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余小跃

59、希望那个不幸的人是我

　　“沈念，你这又是何苦呢？”姜暮晚几乎是跑着赶过来的，她对我弯下腰，边大口大口的喘气边皱眉大声问道。
　　我抬头，双目空洞的看向她：“如果你是想让我离开这儿的话那就免了，因为是方阿姨和奶奶要求我跪在这里的。”
　　“对，没错！我就是想带你走的。”姜暮晚昂首，义正言辞的对我说。
　　“是乐扬拼命为你求情的，我是你亲姐姐，你认为我还有骗你的必要吗”
　　姜暮晚伸手想要拉我起来，我迟疑了片刻，便死死握住了她的手。
　　自己正尝试着要站起来，可双腿麻的不听使唤，每抬一下腿，扎在膝盖上的尖刺就更会戳入肉里几分。
　　后来，我是被姜暮晚叫来的两位保镖给架起来，小心翼翼的拖到房间里。
　　我忍着痛楚坐在床上，膝盖处还是沾满了尖刺和血迹，有些长的尖刺插在上面还能看得见头，而好多偏短的刺却早已埋在了肉里，只能隐隐感觉到它的存在。
　　姜暮晚特地请了位医生到我房间里，专门替我诊疗，他三下两下就用剪刀，利索的剪开了我裤子膝盖到小腿处的布料。
　　他给我涂了消炎药水，拔掉了长的尖刺后，紧皱着眉头，严肃的声称要开刀。
　　而我除了答应他，还有别的选择吗总不可能让这些刺一直深埋在膝盖里吧。
　　他给我注射了麻药，因为怕产生副作用，所以不敢给我太多，可这点分量的麻药对于天生就很敏感的我来说，起不了任何作用，最多只能算是个心里安慰。
　　哗——，我甚至听到了肉被手术刀划开来的声音，鲜血伴随着凄厉的痛楚流淌了下来，疼得让我忍不住尖叫出了声。
　　论我有多强大，也不过是个刚满18岁的小姑娘，在痛苦面前还是显得不堪一击。
　　医生瞪了我几眼，不苟言笑的对我警告道：“安静点！不要妨碍到手术进程。”
　　“嗯。”我含着眼中的泪花，挣扎着不让它流出，坚定的点了点头，咬牙回答。
　　医生继续拾起镊子，一点一点的从血肉中挑着不明显的刺，再将那些深入骨髓的刺挑出，顺道把坏死的肉给全部割除。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血淋淋的每一步，极力的忍着疼痛，双手紧握，没有再吭声。
　　预感告诉我，要是自己再在这块是非之地待下去，那么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亡。
　　我厌倦这个家，心中暗暗发誓，终有一日自己一定要脱离这个恐怖的魔窟，我沈念要变得强大起来，只为自己而活。
　　从那天以后，直到期末考试前，我因为膝盖上的伤势严重，没有再去学校。
　　双腿因开刀而生成的伤疤，随着时间泛滥成痂，扭曲了两道刻骨铭心的回忆。
　　也就是因为昨天这件事，导致我出门很少露小腿或膝盖的裤子，连穿裙子都必须搭配深黑色的裤袜。
　　我忽然像着了魔似的，从早到晚都盯着书本看，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般，不眠不休的只知道趴在书桌上学习。
　　通过这些天的努力，我竟破天荒的在这学期的期末考上，获得了专业第一的成绩，还一次性通过了雅思。
　　但现实证明，这些还远远不够，我还要继续努力，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有权利去选择想要的生活。
　　某天，姜暮晚突然来我房间找我，并着急的询问我情人节有没有空。
　　我皱眉，迷惑不解的问她说：“姐，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其实也没多大点事，就是请你帮忙代替我和陆屿苏约会。”姜暮晚的眼神摇摆不定，轻笑了几声，开门见山的敷衍着。
　　“我那天要帮忙给少天辅导功课，少天现在都高三了，根本就没有时间去约会。”
　　“可你这是在欺骗陆师哥！你把他当成什么了”我立刻反驳了她，尽管自己心里巴不得这么做，但道义上不能这么做。
　　“姐，你有什么事就直接和他说呗！”
　　“沈念，我就求你帮我这么一次，除了你就没有更好的人来帮我了！反正你不说我也不说，是没有人知道这件事的。”
　　姜暮晚对我苦苦哀求道：“这不过是个善意的谎言而已，陆屿苏他现在除了忙碌学校里的事还有公司里的事，好不容易挑个休息时间，我怎么可以辜负他呢”
　　我深吸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书本，平静的回答她说：“好，容我再想会儿吧。”
　　“那行。”姜暮晚浅浅的笑了笑，关上了房间的门，也同时隔绝了所有的苦恼。
　　谁知，她又蓦地打开了门，她那双水盈盈美眸，思虑重重的注视着我良久，缓缓对我开口道，如梵咒般，着实深奥的让人无法理解。
　　“沈念，如果在我们姐妹俩之间，注定要有一个人得不到幸福，那么我希望那个不幸的人，将会是我。”
　　我轻轻敲了几下姜暮晚房间的门，等待半天，她还是没有给我开门。
　　犹豫再三，我干脆推了开门把手，我本打算叫她来着的，谁知她根本就不在房间里，大厅里也找遍了，就是不见她人影。
