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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一生何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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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离闷不闷,我们出去玩可好!”
“这样便好!”
莫澜把慕容离来回审视一番:“阿离的衣服太仙,也太刺眼了,拖了一地不方便,阿离可否有别的衣裙?”
“有是有,好久没穿了。”
“在哪呢,鲜少有见阿离穿素色衣裙呢!”莫澜起身去开慕容离的柜子,眼光在底格留驻。
“阿离还有青衣呢,都没见阿离穿呢!”
“之前的衣服,没舍得丢,前些日子方夜给送来了。”
莫澜夺过他手中的书:“阿离,我在时你就不要看书了,你看看我啊,来,阿离把这个换上。”
“为何要换,”
“快点哦!我在外边等着你。”
自从上次慕容离上山走丢后,执宴便在向煦台门口暗插了梢卫,慕容离一出门就有尾巴跟上了。
街头还算热闹,熙来攘往。
慕容离还是第一次上街,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眼花缭乱,只好紧跟于莫澜的身后,后面还跟随着莫澜的俩个侍从,莫澜不许他们靠得太近。
莫澜东摸摸西瞅瞅,转过身来问他:“阿离喜欢什么,我给你买来。”
“没什么需要的,看看就行。”
“阿离喜欢这个吗?”莫澜拿起一个玉镯子,抓起他的手,套进他的手里。
“莫澜,莫澜……”慕容离挣脱未果。
莫澜拉着慕容离往前面跑去,摊主伸长了脖子在后面急切的叫唤着,侍从赶忙上前来把钱给了,摊主才松了一口气:这大户人家真是的。
“天香楼”莫澜抬头望街边的酒肆,转过头来对她说:“阿离,我饿了,我走不动了。”要是直接带他进去吃饭肯定会遭到拒绝。
“走吧!”容许他再耍一次小心思。
“走走走!”莫澜拽着他的衣袖。
店小二带他们到楼上的雅阁入坐,莫澜叫了几个菜,他们就在楼上等着,楼下厅堂台上有人在抚琴,隔着纱幔悠扬的琴音飘出来。
突然楼下有些噪杂,莫澜掀开纱帘一角往楼下望,这时小二端再茶水进来。
“楼下有何事?”莫澜问店小二。
“一小孩常来店里讨要食物。”店小二边到倒茶边和他们说。
“给他点呗,一小孩能吃多少?”
“那倒是个可怜人,他来我们也会给,不过这几天开始和客官们讨要起钱财来了,这样次数多了只怕会招来客人的嫌烦,我也就是个做苦力的,说不上话。”
莫澜看着小孩被拖出去,但还是拽着店小二的衣袖不放,可怜兮兮的用眼神哀求着。
见店小二在搬小孩的手指,莫澜急了站起身来跑出去:“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个小孩,我去看看。”
店小二摇摇头,叹了一声气:“也不是我们心里麻木,像这样可怜的人在后巷多得不可计数,顾也顾不过来了,如今妖佞当道,可害苦了我天权子民。”
“此话怎讲?”
“看官人的穿着非富即贵,官人不常出门吧!这天下战火想必对你们大户人家牵连不大,可害苦了我们寻常百姓,长年征兵,如今这天下共主的江山,是我天权王上为他夺来的,为博他红颜一笑,连我天权都拱手相样让了,我天权子民真是可怜可悲啊!”
店小二擦擦桌子,抬着茶盘退了出去,慕容离端坐着,端起茶抿了一口,依然面无表情。
店小二抬着菜进来,摆开。
莫澜领着小孩进来,让他坐在桌边,小孩穿着粗布麻衣,用一个布条把头发挽在后面了,白白净净的小脸胖嘟嘟的,黑溜溜的眼睛怯生生的看着慕容离。
“不用害怕,吃饭吧!”莫澜递给他一个馒头,小孩很快就接了过去,捏在手里不肯吃。
“快吃啊,吃了还有。”
“这个我要拿回去。”小孩怯懦的说道,用余光瞟了一下慕容离。
“把这个先吃了,等一下带这个回去。”莫澜用手指点着馒头哄他。
吃了馒头,小孩还是战战兢兢的开了口:“大人可否借我几个铜钱?”还真和店小二诉说的那样,吃了东西还讨钱。
小孩期待的看着莫澜,缄口不言,把他的心都揪痛了。
莫澜在身上摸了一通,看向慕容离:“阿离可有银两?”
