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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甜蜜 ...

  •   晚上多吃了几杯酒,宴席散去,羊献容的脚步都是虚浮的。

      回到王府,好不容易浸到木桶里的桃皮香汤,刘曜慢悠悠地走进朱绘屏风,翘着二郎腿,颇有登徒子偷香之势。

      隔着温热的奶白色雾气,羊献容眯着醉眼,瞧着那人半解的衣袍,冷不丁地说道:“你不进来泡泡?”

      蒸腾而上的水雾熏得她眉间一片湿漉,乌丝浮在水面,荡起一片细小的圈纹。因着薄醉,美人的眼底多了几分媚态,娇艳欲滴的脸颊像是被啃了一半的红山楂。

      她仰着下颔,手臂微微一勾,那对儿雪团就那样半遮半掩地露在微凉的空气里,依稀可见挂着玉珠的殷红。

      刘曜的喉结上下滑动,眸中蒙上一层旖旎之色。方要把自己脱个干净,他忽而指着木桶,无奈道:“这桶这么窄,我一脚下去还不把它挤爆了。”

      羊献容眨着眼睛,宛若跑错人间的妖魅,捏着细嗓轻轻一呵:“你还真的洗澡不成?”她伸出赤条条的藕臂,呢喃道:“抱。”

      “抱到哪里?”刘曜俯视木桶里的囊中之物,声色喑哑低沉,哄骗似得问道,“嗯?”

      羊献容勾住他的脖颈,笑嘻嘻地打个酒嗝:“到有大红色床巾子,能衬肤色的地方。”

      中山王执行军令,一向是抓住喉头,快稳准狠。果不其然,这衬肤色的游戏,被他研究到了半宿。

      直到羊献容一把推开抵在胸脯上的大手,翻个身子,晕晕沉沉地睡去。刘曜这才满意地帮她掖紧被角,撑着精壮的手臂,若有所思道:“不能再让你喝酒,也不能再让你穿大红色的衣裳了。别人瞧见,也会喜欢的。”

      月影如水如丝,透过帐子,偷偷爬上美人的眉梢。刘曜举着手背,为她遮着这片难得的光彩,他轻轻落下一吻,眷恋浓浓:“只有在我面前可以。”

      因前一天折腾的时候久,羊献容睡到晌午才慢悠悠地爬起来。四肢酸楚,轻轻一晃就是连贯般的疼痛,她蹙着眉头,怎么也记不清昨晚发生了什么。

      瞧见暗橘色的帷帐里伸出一节藕臂,夕雾领着侍婢匆匆掀起轻纱。

      没了这层隔住天日的阻碍,白乎乎的艳阳噼里啪啦地打在脸上,羊献容晃了晃神,疲懒道:“都这个时辰了,你们也不叫我起来。”

      侍婢停下手中的活计,急了一脑门的汗。夕雾瞥了她一眼,亲自用一根细细的绸子系着帷帐,不紧不慢地欠身道:“王爷吩咐下的,娘娘累了,谁都不许打扰。”

      虽不曾嫁娶,在宫里呆的久了,夕雾还是通晓些男女之事。她昨夜守在门外,听见那些或柔媚或娇娆的低吟,如今回想,仍是一阵面红心跳。

      羊献容见这幅羞怯模样,自是明白昨夜发生了何事,她也无甚难堪,继而让夕雾帮她更衣梳妆。

      羊献容上穿桃色衫子,下衬橘皮色襦裙,石榴花制成的口脂颇为浓艳,衬得脸颊光芒辉煌。她翻着紫檀匣子,白生生的食指在一干金银珠翠上来回跳动,踌躇片刻,她拾起一枚白玉簪子,对着铜镜左瞧右瞧,甚是不满:“这些簪子怎越发讨人嫌了,真不知是我变了,还是它们变了。”

      “云云死物自是不会变的,只是王妃一天比一天好看,这才衬得物件黯淡无光。”

      夕雾将她鬓间的玉簪轻轻拿起,继而笑道,“依奴婢看,娘娘今个儿穿的俏,应该佩些明艳点的首饰。”

      说罢,夕雾握住朱红抽匣上的金环,轻轻一拉,取出一柄牡丹步摇。细细的曲状金丝插入发间,牡丹花珠由金刚钻做底,叶子则用翡翠镶刻,色彩鲜妍,晶莹辉耀。

      她瞧着镜中的美娘,低低一笑:“王爷送您的步摇,倒是合适的紧。”

      羊献容重重放下镜子,拂了拂鬓前的步摇,撇着朱唇说道:“为了让我成日戴着,他哪天不嚷个没完没了?若被他瞧见,又该美去了。”

      话虽如此,她的心却是欣喜的,复而拾起镜子,又是一阵东窥西瞧。情郎送的物件,即使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她都要挑出一万条好来,更何况是如此衬人心意的东西。

