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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扶柳溅浮生 ...

  •   扶柳城名为扶柳城却是个实实在在肮脏之地。春日岸堤未见垂柳,只有开得红艳艳的不知名的花朵,长得倒有几分似那六月木槿。不过木槿却不会如此密集。这一片一片的红,像极了血,像极了书中所说,血流成河之景。
      “为何要来扶柳城?”颜若瞧着他,这语气倒不像询问。
      “嗯哼,现在才问。”他凑近她,笑笑。摘了面具以后,笑起来,倒是更好看了。景洵不喜欢笑,易云湛喜欢。可是颜若却觉得他笑得好看却无神。
      “回答我。”
      “这儿风景不好吗?”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阿若,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自作聪明啊。”
      “以前?自作聪明?一样?”以前,什么叫以前,他是愿意承认了吗?
      “啊,没什么。”他笑笑,笑的没心没肺,却让她心肝脾肺肾都疼得厉害。
      她不说什么,就跟着他走。扶柳城竟是如此血腥之地。看来和折凤楼的毁灭有点关系。
      他却自己开口,语气还是那般玩笑而又慵懒:“扶柳城可有一些故事,我想你会感兴趣的。还有不要眼神飘来飘去的,我知道你怀疑扶柳城和折凤楼有关,有没有关系还要你自己去看,不过你现在跟着我就好了。”明明是极认真的话,怎么到他嘴里就变了番味道呢?
      你跟着我就好了。你跟在我身后就好了。这两句话还真是相似啊。阿洵,你不会变。所以你这出戏唱得实在不算惊艳。你应当彻彻底底忘了我,才算是好,这样我也好演得更无所谓些。颜若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一言不发。他既让她跟着他,她跟着便是了。
      一瞬间天地间好像只有脚步声,扶柳城人烟稀少,除了花以外,便是死气沉沉。颜若走在易云湛后面,看着他的一身白衣被风吹得肆意翩然,衣袂处附上了几片红色的花瓣,忽而又吹散了,颜若觉得此景倒是十分让人痴迷,像是少年当年一袭白衣,一树梨花那般让人痴迷。她总容易痴迷,也记得他曾经和她说过一句诗“一树梨花压海棠。”诗本有情,万物皆有情,只是于她来说,向来不是一树梨花压海棠,却是一花一世界吧。
      他们走进客栈,天边夕阳渐渐沉了下去,半边天都是奇艺的红色,和那些火红的花来说,倒有几分天地想接的意味。易云湛看着颜若那飘忽的眼神,就知道她又陷入瞎想当中了。从前她就一直如此,只是现在大约是没有防备,想得倒是更明显了些。
      易云湛突然站在她面前,她就这样径直撞了上来。
      “阿若如此投怀送抱,公子我可不是再世柳下惠啊。”又是那没事人一样的笑,笑得真当无辜,像是小孩一样。颜若狠狠地瞪了瞪他,没办法,他牙尖嘴利的,本姑娘不一般计较。
      “老板可还有房间。”颜若走向一个店家打扮的人,询问到。
      那个人抬头非常疑惑地看着颜若,那眼神倒像是见了鬼一样。
      “老板?”颜若见他奇怪,便又问了一句。
      “有有有,两位客官自己请,二楼的房间自己用便是。”
      不对,这个店老板怎么如此奇怪,自己请,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如此大一个客栈。为什么要害怕自己,照理来说这里人烟稀少离凌云城又有一段距离,没道理通缉令已经到这儿啦。颜若心里觉得奇怪的很。却只见易云湛自己上了楼,还是那样满不在乎的笑。这人倒还真是心大啊。
      是夜,颜若睡得极不安稳,本不是自己家,又无顾生了那些麻烦的事端,实在让人烦心。尤其是他,让人烦心之至。
      突然外面阴风阵阵,颜若赶紧拉了拉被子,她有些害怕,但又不敢起身去叫易云湛。突然门开了,黑洞洞的一片。她下意识的叫了一句“易云湛?”那人不作回答,只是身影越逼越近。颜若闻到几丝血腥味,不对,不是易云湛。颜若赶紧用被子蒙住头,那人狠狠的撕扯着她的被子,她感觉血腥味越来越浓,还夹杂着几丝说不清的味道,像是生姜。她很害怕,周遭一片漆黑,那股力量用力的撕扯着,她大叫起来,“易云湛,景洵,景洵。”渐渐起了哭腔,为什么,为什么还不过来。为什么总是留她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境遇。她觉得浑身无力,但又死死的抓住被子,麻木的抓着,这是她的最后一道防线了。
      “好了,阿若,没事了。”远远地,这是易云湛的声音,她努力去嗅,不敢放下被子,但是闻不到那股让人心安的梨花香。突然,那股力量没有了。梨花香!是易云湛。她试着放下被子,看见易云湛那个白的有些苍淡的脸,看着熟悉的眉目,眼泪哗哗地就流了下来。但是却不发出一点声音。她下意识的抱紧他,她觉得自己全身都是冷汗,窗外风吹过来,总算是不那么闷了。
