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尔蒙德的游戏》不能发芽的种子

1、第一章 艾利尔的烦恼

　　在两百岁之前，艾利尔只有一个烦恼。
　　艾利尔是费尔提娜森林里一个普通的暗精灵，黑眼睛尖耳朵，身体纤细，相貌普通——好吧，是相对于精灵的普通。
　　那一天，艾利尔像往常一样坐在暗精灵湖畔发呆，芙罗伊娜明媚的光芒透过茂密的林叶落在他身上。
　　“我想去人类的市集。”他低垂着头，眼神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语气平淡地对坐在他身边的朋友西斯这么说。
　　西斯当时正在喝一杯安罗树果实和黑莓果的混合汁。这种混合果汁和果酒的效果类似，都能让精灵产生“醉”的感觉。所以一开始，西斯认为自己是喝醉了：“人类的集市？艾尔，我没听错吧？那个地方可不适合精灵啊——你知道，人类对精灵的态度从来就不能说是有礼，尤其是对我们暗精灵。”
　　“我知道，”艾利尔抬起头，线条柔和的脸上带着烦躁的神采，“可是我真的很想要染发剂！”
　　“噗！”西斯喷出满口果汁，然后笑倒在地，“我以为你已经放弃了……哈哈……”
　　艾利尔看着捶地爆笑的友人，很郁闷地想起之前的经历。
　　“这算什么事啊！”艾利尔恨恨地揪起自己的头发。银白色的长发柔顺地贴着他的手指垂下，闪动着如同夜晚雷洛丝一般的光芒。
　　西斯笑够了才一本正经地抢救下被他蹂躏的头发：“已经实验过那么多的东西了，既然不能改变头发的颜色，不如就让它这样吧。”而且银白色的头发也很好看啊。
　　艾利尔嫉妒地盯着西斯的头发：那是纯正的黑色，即使沐浴在芙罗伊娜明亮的光芒下也不会有所改变。
　　“为什么……”他哀哀叹息，“为什么同是暗精灵，只有我的头发会是这个鬼样子啊？！”
　　西斯没有回答，他已经又笑倒下去了。

　　和西斯一起从湖畔回树屋的时候，艾利尔的情绪很低落。西斯很识趣地闭了嘴巴安静地喝他的果汁。
　　他们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一个采药中的风精灵。风精灵友好地对他们笑笑：“艾利尔，还需要什么草药吗？”
　　艾利尔摇摇头，没什么精神地回答：“我想草药对我的头发没什么帮助了。”
　　有着漂亮蓝眼睛的风精灵了解地点点头，然后从装草药的背篓里翻出一枚亮紫色手掌大小的果实：“这是我在边界找到的，送给你。”
　　“谢谢。”艾利尔接过果实抱在怀里。
　　“开心点呀。”风精灵笑着摆摆手，向下一个采药点去了。
　　西斯好奇地伸手摸摸艾利尔怀里的果实：“这是什么树的果实？”
　　艾利尔摇头：“不知道。”
　　西斯眨眨眼睛，又问：“那个风精灵你认识？”
　　艾利尔继续摇头：“不认识。”
　　也对。西斯心里偷笑，这个森林里有谁不认识艾利尔呢？
　　费尔提娜森林里几乎每一个精灵都知道艾利尔——不是因为他的力量有多强大，或是他的样貌有多迷人，而是因为他的头发。
　　从费尔提娜森林存在以来，从暗精灵出现以来，艾利尔是第一个拥有银白色头发的暗精灵，事实上，那样纯粹的银白发色即使在以纯净白色为荣的光精灵中也不多见。不过，如果只是发色特别，艾利尔还不至于出名到连整天埋头在羊皮纸堆里的大长老都知道的地步。
　　艾利尔讨厌自己头发的颜色，并且尝试了所有他能想到的办法来改变发色：
　　他曾用过火精灵锻造用的辅助黑石（可以给锻造品染色）配合魔法阵来修改发色，结果头发被烧掉一半，颜色一点没变。
　　他还用从风精灵那里讨来的克滋草（一种草药，可以快速治疗外伤，副作用是会导致伤口短期内发黑）泡过头发，结果只换来一身发痒的小红点。
　　他甚至还和边界处的地精交换到黑龙的口水抹在头上，结果……他臭了一整年。
　　为此，大长老还开玩笑地颁给他一枚“特殊贡献”的黑水晶奖章，用以表示对他“实验精神和坚持不懈的肯定”。于是艾利尔成为费尔提娜森林里第一个未满两百岁就获得水晶奖章的精灵，虽然他本人是一点也不高兴。

　　两人回到暗精灵聚居的区域时，正赶上晚餐时间。
　　篝火已经点燃，照明用的魔法火焰温度不高，时不时炸开的火星也不会伤到人。
　　“艾利尔，西斯！等你们半天了！”一个人影飞快地冲到他们面前，不由分说拉住两人的手就往篝火前跑。
　　“提亚，你慢点。”艾利尔嘴上抱怨着，脚下却一点也不敢放松——拉着自己跑的可是提亚啊！是那个看起来比金盏藤萝更柔弱，实际上蛮力比矮人都大的提亚啊！
　　提亚头也不回，拉着人挤进欢腾的人群，时不时撞飞几个不幸挡在他面前的精灵。
　　艾利尔和西斯同情地目送那些飞起又落下的人，默契地小声感叹：“提亚，你确定自己真的不是矮人的后代么？”
　　急行中的提亚突然停下脚步，双手一松。没有防备的两人立刻栽到倒在地。
　　艾利尔哀号着揉揉撞疼的鼻子，一抬头，正对上提亚眯起的眼睛。
　　提亚很漂亮——作为和艾利尔同一批出生的男性精灵，提亚几乎可以说是漂亮过头了——但比他的长相更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他可怕蛮力和暴躁的脾气。而现在，这个漂亮的坏脾气暗精灵正优雅地抱着双臂俯视趴在地上的两个朋友，似笑非笑，左眼下十字花状的银色魔纹在火光中闪闪发亮。
　　周围的人群立刻散开，躲的远远的。
　　艾利尔觉得自己的心快飞出来了，趴在他身边的西斯也开始咽吐沫。
　　“喂，提亚，你不是认真吧？”艾利尔不抱希望地开口，声音抖的变了调子。
　　提亚后撤了一步，右手在身前划一个圈，开始以华丽的声线吟唱：“精灵王说，不守时者应受惩罚，因为他们不懂得尊重，所以我教给他们尊重。”
　　金色的魔法光芒暴长。趴在地上两人哀号一声，迅速向两边滚去。
　　“雷电！”伴随着提亚挥落的手势，一道金色闪电毫不留情地劈落。电光消失时，被劈中的地方已经炸开一个足够躺进两个精灵的深坑。
　　艾利尔和西斯狼狈地趴坐在坑边，惊魂未定地哆嗦。
　　西斯抖着手指住一脸轻松的提亚，牙齿撞得“咔咔”响：“你你你，你是真的想杀了我们吧！”
　　“怎么可能，”提亚掸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微笑着眨眨眼睛，“我要是想杀你们，怎么可能让你们躲掉啊。”说完，他伸出手，一边一个拎着衣领把两人拉起来，“好了，不要再玩了，大长老已经等我们很久了。”
　　这……是玩么？被拉起来的两人面面相觑，然后明智地闭上嘴巴乖乖被拖到篝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