语，听在人耳里反而像是毫无意义的声波震动。
赫利微侧头，打量了四周的街道，此时华灯初上，每隔几步行人一不留神就会迎面撞上悬浮的广告画面。
一对情侣中的男生正侧头和女朋友说着话，然后就见女友指着自己哈哈大笑，他一回头就迎上代言洗发水的某明星的大脸，他半张脸都嵌在明星的脸上，看着怪惊悚的。
男生气呼呼地退后半步，对悬浮的广告挥挥手，画面在他的动作下像烟一样化开，等男生收回手和女友说说笑笑离开后，它又恢复了原样。画面里托着洗发水瓶的女明星依旧笑颜如花，那头蔚蓝色的长发与她深蓝的眼睛相呼应，倒是美得很。
然而下一秒它又被人迎面撞散成了烟雾。
黑色制服的男人盯着赫利离开的角落，面色阴沉，抬手止住后边靠过来欲言又止的同伴：“刚走不久，追！”
同伴们相视一眼，又重新汇进了人群中。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赫利在对街的转角冒出头来，轻叹口气，他裹了裹身上的隐形衣转身离开。
赫利穿过人群，小心翼翼避开无处不在的监控，实在避不开就调用没剩多少的电量启动隐形衣的隔离系统。
在听到隐形衣第十三次嘀嘀嘀地发出电量警报通知然后就自动休眠后，赫利再一次叹气，遗憾自己的躯体不能涂一层隐形漆。
如果能拥有广告里宣传的最新智能那样的机械身体就好了。
这么个念头在赫利脑海里一晃，就消失不见了。
赫利转过一颗暖黄色的灯珠，拐到路边一间毫不起眼的酒吧的门口。酒吧门前浮着半亮不亮的灯牌，上面写着三个偌大的字——若云间。如果不是一靠近这酒吧身周就会响起“只有啤酒，爱喝喝不喝滚”的声音，别人恐怕还会以为这是一大隐隐于世的小庙堂。
酒吧门是上世纪的自动感应门，有时候还不太灵光，非得让人踹一脚、喝一声，才懒洋洋地敞开门。
赫利面无表情地抬脚踹了一下自动门，冥赫星出产的玻璃以结实闻名于世，据闻激光剑都捅不破。
那个广告宣传视频被一个人分享给了赫利，然后那人当着赫利的面拿着激光剑把大门捅出一个大窟窿，最后那人把过程录下来发给玻璃的生产商，换得了如今这块“融合了最新粒子结合技术”的冥赫高端玻璃门。
那个人就是这个酒吧的老板。
自动门巍然不动，赫利推了推右眼上的眼镜，对着门开口：“我知道你在，开门。”
自动门不动分毫。
赫利看了看四周，这条街平日里人流量本就不多，现在天全黑了，人更是很难见到。
“先生。”赫利对着门又唤了一声。
不待赫利再唤一声，自动门慢慢悠悠地开启了，同时，屋内传来一个男声，有些低沉，泛着磁性，直往人耳朵里钻：“你怎么来了。”
赫利往门内走几步，自动门这会儿倒是迅敏得紧，在他跨过门槛的刹那就开始往回关上。赫利回头看看闭合的自动门，不由自主又一次将其扫描了一遍，没有发现他同类存在的痕迹，这才半是疑惑半是无奈地走进屋里去。
“那帮人又来了，先生。”赫利边走边脱下隐身服，“你到底惹了什么人？”
隐身服脱下来后自动“缩水”了一般，缩成了巴掌大的纸片大小，薄薄的，不特意留意的时候简直就像揣着一片空气。
赫利的模样在屋内不甚清晰的灯光下显露出来，他竟然……是它。
它的外表是一只半人大小的兔子玩偶，绒毛是奶白色的，此时大约是沾了灰尘显得有些灰扑扑的。它穿着一套骑士模样的红黑制服，头上顶着一顶有些泛旧的系着红丝带的黑色小礼帽，右眼上架着一个金边的镜框，镜架边上垂下一条细细的金条。
这样的玩偶十年前十分流行，那时候有一本刚复原的早期地球流传下的故事书，里面就提到这么一只兔子。商人们很懂得把握时机，趁着那个时候推出了这种智能，成功大卖。但因为制成兔子绒毛的材料来源经发现竟然违反了星际物种保护法，所以很快就停止生产了。
赫利迈动他毛茸茸的小短腿走上前来，就见狭小的空间里乱糟糟的，除了靠门的地方摆着一组桌椅，以及它身前的黑漆漆的吧台，就没一处地方像个酒吧。
酒吧的老板此时正坐在吧台后的高椅上，手边摆着喝了一半的猎星麦啤，黄橙橙的酒液在昏暗的灯光下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碧色，这就是猎星麦啤最大的特色。
赫利手脚利索地爬上吧台前的高脚椅，端正坐好，看向男人。
男人长相和当下流行的精致不太一样，反而相背而行。五官拆开看戾气十足，不太好惹，搁在同一张脸上却冲淡了那股子杀气，笑起来有让小女生痴迷的痞劲儿。但是板着脸的时候却显得很是靠谱，让人生畏的同时又敬重他。
不过，这人总是一副不靠谱的样子，印象里是从来都没有过正经的模样，赫利心里嘟囔。
陆得云灌了口酒，往后一靠，手肘撑在把手上，抬眼看过来。漆黑的眼珠子在眼皮底下一扫，灯光给他高挺的鼻梁打下惑人的阴影。
他睫毛微颤，乌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人的时候，被看得人总觉得似有什么气势扑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赫利经常被他这么看着，倒也习惯了，开口：“先生……他们到底是谁？”
陆得云右手转着一多功能钢笔，漫不经心：“你不用管。”
赫利扫了一眼他手上的钢笔，悄悄往后靠了靠。
陆得云转笔的手一停，将赫利从头到尾扫视一遍，嘴角挑起饱有兴味的笑容：“来来来，小赫利，我给你休整休整。”
赫利一僵，没等它反抗，恶劣的男人就抓住了它两长耳朵，从椅子上将它拎起来。
赫利大喊：“放开我！先生！”
陆得云哈哈一笑，揉了揉它被白毛覆盖的脸：“别急，我帮你升级一下。”
