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尔蒙德的游戏》不能发芽的种子

39、第三十九章 时光掩埋的回忆（下）

　　场景几乎是在同时再次变换。白色的光亮过后，葱郁的林木，冷峻的光精灵都不见了踪影。
　　时间似乎走到了旱季，漫天的白雪在风中乱舞。暴风雪中的景物对艾利尔来说是完全陌生的：这里没有高大的树木，大地被雪堆出平坦的假相。
　　罗捷一脚深一脚浅地顶着风前行。凛冽的寒风扑打在他脸上，雪花几乎封住他的呼吸。罗捷的眼睛眯着，但依然看不清前方。他的长袍被风灌满，冰凉的雪片钻进衣领。
　　艾利尔觉得冷。他从没有在这样的暴风雪天气出过门，更何况他所熟悉的费尔提娜森林也不曾有过这样的风雪。
　　罗捷抬手挡在眼前，微微喘了口气。他的衣服已经很旧了，袖口的纹花磨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长袍本身也失去保暖的功效。罗捷却像没有知觉一样，放下手臂又继续前进。
　　地势渐低，积雪深了，几乎埋到罗捷的膝盖。
　　过度的寒冷让艾利尔昏昏欲睡，罗捷却还在雪地里狼狈地挣扎。
　　“唉……”
　　风里夹杂着谁的叹息。艾利尔努力打起精神想去辨认，耳边又只剩风声。
　　“听错了？”艾利尔昏昏沉沉地想，“好冷啊……”
　　喜欢温暖环境的精灵耐寒能力并不好，即使是一直咬着牙坚持的罗捷也终于支撑不住地摔倒在地。
　　“菲娜……”他艰难地抬起头，在风雪中睁大双眼，直直地盯向某个方向。
　　陌生的女性名字让思维迟缓的艾利尔觉得更加茫然：从上一个片段到这一个，之间又发生什么了？
　　雪花在罗捷的身上铺撒开。罗捷挣扎了两下，终于还是无法站起来。他的眼睛慢慢闭起，冰冷的雪瓣亲吻着他的眼睑。
　　“你……还好吧？”
　　突然出现的低沉声音近在身前。那声音带着急切和些微的犹豫，听起来有些耳熟。
　　罗捷吃力地半睁开眼，模糊的视线落在一双做工精致的长靴上。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噗！”
　　轻微的响动之后，所有的风雪似乎都停止了。厚重的纯白披风带着暖意严严实实地把罗捷裹了起来。下一刻，被冻得全身僵硬的罗捷已经被人牢牢抱在怀里。
　　“……”罗捷的意识还不清醒，停留在他身体中的艾利尔已经开始恢复。
　　罗捷的头垂着，艾利尔看不到那个正抱着罗捷的人。空气中的元素在骚动，那些光元素在他们身边快速聚集。
　　“光明魔法？”元素的性质和波动让艾利尔吃了一惊，最后那点不适感也被他抛在脑后，“这么多的光元素！光精灵的高阶魔法？”
　　罗捷半睁的眼睛限制了他的视野，艾利尔努力了半天也只能看到那个人抬起的左手。源源不断的光元素涌入那人的手臂，然后从他的指尖流泻出来，随着他的动作，在半空中勾画出一个完满的圆。
　　各种复杂的魔文飞快填进闪光的圆圈。艾利尔虽然看不到它的全貌，却也通过目光所及的几个魔文猜到那个人在做什么——他在画传送阵。
　　艾利尔的猜想很快得到证实，耀眼的金光和短暂的眩晕之后，他们已经站在一所小木屋前。
　　那人小心地放罗捷在门边坐下，理了理他身上的披风，起身叩响小屋的门。
　　罗捷倚着门仰起头看向那人：银白的长发被风吹乱，半掩住面容，发丝间露出精灵特有的尖耳朵。
　　他的侧脸对着罗捷，熟悉的轮廓让艾利尔几乎忍不住叫喊——那是精灵王席尔蒙德！
　　想到上一幕自己看到的情景，艾利尔不自觉地开始担心起罗捷的反应。
　　但罗捷的反应却很奇怪。他像第一次看到眼前的精灵一样，微微戒备地上下打量起对方，然后沙哑着嗓子问他：“你也是精灵？”
　　“是的。”精灵王淡淡应着。
　　“那么，你认识我么？”罗捷困惑地仰望着他，“我觉得我应该是见过你的……你知道我是谁么？”
　　风有些大，精灵王用手遮住了双眼：“抱歉，我想你大概是认错人了。我是第一次见到你。”
　　“这样么……”罗捷的语气有些失望。
　　他还想再问什么，门后的脚步声、女人的说话声已经近在咫尺：“夏安，是你吗？”
　　“菲娜……咳咳！”罗捷刚把音量提高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身后的门板吱呀着打开，紧接着就是女人的惊叫：“天！夏安，你怎么了！”
　　“没……没事。”罗捷捂着嘴压下咳嗽，在女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别担心，菲娜，我没事。”
　　“这么大的雪！说什么没事……”女人的眼中已经含了泪水。
　　罗捷轻轻抱住她：“别担心，亲爱的，有人送我回来……”他抬起头，想要找那位救了自己的精灵，却发现对方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他无奈地摇摇头，温柔地把披风解下，罩在女人身上：“好了，先进屋吧。冷风吹多了对孩子不好……”
　　艾利尔静静地透过罗捷的眼睛看着这一切。
　　一阵风过，一瓣雪花落进罗捷的眼睛。他闭上眼，再睁开，场景又变了模样。
　　时间是夜晚，空气里弥散着让精灵不舒服的血腥味道，雷洛丝的光辉清冷，看在艾利尔的眼里却沾染着浓稠血色。
　　血腥味让艾利尔头昏脑涨，但更加难以忽略的是身体上的剧痛。
　　罗捷的胸口插着一把在夜晚也光华流曳的剑——艾利尔知道那把剑，那是传说在“审判之战”中精灵王席尔蒙德所使用的三件“神器”之一，斩杀了堕落的血精灵的“审判者”。
　　罗捷的的生命正随着血液一起流失。他倒在地上，却平静的笑着：“要是早点想起来就好了……对不起啊，我的精灵王，又让你伤心了……”
　　而费尔提娜最伟大的精灵王正跪坐在他身侧，紧紧握着他的手，像个孩子一样哭泣：“罗捷，我不会让你死的！”
　　“说什么傻话……”罗捷轻轻喘息，温热的液体从唇角溢出，“血精灵……本来就不该存在的……我也……不能原谅这样的自己……所以，让我保留着暗精灵的尊严死去……”
　　“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的！”
　　“我的精灵王啊……我的席尔蒙德……”
　　恋人私语般的呢喃被夜风吹散。艾利尔觉得身体一轻，再看时，自己已经离开那具渐渐冰凉的身体。
　　雷洛丝如水的光华倾泄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映照着冰冷的“审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