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女土匪追夫记（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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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外暴雨连绵，而整个山洞幽深静寂，只有水珠不断自伞面滚下的滴答声。
“不解释下理由么？”过了许久，还是周晚月先开了口。
“理由？”
“跑出来的理由。”周晚月将手背到身后，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像是……出来看风景一类的。”
李守一小心地觑着她，却始终看不清她的神色，最终只笑了两声：“说了你也不会信啊。”
周晚月抬头，笑了笑：“我可以信。”
忽然间雷鸣电闪，乍明乍暗的光线落入他面前的笑颜，也映着她挺直的身影。
他恍然惊觉，周晚月其实很美，身姿挺拔一如苍松翠竹，眉眼修长恍若开锋寒刃，此刻她唇角轻弯，好似天边新月。她虽然在笑，但那幽深的眼神骗不了人。李守一忽然明白了：她藏着很深的心事，也同样，扛着很重的担子。
他终于不得不将那些浮于表面的、虚伪的种种借口统统拂去，露出他不愿面对的、血淋淋的、同样也是唯一的真相：
他其实配不上她。
“既然大当家信，那我更不能说了。”过了许久，李守一缓缓开口，“我娘告诉过我，成亲要两情相悦。我不喜欢大当家，所以不能留下来。”
周晚月后退半步，又生生止住。她盯着李守一看了半晌，却还是伸出一只手：“真的，不跟我走？”
李守一说不出话来，只能缓缓摇头。
周晚月摊开的那只手忽然攥紧，手背上暴出青筋。她似乎在竭力克制，过了许久，才哑声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我回去。”
李守一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回去。”
话音刚落，周晚月那只拳头猛地挥了过来！李守一闭上眼，却只感到拳风擦过耳畔，接着便是砰地一声响。
李守一回过头，只见周晚月那一拳砸在了洞壁上，数道裂纹蔓延开来，更有鲜血淋漓而下。
看着李守一惊愕的神情，周晚月忽然间很疲惫。她刚刚才送走一个人，现在又要送走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边总是留不住人。
周晚月将鲜血淋漓的那只手背到身后，忽然问道：“你家在南阳？”
“啊？——嗯。你是怎么……”
“我怎么知道？”周晚月勾了勾唇，“我说了，只要想查，终归有迹可循。”
顿了顿，又道：“南阳，好地方，又安定又富庶。”说着，竟又笑了笑，“你不该北上的。”
没等李守一回话，周晚月又道：“我就不带你回寨子了。等雨停了，你自行回家吧。”
周晚月渐渐退到了洞口，面上的笑容还未完全褪去，似乎她只遇到了一些寻常事。
李守一却注意到，她忘记拿伞了。
眼看周晚月就要淋到雨，他忙拾起伞，想递给她，却不料周晚月猛地揪起他的衣领，将他往身后一丢！
如注暴雨打得他睁不开眼，但他却在雨声外听见了虎啸，以及周晚月的一声：“快走！”
山洞幽深，最里面栖着猛虎。周晚月和李守一一直待在山洞外沿，本来两不相扰，但周晚月那一拳的动静惊醒了猛虎，随后鲜血的气味更是激了它的兽性。
李守一拾伞的时候，那只花斑猛虎已做好扑跃捕食的准备。
周晚月将李守一往山洞外一丢，自己就地一滚，避开了猛虎。
花斑虎见扑不着，又扭身大吼一声，没待周晚月起身，便直跃到周晚月头上，兽口大张！参差的兽牙就在眼前，周晚月甚至能闻见花斑虎喉中的腥臭气味！
此时周晚月已抽刀出鞘，蹲身将刀口往兽口处一抵，止住了落下的虎牙。但那花斑虎同时抬爪将周晚月掀翻在地！
周晚月就势滚了几圈，以远离花斑虎，但胸前两臂还是不可避免地多了几道深深的爪痕。两臂爪痕尚浅，但胸前那几道却像是抓破了重要的血管，里头不断冒出血来。
花斑虎摇摇头，吐出长刀。刀刃在山石上来回撞了几下，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周晚月瞧了一眼，却见刃口已变了形。
这时候，花斑虎慢慢逼近周晚月。周晚月捂着胸前的伤口，缓缓后退。
山洞再深，也有尽时，周晚月很快退无可退。
花斑虎也失去了耐性，按按爪，低吼一声，作势要前扑。