随手关了赫利的开关，刚还不断动弹的白兔子这会儿完全没了声响，亮亮的眼珠子此时也暗淡下来如死水一般毫无波动。
空间里一时间太过安静了一些。
陆得云的手一顿，动作一改刚才的粗鲁，轻缓地将赫利放平在吧台下拉出来的操作台上。
陆得云解开赫利身上的骑士装，一边头也不抬说了一声：“开启防御系统。”
除了自动门恍然间不经意一般闪过一阵白光，屋里很是安静，再也没有其他动静。
赫利身上有些褪色的骑士装被解开后，发现衣服掩盖下的身体竟然和它四肢完全不同，没有绒毛，而是光|溜|溜的一片铁灰色。
只见陆得云手指轻点，赫利的胸前裂开一条细微的缝。陆得云右手拿过刚才搁置在酒瓶旁的多功能钢笔，指尖在钢笔的笔头按了一下，圆润光滑的笔盖下一秒露出十字的尖头小锥。
此时若有外人在场，就会发现陆得云的眼底时不时闪过一丝白芒，间伴着不断流动的幽蓝色的数据流。他手下的动作极快，甚至都晃出了残影。
不时有零件从赫利身上被取出，又被安装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自动门那又亮了一下，还是那个白光，同陆得云眼底的白芒的色彩一致。
陆得云手上动作慢了下来，他眨了眨右眼，窜动的数字符停了下来，那些白芒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是幻觉一样。
他在钢笔的笔尾轻点了一下，与笔身同色的黑色流金笔盖重新覆盖了米字小锥。
赫利的胸口恢复了之前的平整，那一条细缝像是从未出现过。
赫利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自己还坐在之前的那张高脚椅上，陆得云依旧坐在吧台里，手里拿着那瓶泛着碧色的猎星麦啤，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赫利眨眨眼，低头打量自己的毛绒爪子，还是和往常一般，不过貌似更灵活了些。
它摸摸自己的胸口，惊讶地发现它的探测仪竟然能够穿透身上这黑红的骑士装，看到自己身体内不断运转的机械零件。
赫利猛地抬头看向男人：“先生……”
陆得云喝了口麦啤，眼前冰蓝的悬浮显示屏挡住了他的神色，他开口：“恩。”
赫利抬手摸摸自己圆圆的小黑眼睛，又抬头看陆得云。
“那破纸片留下吧，你用不着了。”陆得云瞟了赫利一眼。
“纸片？”赫利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陆得云嘴里说的破纸片指的是那隐身服。
赫利愣了好久，眼底数据流乱窜，盈盈的蓝光像人类的泪水一样。
赫利又一次伸出毛绒绒的手臂，灰尘被一一扫去，露出原本的奶白色。他扶了扶自己右眼前的眼镜，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赫利离开了好一会儿。
陆得云靠在椅子上，门口的自动门闪了闪，一行冒着泡的字飘到陆得云面前：莹草液，隐形涂料主要成分。下了血本啊，主人。
陆得云将两长腿交叉往操作台上一搁，看着身前悬浮的冰蓝色屏幕沉思着，随手挥散那行字，说：“还不是你老欺负人兔子，我这不替你还债嘛。”
自动门又闪了闪，一个女声从陆得云身前桌上的破旧的小喇叭里传出来：“还不是因为你总是不给我造个躯体，见天的守着这门我很无聊啊。”
“你可是智能管家。”陆得云言下之意就是——你就是个守门的。
小喇叭刺啦一声，声音刺耳，陆得云却眉头也不皱一下，用脚将小喇叭拨到一边：“再瞎叫我把你拆了。”
女声憋屈：“行行行，小兔子是智能幼教我就得让着它是不是？你是大佬你有理。”
陆得云轻笑一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他身前悬浮的冰蓝色显示屏一下子就消失在了空中。
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这男人身量极高，在低矮的小酒吧里站着，让人更觉几分逼仄。
“小喇叭，和我办点事去吧。”
女声怒道：“我不叫小喇叭！我叫鹿宵，这可是你给取的名字！”
“是是是，好好好，宵宵宵。”
‘明明是消停的消，到了你那硬生生变成了良宵的宵，还有脸和我拍桌子，把你能的。’陆得云边走边腹诽，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他知道他如果把这话说出来，他家这小智能还真有胆子甩脸给他看。
还真是应了那句“能力不大，脾气却不小”。
陆得云摇摇头，对于英明的自己为什么搭上这么一个臭脾气的智能管家百思不得其解。
小酒馆的玻璃门在陆得云背后慢慢闭合，反射着街边点点暖色灯珠。
陆得云胸前口袋里的多功能笔闪了闪，鹿宵的声音通过微型放声孔传出来，有点缥缈：“我们去哪？”
陆得云伸手按了按胸口，回头看了看身后安静的小酒馆：“去了就知道了。”
他脸背着光，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玻璃门上依稀地临摹出他的身影，还是能看出与几年前的他相比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陆得云笑了笑，掉头沿着小路走远，步伐坚定矫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