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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重逢 ...

  •   王延在弘训宫殿外来回踱着步子,时不时地望着坐在老藤椅上闭目养神的王弥。王延见他就如同坐在自家庭院里那般怡然自得,不由得口露急色:“大将军,这羊氏的架子也忒大了,我们请人通传了半晌也不见她让我们进去坐坐。”

      “急什么,羊氏贵为皇后,有些脾性也是应该的。左不过我们再等等便是。”王弥缓缓地睁开有些浑浊的眼睛,面色如常。

      王延直勾勾的眼神已经把守在殿门两侧的宫女上下调戏一番。他委实心急,连守门的丫头个个都如此整齐,更别说宫里坐着的那位了。

      想到这里他愤然到:“将军,她虽是皇后,可那司马炽都溜走了,前皇后也不过就是阶下囚而已!都已经等吃两碗酒的功夫了,破门而入也不为过!她不给我们脸面,也别想我们能给她脸面!”

      王延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王弥也觉得羊后此时还端着这架子着实可笑,但他却也被这不轻易得手的感觉搅的心里越发的痒。王弥毕竟不是凶悍的蛮夷,不敢当众做出那种秽乱之事。他虽然尚武,身上流着的汉人血液让他理智。可理智过了,他又觉得自己打小便被教诲要忠君忠晋,如今若与惠帝的妻子结合,好像是一件格外诱惑的事。他这般有礼恭顺,要的可不只是羊后的身子,而是让她乖乖地成为自己的人。

      王弥刚要正正身子派人前去打探,挂着七色琉璃彩珠的帷帘便被人掀了起来。这琉璃珠由七种不同的金刚钻打磨而成,在清晨的微光下透出一种朦胧的美感。穿着夹桃色四折裙的红贻掀起帘子,见面前众多满目狞色的外族汉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她腿肚子都是打颤的。

      红贻浅浅地福了一身,声音轻轻柔柔却也坚定:“娘娘说了,来者都是贵客,我们弘训宫上下自然欢喜。只是若要面见,恐怕有些为难。娘娘乃一国之后、大晋皇族,汉赵若是想要请上一面那也要等同等身份的贵人来才是,边野匹夫如何见得!”

      王弥阴着脸色,慢慢地站起身来:“这么说,我是没有这个身份面见惠后了?”他冷哼一声,抬手召唤了两个士卒:“依我之见,你是贱婢,他们是士兵。既然同等身份,那就辛苦你好生伺候他们吧。”语罢,这两个蛮子便摩拳擦掌地拖起眼坠泪水的红贻。

      “贵客到了,真是有失远迎。”夕雾随着一个小内侍拂帘而出,轻快的声音洋洋洒洒,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王弥眯着眼睛看着这位衣着不凡的来客,一时拿捏不准她的来头,只得卷足了戾气道:“哦?我可不知我竟成了贵客。”

      也难怪王弥分辨不出她的来头。夕雾身材娇小,长着一张瘦长脸,气度沉稳不凡,饶是位阶低些的后妃也没消受过她身上这样的流光缎。她能得此殊荣,处处享着比后宫美人儿们还紧俏的吃穿,除了她常伴羊后身侧、忠心不二,更是因为夕雾本名乃是希雾,是羊皇后三婆舅家的表小姐。

      虽说皇上还有几番穷亲戚,可这凌宜胡同的希家也忒穷了些。为了给嫡子谋个像样的出路,他们只得把庶出的三个小娘送到希老爷表妹的府中。虽说是送,到底也是签了死契的,夕雾也没把自己当成几房的远亲戚。羊献容只有两位年岁相差甚远的兄长,眼下见来了三位“表姐”,十分欣喜若狂,比起另两个畏手畏脚的姐妹,巧舌的夕雾自然讨这个尊贵的“表妹”喜欢。

      当然这都是前话,如今的夕雾已是羊后放在外面的眼珠子,谁见着她不礼让三分。

      夕雾眼中闪过精光,转瞬即逝后,她两汪碧目闪闪发亮:“听起来好像是有什么误会,奴婢方才在殿内听得断断续续的,好像是红贻这丫头传错了话。”

      见王弥不动声色,她又施施然走到红贻身旁骂道:“你这粗言粗语的小蹄子,娘娘说的话都能被你传漏了!你只听着娘娘说到‘边野匹夫’就像领了月银一般急冲冲地跑了出去,怎不想娘娘还有一句‘既然是王将军那便亲自请进来吧’。糊涂东西,还不快给大将军磕头赔个不是?”

      夕雾说的真真的,不光王弥相信,连当事人红贻都认为自己传错了娘娘的金口玉言。红贻伏地磕了几个响头,夕雾也是眼泪涟涟,王弥怜香惜玉的老毛病犯了,他清清嗓子道:“罢了,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今后姑姑好好管教便是了。”

      夕雾点头称是,忙请王弥移步进殿。见王延也厚颜的跟了上来,夕雾堵在门口拧着秀眉道:“这位将军乃是何人?”