电光火石间，那只花斑虎却忽然感觉有什么抱住了自己的尾巴。它下意识将尾巴一扫，那东西便被扫走了。
它便没有在意，专注于面前这个食物。
它知道这次的食物是个人类女人。可是之前一直未发一言的人类女人却忽然大喊大叫。
也许是在向它求饶？
不过可惜，它不并打算放过她。
如果花斑虎能懂人言，它就会明白她在喊些什么：
“你怎么回来了！走啊！”
随后它的尾巴竟又被抱住了，它终于失了耐性，大吼着回身，却见是个人类男人。男人看着比女人虚弱很多，浑身上下滴着水，苍白的面上有几处擦痕，应该是它把他扫开时弄的。
李守一死死抱住虎尾，终于看见老虎回身，又怕它再回过头去找周晚月，干脆在老虎屁股上咬了一口。
花斑虎一下将他扫开，长啸一声，猛扑过去。
李守一坐在地上，只来得及吼一声：“走！”接着拾起那把油伞，颤颤巍巍地用伞尖指着猛虎。
周晚月怔怔地看着他。
这明明是很可笑的一幕。一个自不量力的男人跑来自不量力地送死。
可他明明胆怯，却还是回来了。
那一刻，周晚月的心脏砰砰直跳，整个人急掠而出，将花斑虎扑在地下。
花斑虎欲将身上人掀开，却不想那人死抱着它的腰身。
过分地用力让周晚月流血更甚，洇透了绛色衣裙。她那根束发玉簪此刻已不知去了哪里，头发蓬乱无比。她的整张脸更是沾泥带土，冷汗涔涔。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吼道：“滚！”
这时候花斑虎一声长啸，终于将因失血而渐无气力的周晚月掀在地上。
它扑过去欲咬周晚月的喉管，却忽听那个人类男人一声大吼。
“啊！！！！！”
李守一大叫着冲过去，竟将油伞塞进了猛虎口中！
这还没完，他仿佛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竟在花斑虎愣神之际，一手勾住虎颈，另一只手屈指成爪，直插虎目！
失了双目的花斑虎更为暴躁，直接吐出油伞，扑倒李守一，往他胸腹咬去。
李守一竟退也不退，直接挥拳砸向虎目。
可他没有周晚月的神力，那一拳虽痛，却不致命，眼看着虎牙就要剖开他肚腹，却忽然有一把刀，自上而下，将那头花斑虎钉了个对穿。
周晚月松开长刀，还没来得及将李守一从虎尸下拖出来，却先乏了力，捂着胸口上的爪痕，倒在地上。
李守一忙自己扒拉出来，奔到周晚月身边，却看见她的伤口还在往外冒着血，不由慌了手脚。
周晚月倒还有几分清明，她往洞外看了一眼，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她觉得自己怕是撑不过去了，便低声道：“你快走。藏好了。别被二当家他们看见了……”
如果她真的身死，那就和李守一脱不了关系。赵二当家绝不会放过他。
她周晚月向来一人做事一人当，虎是她引出来的，为他挡虎是她自愿的。她还没下作到，踏上黄泉路，还要拉个垫背的。
她想：她的兄长觉得自己是将。那么名将死沙场，也是应该的。可她周晚月大概只能是匪了吧。
匪应该怎么死呢？
她没能想清楚这个答案，因着李守一眼眶通红，浑身颤抖。
她伸出手，想说你不是不喜欢我么，干嘛这么难过；又想说你没必要这样，人都是会死的；更想说以后回南阳要保重，能念着她最好，不记得也没关系。
可这些话她一句也没能说出口，因着李守一抬起手，打在自己脸上。
“啪！”
又清脆又响亮的一巴掌。
这一巴掌仿佛打醒了他。他忙将周晚月自地上扶起，靠在他腿上，几下撕开周晚月胸前的衣服，又从他身上撕下几块干净的布条，为她做了简单的包扎。
小少爷没救过人，包得不好看，但聊胜于无。
做完这一切，李守一把周晚月的一只手臂环到他脖子上，将她打横抱起，跌跌撞撞出了山洞。
李守一是个娇少爷，抱起人来有心无力，出山洞没走两步就被滑了一跤，好歹他还记得让自己垫在底下。
李守一当下再次抱起周晚月，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有人吗！有人没有啊！救命啊！救人啊！”
他一边喊，一边看着周晚月似乎快要失去意识，又忙絮絮叨叨和她说话：“你坚持住，你别怕，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也不知李守一跑了多少路，摔了多少跤，终于看见了执着火把的那一大帮人。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女土匪追夫记（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