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余小跃

68、无穷无尽的漩涡？

　　从那之后，方敏因故意杀人和私吞巨款罪，被判处无期徒刑，她整个下半辈子都要在黯淡无光的监狱里度过。
　　事已至此，我才发现原来家里的财政大权，之前一直都是由方敏掌管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在爱丁堡留学时，姜政国给我的那张卡内余额之所以为零的原因。
　　托那些媒体的福，把家里遭遇的这些不幸和落魄全部公布于众，丑闻几乎传遍了整个A市，正所谓树大易招风，喜欢落井下石的人也不在少数。
　　姜氏企业一蹶不振，股市也天天跌停板，还背负巨额欠款，为了偿钱，只能将大宅邸割爱卖掉换钱，邹绣琴变卖了自己的珠宝手饰，我也主动把之前自己存的所有积蓄拿出来还债。
　　然后我用自己剩下的积蓄买了一套不到40平米平房，A市的房价太高，我还和中介讨价还价了好久才买到这套房子。
　　这套房子在一楼，光线阴暗不说，墙壁由于湿气太重而开裂不堪，水龙头是生锈的，犄角旮旯还有几只蟑螂迅速爬过。
　　家里的气氛格外颓废，赵玉竹连连叹气不断，而艺兴现在不知道和谁出去鬼混了，打他电话打不通，人不知所踪。
　　对此，我也心烦得不想多说些什么，赵玉竹年纪大了，好多事情都力不从心，所以我买好菜后自己做，招呼她吃好弄好后，不声不响的把碗洗掉。
　　见艺兴还是没有回来，赵玉竹坐立不安的催促我再打电话给他，生怕他出事情。
　　是啊，都这个节骨眼上了，如果乐扬再出个什么事，这个家真的难以设想。
　　我拨动了五六个电话，艺兴依旧没有接，直到最后，他可能实在忍无可忍，索性就把手机给关机了。
　　也对，面对这么一个血淋淋的事实，换作是谁都无法接受，艺兴现在正是需要安静的时候，我没有再打扰他。
　　我给他发了条短信，目的就是为了表明，我和赵玉竹虽然埋怨方敏，但并不记恨于他，这么多年下来对他总归是有感情的，我们是一家人，无关乎血缘。
　　屋内没有空调，我只好拿起简陋的广告单对赵玉竹轻轻扇着，她一时不太习惯这里，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索性就和我闲扯了起来。
　　她老泪纵横的说起自己早年丧夫，一个人挑起抚养独子姜政国和管理姜氏集团的大梁，何其艰辛，所以更不希望自己儿子和她一样不幸，结果竟被毁在了她精心设计好的布局中……
　　我情绪复杂的安抚着她，直至入睡，才兀自打开铁门，去小区门口的路边摊。
　　温暖的夜风像永远也不会疲倦那样，徐徐吹来，我坐在塑料板凳上，拍拍桌子问摊主要了几瓶冰啤，摊主迎合着从冰箱里拿出了几瓶还在冒着冷气的啤酒。
　　他热心的帮我打开了啤酒盖，贴心的递来了个玻璃杯，脸上至始至终都挂着一副好客的笑容，
　　我连看没有不看他，轻轻推开玻璃杯，直接拿起啤酒瓶，仰面喝了下去。
　　苦涩的啤酒在嘴里翻滚叫嚣着，我咬牙大口将它全吞进了胃里，淡淡的甘甜弥漫在口腔里，仿佛在这一刻，真的可以忘记所有的烦恼。
　　不经意间，我慵懒的打了个饱隔，然后继续拿起啤酒，再次喝了一大口。
　　我喝完了这几瓶啤酒后，随手拿起一个啤酒瓶，想着要把杯中残余的那几滴啤酒喝完，谁知，一只手忽然拽住我的手腕。
　　那只手的力度蓦地收紧，足足把我的那只手腕勒出了道红印子，借着那股酒劲，我生气的破口骂道：“神经病啊！”
　　我抬头，眼巴巴的看到神色阴鹜的陆屿苏后，肩胛骨下意识的往上提，中间凹陷得几乎可以放上一颗鸡蛋。
　　如果现实允许的话，我还真想和微信里的聊天模式一样，撤回刚刚那句话。
　　陆屿苏脸上的倦容瞬间一扫而空，随之转换为无穷无尽的愤怒，他咬牙切齿的冲我吼着：“沈念，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有心情喝啤酒？”