      王弥笑答:“此人是我的牙将,也是王将军。”

      夕雾冲王延翻了个白眼,扬起下颚:“我们家娘娘说了,只见王将军,可这王将军和王将军也是不同的。除了王弥将军,我们家娘娘还没听说刘汉有什么其他的人物。”

      “末将一介武夫不敢当惠后娘娘如此赞誉。”话虽是这么说,羊献容此番抬举正好不偏不倚地砸到了他的胸口。王弥一向自视过高,若不是他归附汉赵的时间尚短,他也不会在石勒面前伏低做小。

      他心里一时舒畅极了,转头呵斥王延:“没本将军的命令你们谁也不能踏进殿内半步!”

      王延憋气憋出了内伤,硬着头皮大吼到:“是!”

      王弥满意地点点头,冲夕雾友好一笑。夕雾面儿上笑吟吟地请他进去,实则胃里翻江倒海。

      外面虽是清晨,搬了几个时辰东西的王弥仍是汗流浃背。他一头扎进殿内,只觉得怡人的凉风丝丝袭来,还盈盈绕着瓜果的香甜气。入座后,两三个面容姣好的小宫女递上来茶水和糕点,他确实也饿了,塞了三块枣仁核桃团糕进嘴,两口下肚也没尝到什么香味。他素不喜茶,解了腰上系着的酒壶,咕嘟咕嘟的喝个底朝天,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旁瞧着的宫女瞪直了眼睛。

      有道是饺子就酒越喝越有,没有饺子,啃着甜糕点的王弥也觉得身心一阵舒畅。他翘着二郎腿,眼睛巴巴地朝着内寝望去,宛如一只盯着肥鸡的黄大仙。翘首盼了许久,明黄色的轻纱帷帐被一只纤细的玉手缓缓挑开,王弥借着醉意眯去,一身着十二折明红色宫裙的女子款款走来。乌丝浓密被一柄金镂空双蝶凤钗绾着,双目含情,水红色的双唇微微抿着,深深的梨涡挂在脸上似乎可以盛上一勺花蜜。王弥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这哪是京中绝色,怕是连天上的宫娥也愧于她的日月山辉。

      只听佳人脆生道:“让王将军久等了。你也是知道了,妇道人家上不得台面,本宫听闻将军大驾特此梳妆打扮,若是耽误了将军的正事那可就真真让本宫愧疚了。”

      羊献容随意地坐在王弥右手边的位置,王弥请安,正巧迎上对方笑眯眯的双眸,他愣了片刻,几乎忘记如何坐下。他也没有蠢到相信羊献容的话,可他眼瞅着羊后端坐着如画中仕女,美了眼睛,便柔声说道:“皇后昨夜里睡得可好?”

      “外面吵吵嚷嚷的,睡得总不踏实。”羊献容微蹙秀眉,神色有些委屈,让人瞧着又怜又爱。

      王弥是个粗糙的汉子,走南闯北、遇佛杀佛毫不含糊。可见羊献容一弯溶溶的眼睛,水嫩的像未出阁的小娘子,声音都变得嘶哑了起来:“那这说起来全是末将的错,我军的将士全是北地的粗人,高声大气,还请娘娘宽恕。”

      羊献容在宫中十年有余,怎会听不出王弥粗犷的声线已经渐染了桃色。她呷了一口清茶,瞥了一眼还剩下小半的糕点,笑道:“无妨,王将军为国做事,手下的将士们热血高昂才是好的。你也别外气,多吃点点心垫垫肚子,不然可着实不给本宫面子。”

      王弥抓起糕点半口吃掉,口齿不清道:“娘娘关心,卑职感激不尽。只是这宫里的茶水太过清淡实在没劲,娘娘不会怪罪王弥大口饮酒,凤前失仪吧?”

      “本宫母家儿郎皆为武将,见惯了豪迈之举又有何怪罪之说?”蒙汗药配上烈酒自然是让人无话可说了。

      王弥作揖谢过,手捧军壶大口咽下,一滴不剩。迎着羊献容钦佩的神色,他满身酒气醉醺醺道:“羊后你可真是个可人儿,若是把你迎进门那真是天大的福气。”说罢便轻抚上羊献容放在几案上的右手,开始胡言乱语。羊献容不露声色地挪开玉手起身唤来夕雾,“王将军醉了,快把他扶到房里去。”

      夕雾在一旁替羊后摇着绣团扇,一边暗自念叨着王弥果真是个难缠的人物,吃了五块藏着蒙汗药的枣泥糕都没什么反应。见他又干了一整壶烈酒,夕雾差点没开心地蹦了起来。急火攻心,饶你是白起转世也非晕不可。她抑住眉梢的喜色,转而化作一声担心:“娘娘说的极是,将军若是贪了杯就到娘娘房里小憩一会儿吧。”

      也许是“娘娘房里”这四个字打动了王弥,自己一摇一晃,步伐飘忽地仰在羊献容的床榻上。羊献容和夕雾交换了神色,夕雾便侧隐在明黄色的帷帐外,纵使王弥被蒙汗药烧了心,可到底也是习武之人,为成大事不得不防。

