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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拔了人参管吃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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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吃的什么?”
行止嚼着馒头,听见这么一个声音,第一反应就是要饭要到家里来了,她除了稀饭也没什么可以给的了。然后才想起,院子里有个人参被她忽略了。
“这是什么?白白的,跟我一样。”
一小孩跳到桌面上来,桌子抖了抖,行止瞳孔微缩,深怕小孩一个没注意,把桌子震跨了。
抬眼瞧去,小孩约莫八九岁,脸蛋圆圆的,挂着好看的酒窝,眉毛细长,一双眼睛黑沉沉,灵动极了。只是头发有些散乱,没有打理。她说话时,露出一口白牙齿,酒窝十分明显。
行止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小孩嘴边的酒窝,“你要吃么?这叫米饭,饱腹的。”然后目光下移,小孩白白嫩嫩,像是一块没有瑕疵的美玉,裹着一身淡绿窄袖衣襟,下面半露松花撒花绫裤腿,。
“为什么要吃东西?我听旁人说饿了才吃。”小孩任由行止在她脸上动作,“我从未吃过。”
“那你饿不饿?嗯,就是肚子咕咕叫。”行止暂时不知道这个人参到底懂得多少,她在土里埋了那么久,来往行人那么多,听也该听会一些。
小孩低头看自己肚子,然后抬起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行止,瘪起嘴,“饿了。”
行止轻笑,拿出碗筷,教给小孩怎么用。
小孩歪着头,童声童气地说,“阁下如何称呼?此等大恩,没齿难忘,他日必定相报。”
行止:??
什么节奏?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酒馆门口卖狗皮膏药的大爷。
“你这从何处学来的?像模像样的。”行止转念一想,许是那些在树下歇脚的旅人说过的话,便教这小孩听去了。
小孩握住筷子,一脸肃然,“阁下此话何意?我江湖儿女,从不欠人,更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
行止一脸好笑,小小年纪,还江湖儿女。不过这些也不是什么大事,慢慢改就好,不急于一时。遂由了她意,“吃饭吧,日后再报恩。”
小孩还不会使用筷子,也不懂为什么要用筷子,用手不是很方便么。但是既然阁下这么说了,照做便是。她虽不懂,但也晓得谁对她好。于是颤抖地夹起菜,桌子上滴了不少油,行止都面带微笑,不断指导小孩怎么用力,怎么使筷子。
小孩耳根通红,低声说,“一会我帮你把桌子擦干净。”
行止摇头,算了,她虽然懒,但也不至于让一个刚刚来到人世的小孩,在还没见识到生活的美好,就开始悲惨的劳动。
以前她瞧见旁人待小孩多有耐心,再是暴虐的人也容忍小孩扯胡须;小孩哭闹不止,一堆人上赶着去哄,轻言细语;小孩胡闹,弄坏了东西,也没人打骂……种种都让行止不解,这般纵容,实在是不能接受。何况小孩子一点都不好玩。她不喜欢哭闹没规矩的孩子。
现下多了个小孩,行止却是难得有耐心去教她每一件事,行止只道幸好已经长大了,不必一把屎一把尿的哄着。她自认没有那么好的心肠去哄一株人……参。
饭后行止烧了热水打算给小孩洗洗。小孩身小腿短,跟不上行止的步伐,一只小胖手紧紧攥着行止袖角,一步不离。
行止添柴生火,小孩站在一旁看着,“你在做什么?”
“生火,可知?”
