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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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三月，桃花始盛开。
江南一带柳长莺啼，便是风中也夹着湿润气息。
街边小贩铺泄，吆喝声交错，甚是繁荣。
有两名男子走上桥，一名着黑衣，一名着白衫，黑衣那位高些，拿着把木骨折扇，寻常物什却衬得风流，白衫那位负手而立，眉间一片清朗，肤色过于白皙，唇色却艳艳逼人。
正是尚隅与扶桑。
扶桑微微扫了一眼：“似是又更替了一代。”
“当年那个小皇帝功德已满，脱凡登仙，但他那一脉龙气已断，已历不止一代了，如今人间还未一统，好在真主已出，想必离盛世不远了。”
“如今这地界算哪国的？”
“燕。”
扶桑本为六界至宝扶桑草，便是露浅浅一丝仙气也不是凡人能受的，只得暂时封了仙力，此时倒真与凡人无异。
“扶桑可还记得桃花酥？我记得你还甚喜爱这样糕点。”正徐徐走着，尚隅停了下来，一指桥侧一排背篓，背篓旁均立着桃花酥的字样。
那卖主是位正芳华的少女，鬓间采了新出的嫩桃花别着，容貌虽不算多好却也清秀，见尚隅风流姿态微红了脸，软声道：“这阳春县便是我家的桃花酥最是地道，客官可要尝尝？”
尚隅从腰间取出几枚钱，“给我拿两块就是。”
少女用油纸包了递给尚隅，尚隅笑着谢了，对扶桑笑道：“从前外出总是急促，没法子买给你，今儿个就算补上的。”
扶桑注重礼仪，自是不会在此处用了，尚隅提着走在前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他说话。
人间江南最是富庶，风景如画，虽比不得仙界空灵清逸，也别有一番趣味。
不多时，已来到一处院落，并非大户人家所居模样，略有些偏僻。
扶桑在门前打量，倏尔道：“凡间已历这般多春秋，这处竟无变动吗？”
尚隅推开门：“本座自有法子。”
距扶桑与尚隅初识已是千万年之久，然二人共同历劫却不过数千年光景，只于仙人一个长久些的闭关悟省罢了，但于凡间，却已够沧海桑田。
二人走进了去，这处本与别的地方离得远，到了里间更是相差许多，扶桑那一句“无变动”并非空言，屋内甚至没有座椅，只几个蒲团。
便是尚隅不说，扶桑也大致猜到，尚隅怕是央了此间的土地，为了这一户，荫庇着远近数十人家，虽还是前几朝建筑的模样，但到底一朝天子一朝臣，终究是不同的，他自觉无甚意义，只是尚隅想做，他便也不过问。
虽扶桑封了仙术，尚隅却并未，可两人默契的谁也不提，就如凡人般自己收拾。
扶桑自来是不管这些事的，最后还是落在尚隅身上。
尚隅也没打算让扶桑动手，捡了个蒲团让他坐着，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本就被打整得不错，被褥也换了新的，他心里暗自给土地记了一功。
这宅子小的紧，除去厨房，只剩两三间屋子，大门挂了顾宅的门匾，还是当年他们功成名就之时才记起来装点一二。但尚隅私心里不愿被人打扰，最多只是很低调地放了一响炮仗。
扶桑正掀了油纸慢条斯理地吃饼，他容貌太盛，下届时用法遮掩住了，如今只是清秀些许。
仙人不眠不休不饮不食皆可，但却不是不能食宿，只是食下会多出杂质，需化作清气逸出。但大多神仙却不计较花这些功夫，毕竟九天长久无趣，仙人也不少愿做凡人。
而如今的天帝仁厚，对神仙下界，只要不误了本职，也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尚隅见他用了眸间魇足，欣喜之余又觉心疼，不由怨道明华殿仙侍不尽心思。
扶桑喜爱人间糕点，但身为上神却又不好吩咐，竟是没一个有心的，偏他又忙着其他事去了，总归缺了他的。
“味道可还好？”
扶桑细细嚼了，两腮微动：“甜而不腻，桃花香只薄薄一层，算是好的，只不太细致，又不新鲜，比不得清栀做的。”
“做来卖的怎比的喜好做的？”