      她试着抬头,却还是下了一跳,易云湛身旁站了一个女子,周遭很黑,她借着月光勉强可辨,看来是刚才攻击她的人,她想大叫,却一点力气也没有,感觉口也开不开。眼里满是焦急的神色。易云湛好像看透了她一样,拍拍她的背,示意没事。这套对于她来说倒是无比受用。
      “古时齐国姜族之女,我没说错吧。”易云湛抱着颜若,也不知道对谁说出这一番话。
      突然空气一阵沉静,然后就是一个极其难听的声音,一个让人听了便觉得生厌的声音响起:“你知道我是谁?这么确信,哼,那你也应该知道,进了这间房,必死无疑。”
      颜若刚想告诉那个女子,易云湛这个人说话吧,就是这样,总是一种确信无疑的感觉,让她不要在意,还是饶了自己的小命吧。却没想到易云湛那个天杀的先一步开了口:“那就试试看吧。”
      易云湛附在颜若耳边来了一句:“阿若,别动啊,一会儿就好。”颜若想说些什么,却见易云湛抚了抚她的眼睛,示意她闭眼。她也居然就顺应着闭眼了,她觉得她活这么久也就在他面前不由分说的听话。
      易云湛打开扇子,几个折身,那个女人直逼上来,想掐住他的喉咙,被他一一躲过,不过对方是千年游魂根本无形无声,易云湛只好处处躲闪。突然那个女子跳了起来,易云湛顺势从她的身边擦过去,然后手指翻转了几下,竟直接掐住了那个女子的脖颈。女子见动弹不得想化作游魂脱身。易云湛立马扇了扇子将她定住。
      “你到底是谁?”那个女子见无法得逞便如此问易云湛。
      易云湛扶起颜若,让她靠在他的肩上,然后漫不经心的开口:“本公子姓易名云湛,如云湛霁的云湛。害怕吧。”说罢还笑了笑,连颜若都觉得他有些欠揍。推开了他。
      “易云湛?没听说过,不过你的身手确实很好。说吧,你怎么知道我是齐国姜族之女。”
      “嗯,姜族之人,死而为血祭,便是这满地红花,是你死时留下的怨念吧。”
      “对,那又怎样?你要是想杀了我便动手吧,反正我是想死也死不了。”
      “我?我不想怎样,只是你打扰到了我夫人,我自然应该为我妻讨回公道,你觉得呢?”
      颜若愣了一愣,竟没有反驳。
      “你夫人?那你们分房而睡,果然也都是负心人。”那女子语气中皆是讽刺的意味,尤其是负心人三个字,说得实在是咬牙切齿。
      易云湛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见颜若突然挽着他的手,说:“负不负心可不是由你决定的,我夫君为救我可以与你单打独斗,着实担不起姑娘口中负心一词。只是不知姑娘,是否遇见过什么负心之人。”
      易云湛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有点脸红,夫君?这个词听来甚是顺耳。他家小姑娘看来是长大了啊。
      颜若却是在纠结称呼她为姑娘合不合适,听声音虽然难听却是年轻的,周围太黑,她实在看不清她的脸,下意识的便是唤了一句姑娘。
      那女子显然是有什么悲痛的记忆,此时更是满目悲伤,一句话也没有说。
      易云湛突然开口:“姑娘不如与我们做个交易,你告诉我她生琴在哪儿。我便替你寻得那负心之人。”
      她生琴?颜若突然心口一疼,什么是她生琴?颜若捂住胸口,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
      突然,空气中传来一声“好”
      易云湛没想过她居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也未免太不设防了。但是却还是一阵开心,看看颜若那个猜忌的眼神,突然也觉得是很可爱的。
      只不过易云湛不懂,姜芷这一生实在仓皇,也没遇到什么人能告诉她该当如何,所以不是她不设防,只是她已无需设防,如今这一把琴都比她更应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姜姑娘决定从何说起呢?”说着易云湛挥了挥扇子,那个姑娘便抚了抚衣袖坐在了凳子上。
      她良久没有回答,颜若觉得她大概是真的在考虑应该从何说起吧。
      易云湛起身点了蜡烛,在烛光中依稀可见那是个极美丽的脸庞,勾人的狐狸眼,生的有媚气却不俗,但是却瘦的有些吓人,一身红衣,显得有些支撑不起来。
      “我叫姜芷。”
      这大概是半句话,这大概是个万能的开场白,但是接下去呢,接下去吧,不会是个伤情的故事吧。
      后来的颜若无数次怨恨自己听了这么一个故事,也无数次怨恨自己,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也许这一整个世界就是由万千个故事组成的。我们可以煮茶泼墨听着俗世万千,但却也必须承受着,故事里那些悲欢离合,必须承受着,这必然的悲伤。
      痴情之人总是会遇到无情之人吧。姜芷如此。那个人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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