      不知何时,屏风外立着一抹瘦窄身影,来人俯着身子,声色轻轻:“王妃,卜夫人来了。”

      “快请进来。”羊献容指尖一顿,放下四叶纹镜,缓声应答。

      侍女麻利地支起三扇飞鹤屏风,木座旁生着炉子,轻轻扔进一枚冷香丸,这轻薄的清冽气味便熏染开来。卜澜嗅着香气,屈膝请安:“见过王妃。”

      一柄牡丹步摇从半截屏风内堪堪探出,轻微一动,琮琮作响。拇指大的金刚石晃得卜澜讷讷呆住,再瞧着那张白玉似的脸,她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的颜色愈加鲜活些。

      这目光热烈而又冰冷,羊献容微微一蹙,内心有些不悦。

      幸而婢女奉上奶茶,迫使卜澜敛了敛面上的神情。她抿了一口杯沿,忽而觉得就连茶叶和羊奶,都与她有着极大的差别。

      卜澜磨了磨牙,眼眸中的一汪清水凝结成冰。她只觉得府里的下人见风使舵,见王妃受宠,便一味克扣自个儿用度,却不知这样滑润浓郁的奶茶,提味的茗叶却是羊献容从洛京带来的珍品,给她呈上就算是做脸了。

      见她捧着茶盏不做声响,羊献容耐性了了,嘴角的笑意也轻了几分:“外头的阳光炽烈,卜夫人不是来我这品茶的吧。”

      卜澜撂下手中的物件,微微一笑:“妾身是来道谢的。胤儿从寿宴回来,开心的不得了。说他吃的羊腿肉和嫩鹿肉都是王妃替他剃的骨头。”

      “这样客气作甚。”捶腿的侍婢手劲略大,羊献容蹙着眉头,伸手便把这小蹄子撵了下去。

      她转脸雨过天霁,声色复而柔和:“身为中山王府的嫡母,只要是王爷的孩子,我都会视为己出。胤儿是王府的世子,又是个可人疼的,我多关照些也是为祖上积福。”

      “胤儿资质平平,王妃抬爱了。”卜澜含笑谢过,复而转着话音儿,切切说道:“五月出头便是老夫人五十岁的生辰,知命之年,怎么说都要热闹些。王妃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合上茶盖,羊献容的眼眸满是亮亮的惊喜:“真是巧,我正要向卜夫人请教呢。我虽办过不少宴席,但南北风俗各异,就怕一个打盹,出了大罪过。”

      迎着卜澜暗暗窃喜的神色,她轻勾嘴角,笃定道:“你入王府已有七年,亲自操办的宴席,大大小小数不胜数,只怕再填上五双手,都是数不清的。我想让你筹办母亲的生辰宴,这期间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开口,只要能让老夫人满意,我也就心安了。”

      挑起这个话头,卜澜本想让羊献容给自己安排个拿得出手的差事,未曾想中山王妃竟给全了脸面。她眼底带喜,沉吟片刻,这笑容便渐渐淡了几分:“妾身是个没见识的,原先府内无人,勉强撑个场子。如今王妃当家,妾身又怎敢担此重任。”

      老夫人的知命寿宴,定是要花十二分的排场。宾客众多不说,光是那流水般的戏班子、马奶酒、羊奶茶、乳酪,个个都是大头。百密一疏,被揪住错处就是以小化大,谁知道会被扣上什么样的烂帽子。

      正了正鬓上的牡丹步摇,羊献容轻轻一笑,如耳际刮来的清风:“场子和面子都是人给的,我说你当得起,这事就能万无一失。”

      未等对方应答,高坐上的美人打着哈欠,向身侧的婢女抱怨道:“这天真是越发暖了,还未用上午膳就想着眯眼了。”

      卜澜讪讪一笑,不敢久留:“王妃倦了,那妾身就不再叨扰了。”

      她忽而想起什么,惊呼一声,伸手唤来身侧的婢女:“对了,胤儿倒是和王妃想到一起去了。他一直在妾身边念叨,天儿热了,他父王的衣裳看上去厚重了些,故此带着小厮到市头上买了一身春衫。这件衣裳,还请王妃转交一二。”

      托盘上摆着一件整齐的薄衫,湛蓝绸缎为底,墨竹白鹤甚是清爽。上头的纹路瞧着眼熟,一望便知是卜澜的针脚。

      羊献容定睛一扫,微不可见地笑了笑:“代人转达未免差点心思,不如让世子亲自递给王爷,也好显示他的拳拳孝心。”

      卜澜苦着一张巴掌脸,细长的眼睛里缀满点点泪水:“世子本也是则样想的,但王爷军务在身,回府的时日本就寥寥。王妃深受宠爱,世子一时见不到王爷,也是常有的。”

      羊献容哂笑一声,凤目微冷:“卜夫人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难不成是我阻挡了王爷和世子的父子情分?”