“没有。”他在向煦台用不到钱财,久而久之便没把钱物带在身上了!
“这个能用吗?”慕容离伸出手。
“这是给阿离的东西,不可给他人。”
小孩好不容易遇上好心人,这下又没有了钱,眼光顿时黯淡了下去。
“你别急啊,钱在楼下,走……”
莫澜递给他一个银块,小孩接过鞠躬致谢便跑进了对面的药房。
原来是要买药,他家里有病人?
片刻他就提着一包药草出来了,见慕容离他们还站在门口便再次鞠躬道谢。
药房的掌柜跟着他出来,莫澜上前去问掌柜,他买的是什么药。
“还能吃什么呀!给了他一些温和的补药,也不能扼杀了他一片孝心啊!真可怜,小小年纪,还不到四岁,就要经历悲欢离合,生死离别了。”掌柜的摇摇头。
“此话怎讲?”这是慕容离今天第二次问出这么脑残的话了。
“这孩子是后巷李老头的孙子,这乡里邻里的,我几天前已去他家里看过了,那李老头已经油尽灯枯了,吃再好的药也无济于事,撑不了几天了。”掌柜的摇着头转身进屋,突然回过头:“看着官人像是大户人家的,就把他的孙子带走吧,给他一口饭吃吧!”
“他没有其他家人了吗?”莫澜问道。
“没了,两个儿子都战死沙场了,其他人都跟着去了,就留下这一老一小。我好好的天权怎么就走到今日这地步了,真是祸国殃民啊!”
“什么祸国殃民。”莫澜听得脑袋蒙蒙的。
“走吧!”慕容离说着转身走开了。
“啊离等一下我啊,阿离要去哪里?”
“去看看吧!再不走就跟丢了!”
“阿离真是好人。”
巷子很深,越走越清冷寂寥,好似不曾有人出入,枯黄的落叶被风吹到矮墙角落堆着,路边一座座院落的黄土围墙有多处坍塌。
终于在小巷深处,听见一丝声音。
慕容离寻声走进院中。
“家里可有人?”莫澜轻声细语,怕惊到里面的人。
小孩跑出来,看到慕容离他俩,惊喜万分,叫唤着跑进屋里:“爷爷,是大人来了,这馒头和药就是大人给的呢!爷爷你吃一点馒头吧!爷爷我去给你熬药。”
莫澜跨进屋,立即唔着鼻子出来了。
这时小孩出来,在院里塌了一半的厨房里想要生火,莫澜跟过去爱莫能助的站于一旁观望。
慕容离跨进屋里,一股怪味扑鼻而来,这是死亡的味道。
家徒四壁一览无余,在昏暗的角落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一床破旧单薄的被子盖在身上,发黑的眼眶深陷,骨瘦如柴……
床上的人看见有人进来,使出全身力气,想要坐起,挣扎了几下,还是趟在了床上,他抬起一只手在空气中乱抓着,想要抓住慕容离,抓住希望。
慕容离走到床边,倾耳伫立。
“大人是个好人,行行好……请收留我孙儿吧……”他困难的哽烟着,用尽力气说出这俩句完整的话。
“好!我带走。”
伸出那只手落在床边,眼眶里流出一行清泪,划过腊黄的脸额,边上放着一个馒头……
慕容离走出房来,看到小孩还在生火,黑乎乎药罐好似很多时日没用了,满盖子的灰。
坍塌的围墙联通着隔壁院子,一个八旬老人拄着拐杖从那边院里过来,东摇西摆,跌跌撞撞。
“何人来访啊?”老人用颤抖的声音发问。
“我们只是路过。”
“这里已经几年没有人路过了,我过来看看那李老头断气了没有?”