      王弥满露绯色,双目微开见羊献容正俯身望着他,纤细的身姿被隐约裹在粉色心衣里。他心头闪过浓浓的欲望,闭上眼睛嘟囔一声:“卑职累的紧,怕是要睡会儿了。”片刻沉沉的呼吸声响彻云霄。

      羊献容冷冷地盯着歪歪倒倒的王弥,伸出藕臂在王弥的衣襟上摸了几下,见他仍没什么反应,便侧卧在王弥身边小心翼翼的从他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她长舒一口气,把这利器踢到床下,正准备拿出自己枕下的小刃杀他个神不知鬼不觉,王弥却沉沉地翻了个身,打断了室内的安静。她心有余悸不敢再莽撞,突然间,她的脑海里电光火石。

      王弥喝了这么多的酒,为何通身没有酒气?

      羊献容心中咯噔一声,神情复杂地看着床榻上的王弥,若是装的这戏也做的太好了。再说了,她那放了一碟的蒙汗药也不是虚的。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伸手扭开了被王弥扔在一旁的酒囊,她凑鼻一闻,一股甘草黑豆的香气扑面而来。

      甘草黑豆能解百毒。

      牛革子酒囊一下脱手,被倚在床上的王弥伸出长臂接个正着。羊献容内衬湿透,见王弥阴恻恻的看着自己,她抬手正了正自己鬓前的金簪,稳住心神:“将军醒了。”

      王弥嘴角勾起一抹笑,这笑意味深长,好似把羊献容从里到外一眼看穿:“吃了这么多糕点,也该起来活动活动了。”糕点二字被他咬的委实的重。

      羊献容的左眼皮突突地跳着,她沉着脸,眼角俱是狠意:“若是想要活动,恐怕将军一人有些不便,毕竟你的那些兵可是被你亲口下了不得入内的命令。”

      若不是为了亲自把他的救命符拒之门外,她怎可让红贻以身试险,去传那样的糊涂话。可算来算去,竟没有算到王弥居然老奸巨猾到吃什么东西都要喝一口甘草汁以备不测。

      “多谢娘娘美意,对于您这样的风流角色,卑职一人也可施展开来!”还没等羊献容骂他不敬,王弥便拽着羊献容的手臂一个翻身欺压在上。见羊献容发髻散乱,青丝垂垂散在床上,杏目含冷一眨不眨地瞪着自己,王弥更觉情难自持,大掌一挥便把身下人的薄衣撕扯一半。

      “贱夫!你竟敢动我!”羊献容见自己的衣衫被王弥褪去大半,用尽全力死命挣扎,眼神里具是狠劲,只愿生生把王弥生吞活剥。

      白皙的如同羊脂玉的皮肤大片的呈现在眼前,王弥兴奋不已,刚想伸手抚摸这冰肌玉骨,后背却被人生生刺了几剑。王弥不用回头便知是女子所为。腕劲柔弱、用法生疏,他冷哼一声单手夺过长剑便朝偷袭之人刺去。

      “夕雾!”眼看着夕雾被王弥一剑击中昏倒在地,羊献容苍白的脸庞溢满泪水。她放声尖叫试图引来殿内的宫女内侍,可这殿里哪会有他的对手,除了夕雾谁又会为了她拼死一搏?想到这里羊献容静静地躺在这床上任由王弥几近疯狂的继续撕扯着,右手却悄悄抹上枕下的锋刃,趁他忘情,一举刺进他的胸口。

      喷涌而出的鲜血滴到羊献容的脸上,羊献容自幼便随着兄长学习武艺,这一刀自然插的又深又狠。王弥不可置信地看着神情狡黠的羊献容,继而暴虐地狂吼三声,徒手把胸前那把明晃晃的匕首拔了出来,一个反手插到她的胸前。

      王弥忍着胸前后背的痛楚,满意的看着密密麻麻的汗水爬上羊献容皱起的眉头。他正欲把刀口插得更深,刀壁上明晃晃的胡文让他向后一踉。那声“始安王”还未说出,他便被人从不远处射了两箭,一左一右,差点命丧于此。

      只见来人把他如赃物般扔在塌下,一个打横便把羊后搂在怀中,神色里是他从未见过的慌乱与无措。

      刘曜声音喑哑,红了眼眶,厉声吼道:“快去宣太医!军医!民医!无论什么医都通通给本王找来!皇后若是有什么好歹本王定烧了整个皇宫为她陪葬!”

      士兵抖着双腿飞快离去。

      王弥还真是身子骨康健,四刀两箭仍没让他下了黄泉,也正多亏于此,他才听到了这句让他恨不得马上厥过去的话:“呼延谟!传本王的旨意,集合所有人马。只要是王弥的人,通通给本王砍了!”

      呼延谟深深地看了一眼被刘曜护在怀里的羊献容,低声领命离去。他虽只看到一抹鲜艳的不知道是衣裳还是鲜血的影子,可他却突然不再好奇羊氏的模样。

      那是何等的美才能牵动自家王爷舍身相护。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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