      这声色凌厉万分,宛若琴弦划破的一瞬,带着无穷无尽地回响。卜澜面色微白,打转的泪珠终是坠落下来,她蹙着细眉,轻声细语道:“王妃误会了,妾身并非此意,只是想了却世子的一番孝心罢了。”

      日头微微一斜,衬得羊献容的皮肤宛如一尊羊脂玉佛,美的不太真切。她轻轻揉着太阳穴,眼睛轻合,淡淡道:“把东西放下吧。”

      见对方应肯,卜澜灿然一笑,忙招呼婢女把这衣衫交于夕雾手中。她正要答谢,却听见羊献容漫不经心地叮嘱:“谢就不必了,自家人。”

      她眯起凤目,在卜澜的通身上下一扫,最终落在她那一汪湿润的眼眸上:“夕雾,帮卜夫人擦干眼泪,外边日头大,吹干了,脸就花了。”

      卜澜连连摆手,咬着银牙,错声道:“不必了,妾身哭的眼泪汪汪的,就不辱夕雾姑姑的好帕子了。”

      细碎的绒线在金辉里漂浮的格外显眼,羊献容阖唇轻吹,抬眸一笑:“这怎么能行,夕雾,快去帮卜夫人擦干眼泪。”

      初春的傍晚仍是微冷,刘曜披着外衣而归,外衣上披着的则是凉飕飕的水汽。

      他信步走进见菡阁,瞧见羊献容正拈着银勺细细抿着梅花粥,不由得兴师问罪:“你怎先用起晚饭来了,也不知道等我一会儿。”

      热腾腾的糯米入口回香,她吧唧吧唧两口下肚,复而淡淡道:“听说王爷早晨怕我困乏,特地命令侍婢不许搅我休憩。睡觉倒是体贴,换了吃饭怎就不行了?”

      刘曜嘿嘿一笑:“这是自然,睡觉这方面我一贯更为体贴。”

      侍从们低笑不语,羊献容甩眸一瞥,闷不做声地夹着鱼肉。谁料筷子一偏,肥美的嫩肉咕噜咕噜地滚到桌上。

      刘曜见她不悦,舔了舔唇,一屁股坐在羊献容的身边。他偷偷瞥着娘子的神色,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她面前的瓷盘里,点头哈腰道:“容娘今个真好看。”

      “哦?说实话算什么本事。”羊献容盯着眼前这块异常肥硕的鱼肉,用筷子死命戳了几下。过了片刻,又不解恨似得端起醋碟,在里面快速地涮啊涮,激起一片片暗褐色的水渍。

      这一刻,刘曜深深觉得,这醋碟其实是一口滚烫滚烫的油锅,而那块鱼肉便是颤巍巍的自己。他打了个激灵,瞧见羊献容鬓间那抹艳色,复而讨好一笑:“我送你的步摇,难得见你亲自戴上,果真极衬你的容色。”

      椅子上随意搭着件薄衣,皱皱巴巴的,打量着应是成年郎君的样式。他心底漾起一些暖意,柔声哄道:“这衣裳真是精妙,竹叶清雅,配之仙鹤高洁,真是极好的寓意。容娘有心,我定会好生穿着,一刻也不脱下。”

      “啪”的一声,银筷砸在玉碗沿口,发出清冷的声响。羊献容脸色一黑,缓缓起身道:“你爱怎么穿就怎么穿,我怎敢管你。”

      见羊献容撂下一句话,转身走进内室,刘曜摸了摸脑袋,觉得她这火气来得莫名其妙。

      夕雾本随在主子身后,又觉得王爷可怜的紧,便折过来低声道:“王爷,卜夫人晌午来了,这衣裳便是她送来的。”

      刘曜跳了跳眉骨,冷冷问道:“卜氏可曾为难王妃?”

      王爷与卜夫人情分生疏,连名字都懒得称呼。夕雾内心一悦,又想到卜澜被她擦得满脸通红的样子,顿时笑了:“为难倒是不敢,只是她说话明里暗里的让人听不明白。王妃一问,她倒还哭了起来,奴婢便帮夫人擦了擦眼泪送她回去了。”

      刘曜眼神轻蔑,一根手指轻轻挑起薄衣,复而厌恶似得扔在地上;“让她钻自个儿房里哭去,别到王妃面前丢人现眼。这件衣裳,丢出去给金桔做个入厕的巾子。”

      金桔是守门的小侍从从乡下牵来的黄狗,性子烈极了,是把看门好手。

      他拿着湿帕拭拭手,咬着白牙,声色泠然:“正好让金桔多闻闻上头的气味,这样它就知道谁该拦,谁不该拦了。”

      刘曜理了理衣襟,示意夕雾候在门外。他自个堆着笑意,甜滋滋地走进内室:“容娘,又到了体贴的睡觉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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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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