“你很冷么?”小孩皱眉,不待行止回答,张开双手抱住行止,脸贴在行止的腰腹,闷声说,“抱抱就不冷了。”
行止低头,感觉到腰腹传来的温热,轻柔地抚了抚小孩的头,低声道,“不冷,生火要烧水给你梳洗。”
小孩没松手,“你骗人。生火是为了取暖,不冷你为何生火?他们都说,抱抱就不冷了。”
行止哭笑不得,这又是从哪听来的话。由着小孩抱着,顺便又添了把柴。
“喔,我知道了。火烧了后的水是热的,天上的水是冷的。”小孩站在浴桶里,背后行止清洗着她的头发,笑道,“如此,你知道我方才不是因为冷了吧。这生火呀,可以取暖,可以煮东西,也可以烧水。天上下的水,叫做雨。”
小孩耳根红了一会,一把抓住行止的右手,“你还是很冷。抱了也没用。”
行止把小孩的手放入水中,“我天生体弱,常年冰凉。你说的冷,是外界引起的,比如下雨生病。还有,不要随便伸手出来,一会感了风寒有你好受的。”
“喔。”小孩乖乖应着,又忍不住继续问,“那你怎么样才能不冷啊?生病是什么?感了风寒会怎么样啊?”
行止好脾气地一一回答,心里却寻思着明日要出门买几本书给小孩看。右手一不小心触碰到小孩的耳朵,还是红着的。行止不由想起刚刚吃饭时小孩的耳朵也红了,难不成现在的小孩都动不动就红耳朵么?
待行止给小孩穿好衣服,擦干头发,又觉得还应该买几套衣服。看书上说,小孩子生长时期吃的多,看来还要买点米,再加点肉。毕竟是自个带出来的孩子,行止也不吝啬她本就不多的善心。
小孩不哭闹,乖乖巧巧跟着行止进屋,爬上床缩在被子里,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行止走来走去。
行止站在床前,左手抵着下巴,还要买一架床,啊,还要被套什么的。
嗨呀好气哦。要买好多东西,一大笔开支。行止默默为自己为数不多的积蓄拘了一把同情泪。
小孩不知道行止心里在想着生活不易,见行止站着不动,道,“阁下可是觉得男女授受不亲?无妨,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行止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咳了两声,看来这说话方式还有待纠正。
“你我皆是女子,也并非江湖中人,何来授受不亲?其次,我不叫阁下,吾唤行止。”行止觉得今夜就要把小孩的那些个阁下、江湖儿女都从脑海里清除。
“行止。”小孩脆生生喊着,“行止,行止。行止。”
小孩像是找到什么好玩的一般,连连喊了好几声行止的名字。
“嘘!”行止索性坐在床榻上,一点点纠正小孩,“你以前听见的那些个称呼全部不作数,以后我教你。明日我去买些书来,你多看书,才能了解这个世界。”
“可是,我……还未报恩。”小孩细细想了一下,行止给自己吃饭,梳洗,还不怕自己有辱她的名节,这般大恩,如何报答。
行止若是知道小孩心里想这些,怕是今晚都不会睡觉了。
“我带你出来,自当负责你日后的事,报恩就不必了。我会教你很多事,你认真听,认真学就好。”行止也不知道怎么带孩子,只想着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小孩,教会她自理处事。若是日后机缘到了,也不枉自己助她化形。
行止罗里吧嗦的说完一大堆话,期间小孩睁着大眼睛,总是问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问题。
“人间只有人类么?为什么要分男女?”
“黑夜和白天不一样么?为什么白天不睡觉?”
“你为什么生病啊?旁人都如你长得一样么?”
“为什么要看书?练字又是什么?”
“你为什么叫行止?每个人都有名字么?为什么名字要不一样?”
……
行止:啊,有点后悔一时贪心带回这个孩子了。
不知多久,窗外的月都隐入云层后面,屋内的蜡烛也燃的将近熄灭,明明暗暗。
床上的孩子缩在一角,头低垂着,一只手虚握成拳头,一只手攥着行止的衣角。小孩睡着了,看着还是很好看的。毕竟是自己看上的人……参,瞧那发髻,多好看呐。
行止在心里狠狠赞美了一番自己梳的发髻,顺带夸了一下自个的品味。
然后转念想到明日要出门买一堆东西,不由幽幽叹了口气,养崽真的好费钱。
唉,人生不易。行止抚着小孩的鬓角,感觉自己颇有一种母性光辉,身上背负了母性的责任。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又到了卖字画的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