　　我用力掰开他的手，忘乎所以的摇晃着脑袋，像个混蛋一样面不改色的回答说：“不然呢？是要哭爹喊娘的向全世界宣布，我的悲惨人生吗？”
　　陆屿苏无言以对，他不留情面的拽着我肩膀上的衣服布料，我如同只小鸡崽般被他轻松拎起，随手丢到他那辆黑色路虎车的副驾驶上，“嘭”的一声把车门打关上，留下阵阵余响，令我有些心有余悸。
　　耀眼的阳光无声无息的打落在了我脸上，让仅有的睡意化为虚无，我浑浑噩噩的睁开了双眼，全身酸痛而沉重。
　　身着笔挺西装革履的陆屿苏忽然推门而入，我匪夷所思的看着他，顿时意识到自己现在竟然什么都没有穿。
　　我惊慌的睁大眼睛，立刻拿起身旁的被子遮挡着，极力抑制住想要尖叫的冲动。
　　而陆屿苏则双手环腰，像是在欣赏一把高端的宝剑那样，满意的扫视着我的所有表情变化，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怎么这场游戏才刚开始，你这就怕了”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伸手狠戾的抬起我的下巴，俯身义正言辞的说：“沈念，你少用这种可怜虫的眼神看着我，这都是你欠我的！谁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的既然是你破坏了我的计划，那就要为之付出代价。”
　　我屏着呼吸，仿佛心脏都快跳到了嗓子眼，沙哑的解释道：“姜暮晚她的死与我无关，一切都是方敏搞得鬼。”
　　陆屿苏不听我解释，当他转身走到门前时，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顺势勾起唇角：“姜氏企业在我手上，你若是想得到它，那就到我公司去工作。”
　　他笑得如溪水般的清澈，但实则却像地狱里的撒旦那样：“沈念，我要让你永远卑微到尘埃里，像条哈巴狗一样对着主人摇尾巴。”
　　等到陆屿苏离开后，我瑟缩着闯进了卫生间，把淋浴器调到最大。
　　我安静的直视对面镜子里的自己，全身布满了狼狈的淤青，各种深浅不一的吻痕，甚至还能感受到残余的痛楚。
　　刚刚无意间在床上瞄到了那抹刺眼的血红，也难怪陆屿苏会对我这么说，现在好像隐隐约约的能回忆起昨晚，那些林林总总的缠绵悱恻，越想脑子就越发凌乱。
　　我站在淋浴器下发愣，冰凉刺骨的水顺着凌乱的头发倾斜而至，它能冲刷掉粘腻的汗渍，可却唯独洗不掉心底的浑浊。
　　ADD：——YF帝国CEO办公室
　　程亦珣将辞呈朝我这边一甩，他情绪激动得问我，英俊的面庞上像布满了乌云般的难看：“什么你说你要辞职你家里现在都出这么大的事情了，你居然要辞职”
　　我意志十分坚定，含蓄的回答他说：“就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更要辞职。”
　　程亦珣整个上半身靠在椅背上，把头努力往上仰，沉思着用手摩挲着下巴：“你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赎回姜氏企业罢了，只要你不辞职，我会尽力帮你赎回的。”
　　我麻烦程亦珣的事情已经够多的，真的不想再麻烦他，我摆了摆手，假装把握十足的笑道：“你不必为我费心，赎回姜氏我自有办法。”
　　就算我一直在这儿做下去，也未必会呆长久，日后免不得与吴兆产生瓜葛，他现在必然已经对我有偏见。
　　既然现在离开已成定局，那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程亦珣，这些年来，多谢有你。”，我正准备开门离开时，又忽然转过身毕恭毕敬的对他鞠躬，真挚的表示感谢。
　　程亦珣蓦地哑然失笑，暗自喃喃细语道：“呵，我能让好多人都听令于我，可你却独独是个例外，若要说最让我无能为力的事情，恐怕就只有你了。”
　　他认真看着我，声音近乎哽咽：“沈念，以后受了委屈千万别独自藏着掖着，务必要让我来帮你出气！懂吗？”