　　姜暮晚可能已经去找段少天了吧，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好奇，这个段少天到底有什么样的背景竟惹得她姜暮晚为教他功课，而不惜找我来顶替和陆屿苏的约会。
　　要我直接去问邹绣琴和姜政国他们，这固然是不可能的，我索性就问了几个方便开口的——服侍姜暮晚的贴身家佣。
　　从她们嘴里得知，这个段少天确实来历不明，姜暮晚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深夜。
　　那晚，衣衫褴褛的他，抽颤着躲在我们家后花园的草丛里，浑身都沾满着血，浅棕色的眼眸里写满了恐惧，栏杆外面似乎还有好几位黑衣人在拼命的寻找他。
　　姜暮晚问他，他便半真半假的回答说自己因为偷了东西，所以那些人才要抓他。
　　后来还是在姜暮晚的耐心帮助下，少天慢慢改邪归正了，总而言之，八卦点的说法就是他俩的关系绝对非比寻常。
　　我翻开了姜暮晚的衣柜，随便挑了件白色衬衫和卡其色格子花的毛线裤裙，面对镜子，效仿起姜暮晚平日里的淡妆。
　　由于我本来的长发被剪成了中发，而姜暮晚又是长直发，怕被陆屿苏察觉，所以我扎了个低调的丸子头。
　　再带斜戴个扁扁的驼色南瓜帽，感觉像极了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
　　初春时节，天气依旧冷得骇人，才刚走到门口，我还是有些不太适应，只得匆匆跑回去，外面又套了件米色大衣。
　　自己之前的一举一动，却孰不知，早已被某人清晰的看在了眼里。
　　我垂眸，从姜暮晚的手提包里掏出了她的手机，点出了陆屿苏的联系电话，酝酿着自己的感情，迟迟都不敢按下绿色箭头。
　　陆屿苏突然打开了车门，他勾起唇对我开玩笑说：“晚晚，要是再发愣，你最喜欢看的芭蕾舞剧表演就要结束了。”
　　“啊”我有些木讷的回答了陆屿苏，像刘姥姥进大观园般，全程都盯着他那辆白色的高档轿车看，心不在焉的说：“哦……”
　　他绅士的打开右边的车门，招呼着我进车，并小心翼翼的帮我系上了安全带。
　　正熟练的操纵着方向盘的陆屿苏，漫不经心的问我说：“晚晚，你今天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奇怪了这不是像你平时的作风。”
　　我紧张的哆嗦着肩膀，学着姜暮晚，轻柔的对他讪笑道：“哈哈，有吗？我今天忽然心血来潮，所以就换了个发型。”
　　一不做二不休，我对着陆屿苏大胆的摆弄着几个姿势：“怎么样？我这样好看吗”
　　“噗……”忙着开车的陆屿苏，用余光缓缓扫视了我几眼，瞬间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背对着陆屿苏偷偷吐了口气，就这样暂时堂而皇之的避开了他的问题，其实我很清楚他想要问的并不是我的打扮，而是我和姜暮晚日常截然相反的异常举动。
　　陆屿苏把我带到了A市最豪华的芭蕾舞剧院，他温柔的询问我要看哪个。
　　我对着偌大的银屏，一时也想不出要看哪个，便挑了个目前最火的《拿波里》。
　　陆屿苏双手插着口袋，迷惑不解的皱眉问我说：“你说的这部舞台剧，咱俩之前不是一起在法国的巴黎歌剧院里看过了吗？”
　　我的心不禁猛地收缩起，转身尴尬的笑着应答他道：“咳，我觉得这部剧太经典了，现在想再看几遍，可以吗”
　　“那行。”陆屿苏竟爽快的答应了我，他拨打起助理的电话，问门票预订的事。
　　谁知，那个门票现在已经售空了，无奈下，我只好选择第二火的《巴赫塔》。
　　随着悠扬壮阔的交响乐声，纯真热情的吉卜赛姑娘巴赫塔和法国军官卢西昂，跳着华丽的芭蕾舞步徐徐登场。
　　他们两个明明很相爱，可却因为身份地位的悬殊而不能在一起，所有历尽艰辛的画面一幕幕呈现在眼前，观众都纷纷擦起了泪水。
　　面对这场催人泪下的舞台剧，就只有陆屿苏自始自终都黑着脸，我不露声色的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霎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原来恰好坐在我们前排的，竟然是姜暮晚而坐在她边上，看起来十七岁左右的男孩，应该就是她口中声称着的段少天吧。
　　“姜姐姐，你也真是！与其看这么伤感的舞台剧还不如去看杂技表演呢。”段少天嘟囔着小嘴，闷闷的发牢骚道。
　　姜暮晚用餐饮纸擦了擦眼中的泪水，一本正经的说：“你不懂，这是艺术好嘛！你看看她们跳得这个波兰舞曲多庄重。”
　　少天侧过身，认真的凝视着她，他的那双深黑色的眼眸是那样的清澈，比陆屿苏更多了几分活泼开朗，却又蕴藏着好多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故事。
　　根据家佣们的描述，我敢内心肯定，少天应该是带了黑色的美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