“方才西去了。”
“走了好,走了好,活着也受罪,还是比我先走一步啊!”老人顿时眼泪夺眶而出,老泪纵横。
“你这一走,我还有什么盼头,我那儿子也不知是死是活,有生之年恐是盼不回来了,我儿好好的生命比蝼蚁还轻啊,可恨那瑶光遗孽啊!蛊惑我国君,践踏我国民……”老人越说越激动,哽咽着用袖口拭檫着眼泪。
他要是知道他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口里说的那个瑶光遗孽,可会马上气绝?
“请节哀吧,老人临终时把孩儿托付给了我们了,不知可否随我们走?”
“孙儿,过来,到爷爷这来。”老人边拭檫着眼泪,边伸手召唤者孙儿!
老人在石桌边坐下,伸出手把跑过来的小孩揽在怀里:“孙儿以后跟着大人走吧!爷爷老了照顾不了孙儿了,孙儿以后也不要回来了,过几天爷爷就到天上去了,孙儿要是想念爷爷,就抬头看天上的星星,最亮的那两颗就是爷爷。”
“爷爷。”爷孙俩抱着流泪。
“快走吧!”老人把小孩推到慕容离的身边。
“走吧!别让你爷爷担心。”莫澜拉过小孩。
慕容离取下玉镯:“这个给你。”
“再也用不到了,现下需要的也只有一捧黄土,还请大人好好待我孙儿吧!”
慕容离把玉镯放于桌上,起身离开,莫澜看到了也没阻止。
“往后我把天下最好的玉镯都寻来给阿离。”
慕容离回望一眼院内,院里有一棵落完叶子的树,伸开几枝光秃秃的树干,一片残叶挂于蜘蛛网上,随风旋转着,凄凉无比。
………………
“王上,慕容国主回来了。”
“今日是去何处了。”
“和莫郡主去市集逛了一圈,带了一个小孩回来,小孩留在了县主府邸。”
“是何孩儿?”
“只是个孤儿。”
“这莫郡主的喜好还真是怪癖至极,总好从街头捡人回来!这次又是个什么样的大人物,本王拭目以待。”
七月流火,夜渐微凉。
慕容离一回来就换上了他的一身红妆,原本以为那只是他闯荡江湖的装扮,今天才明白那已是深入骨髓的喜爱,原来人的喜好这么容易改变。
向煦台还是昨日在景象,羽琼花孤独摇曳,寂寞如雪。
思念入酒哀愁。
内心深处的压抑和不安只能自己轻轻浅斟,现在还经常梦到你我在一起美好的回忆,你给我的温暖在时光里慢慢的流逝。
“阿离。”执宴轻唤。
“王上怎么来了!”慕容离回过神。
“我每次来你都要这样问吗?好似我不该来一样。”执宴在他对面入座。
“没有,只是不知王上现下会过来。”
“酒多伤身,少饮些为好。”边说边与慕容离对酌。
几杯过后,慕容离便已觉得有些困,他从桌下拿了一个空杯子藏于袖口下,端起执宴递给他的酒杯,起身来到亭台边上,背对着执宴,伸手抚摸着羽琼花叶,顺势把装着酒的杯子藏在于花盆里的枝叶下,转身回到桌边,把空杯子放在桌子上。
入坐,把空杯灌满,一杯杯饮下,直至靠在桌边。
执宴到他身旁坐下,揽他的头入怀,且料他会泪流满面,泪眼朦胧:“我只能在梦里见到你吗?而今你在何兮?”
执宴悄然无声,环抱着他的肩头,凝视着他眼里道映出的沧海桑田。
“世人道我祸国殃民,又怎知我惜你如命。”慕容离伸手轻抚执宴的脸庞:“这天下于我有何用,还不如陪你闲庭看落花。”
看着怀里安然熟睡的慕容离,伸手拂去他脸上的泪痕,心如夜般凉,抱起慕容离走入屋内。
“衣如旧,人独瘦,斟酒独酌语欲语休,春花秋月无心赏,香消玉殒独锁深院,只盼故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