　　我深吸了口气，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没有再回头看他，表现出一副百毒不侵的模样，兀自关上了办公室的大门。
　　南希一直守候在总裁办公室门口，直到我出来，她快步跑到我面前，满是关切的问：“总监，你为什么要辞职啊？”
　　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循循善诱的教育道：“南希，你要记住，往后在职场上要少问多做，问多是非多。”
　　南希低头嘟囔着嘴，双手环抱着我的左手臂，像位高中时期的小女生般恋恋不舍的撒娇道：“可，我还是好舍不得你……”
　　我苦笑不得的安抚着她，轻轻揉了揉她的刘海，南希就像我的亲妹妹那样，亲切可爱：“瞧你说得，我只是换个地方工作罢了！以后若想见面，随时都可以见的。”
　　当我捧着自己的集装箱走到公司大门口时，谢安雅突然拦住了我，紧张的问：“沈念，你真的要离开YF帝国吗”
　　我满不在意的继续笔直往前走，嗤笑道：“是啊！如你所愿。”
　　谢安雅把唇咬得苍白，她两手抓着我的衣角不肯放手，底喃道：“你还在恨我？”
　　我不带感情的瞟了她一眼，猛力挣脱开了她的束缚：“抱歉，这只不过是一个比赛作品而已，谢安雅，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谢安雅直愣愣的盯着我看，她羞愧难当的对我说：“沈念，对不起！那件事确实是有人指使我这么做的，她说如果我这么做了，就会给我一大笔钱。”
　　她接着说：“我当时也是财迷心窍，想着你这么厉害，既留过学还是千金名媛，只是输掉一场比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我现在的处境就不一样的。”
　　霎那间，我停下前行的脚步，看到谢安雅这副苦瓜脸就觉得无比心烦，搞得和我欠她多少钱似的，这简直是农夫与蛇的翻版：“谢安雅，我念在我们曾经大学同学一场，才好心好意的帮你找到工作，而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说吧，指使者是谁”
　　谢安雅没有回答我，她僵直着脖子了半天，当她还在犹豫时，我实在没空陪她闲扯，极为不耐烦的吼道：“说！”
　　她顿时被我吓得抖三抖，然后吞吞吐吐的告诉我：“是……刘辰铭的新女朋友。”
　　夏柔我不可思议的皱了皱眉，没有再理会她，继续自顾自的直径往前走。
　　我虽然是打心底的怨恨她，但并没有想要伤害她的意思，而且我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呵！她是吃饱了撑着了吗？
　　对于之前都是叫代驾或者自己开车的我来说，确实好久没有乘坐地铁了，一时拥挤得有些不习惯，人潮里的我们你推我挤着，让空气稀薄到将近窒息。
　　ADD：——SL财团大楼前
　　坐落在眼前的商业大楼如同怪物般的高耸，我要把头抬到最高才能勉强看到它的顶部，天空上翻涌滚动着的雾霭和云朵交叠在一起，呈现出闷沉沉的暗灰色。
　　我自嘲的笑着，自己曾埋头工作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爬到的位置就这样幻化成了过往云烟，我又变成了最初那个一无所有的自己，全部都要从头来过。
　　一步又一步，我踩着大理石台阶，心暗自在底默念着数字，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的那道玻璃旋转大门，脚下像是踩着千千万万个锋利的刀片那样，周围的尘土吹扬起片片无形的血红玫瑰花瓣，内心沉重而痛苦。
　　我心里也清楚，一旦推开那扇大门，就像被卷入了无穷无尽的漩涡，永无回头之日。
　　可我在恐惧之余，究竟在期待些什么呢我也不清楚自己此刻到底怀着怎样混乱而复杂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