扶桑颔首，将桃花酥往尚隅哪儿送了送，“可惜他不愿烹菜，算来你厨艺倒比他好些。”
尚隅咬了一口，“我只当你夸我了，但还是等回了找厨神替你做点心罢。但现在空闲下了，夜市去置办厨具，暂时在这里住上月余，之后再做打算，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扶桑在尚隅面前本就被宠得比其他神多些烟火气，到了人间封了仙术更接近世俗性情，不在受身份压抑，如世家贵公子般恣意了些。
“吃食倒不急，只是想人间的茶了，往日捎上去的，沾了灵气，却与仙茶并无不同。”
“那便先去茶市罢”尚隅笑了笑，“说起茶，你可还记得王家？”
见扶桑略有不解，尚隅也没指望他能记得清楚。只又勾出个笑来。
“便是前番常接济于你我的那个茶摊大叔一家。”“他家运道我从前算过，与你我算是施善，也算有了功德，这千年来子嗣未断，兜兜转转仍是做了茶的生意，只今非昔比，在这江南一带已成了有名的茶商。”
“是王大叔家？已不住这儿了吗？”扶桑本有见见故人的想法，不免有些失望。
“人间战乱不断，南方有难便往北逃，北方有难又往南逃，莫说千年光景，数十年也难有在一处呆得住的，百年世家已是难得了。”
“也是……”扶桑吃完一块便不大想用了，“有机会去瞧瞧他的后人吧，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许多人来……成仙的不知有几个，我也见不着，更多的是转世投胎，可凡间这么大，也难遇上，说也不记得你我了……”
尚隅见他真难过了，忙哄道：“我不过这么一提，倒还惹你伤心了，是我不好。他们在历劫时与我们交好，可是莫大的福祉，便是阎王那里也记得会多少看顾几分，哪里需你动作？若是有缘自会遇上。”
扶桑道：“不想便不想吧，”他转而又道，“只这宅子 ……其实也该有人来住……”
“我却不想，也舍不得”尚隅看着扶桑眼眸，郑重地说。
扶桑眼神一错，落在榻边的小几上：“那，便留着吧，只这次本是游玩来的，这里不该一直与世隔绝下去，该换换家用，也不要把人都赶到其他地方去了，只让人知道有主就好。”
尚隅有什么不应了他，细想下来也确实不该把这片封闭着，于是眉峰也舒展开了“就听你的，我明日去寻木匠，打套新的家具。”
“不如你去看了款式，亲自做吧？别人哪比得上你的手艺？”
“你可真是使唤我使唤惯了，木匠的活儿也要我来，不知我的一双手多金贵吗？”尚隅这般说，眉眼间却是含笑。
扶桑所用大多是尚隅给他收罗来的，也有不少法宝是尚隅心血来潮自己做的，扶桑多年来也习惯了，至于尚隅，更是乐得扶桑与他亲近。
“行吧，若是做得丑了，可不许嫌弃。”
“唔，先把这房子格局改了吧？……算了，忒麻烦了些，至于家具……我没想好换哪些呢……”
“那便之后再想吧”尚隅见他略有倦容，也不再与他说话了，忙劝他去休息。
扶桑躺下一个时辰左右，尚隅便招了土地过来。
尚隅此时正打理着院中的葡萄架，土地见状忙跪行大礼：“小神拜见帝君！”
尚隅淡淡看了他一眼：“这些年你做得不错，这葡萄，也种得不错。”
土地尴尬地笑了两声：“这，，帝君恕罪，帝君与上神自恢复神位后足足千年不曾来此间，小神初时那几百年确实是亲自照看，施了法子让这巷子人家都搬走了，但这七里滩后来另一位土地调走了，大小事务都压在小神身上，小神便托了附近心善的姑娘隔两日过来打扫一遍，也不知是哪个不晓事的……其实这，绿油油的也添些生机不是？……”
“哦？土地这般认为的吗？倒是本座的不是，害这里失了生机不成？”
“这，这，这，”土地冷汗都快下来了，早知这位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却没料到这般计较……
他却不知今日尚隅不过是把没舍得冲扶桑发的脾气，都发在他身上罢了。
尚隅见他如此，自觉不该，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回来，便听身后脚步声传来。
扶桑瞪了他一眼：“吵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