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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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尸房里一股死寂。
昨天死者从大理寺拖回来时尸身已经发臭了，今儿个念在他是本朝程丞相的爱子，所以刑部的人将他的尸身清扫过一遍。
我默默的看着这个程清文。淳于良眉头紧锁着。这时，一个小吏走了进来。
“顾大人，淳于大人。”那小吏毕恭毕敬的行礼道。只有淳于良去顾了一下他，我并未有所反应。
半晌，我慢慢道“这死者当时在案发现场流的血多吗？”那个小吏点着头道“其实，也并不多。我们也正奇了怪了。”
我方才想起这个小吏是大理寺卿杨柳一派来的人。我转头看向他道“你是，杨一柳派来的？”站在我旁边的淳于良咳嗽了一声，小声在我耳边道“是杨柳一。”我尴尬的笑笑，只听那人鞠了一恭道“正是。在下是杨大人的部下，姓白，单名一个正字。”我慢慢收回笑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白正。嗯，杨一柳越发会选人了。
淳于良又咳了一声，我回过神，继续把注意力移向程清文。
“这死者的腹部受刀伤严重，应该是流血过多而死的吧！但为何现场？”我使了个眼色给淳于良，淳于良心领了，便忙道“就是啊，看这死者的面容，生前受得那般刀伤，却如此从容。”
那白正开口了“其实大理寺在着手这件案子时，并非是第一个进案发现场的。”我和淳于良齐看去，那白正又开口道“先是皇上的人进去勘查的，而后，皇上才叫我们大理寺去清理案发现场。至于，皇上那边，属下就不得而知了。”
我走上前去，扶起白正道“那你们大人着手此案了吗？”那白正望望我背后的淳于良，方才又道“没，杨大人此时正忙，清理案发现场，搜集证据他是不会亲自出面的。要说着手，都是下官在全权负责。”我笑笑。
三人一起走出停尸房。
“我看这杨一柳肯定知道些什么，所以没有插手此案，而是交给了去到大理寺没有三年的属官。”我望着白正的背影道。
淳于良扭了扭头，向前方走去“是杨柳一！”我跟上他，“我知道。”
淳于良撇了我一眼，“行了，办案是办案，你快回家吧，今儿个一天该是没怎么吃东西了吧！这件案子先放放，皇上那儿，不着急。”
我看了看淳于良，扭头回了家。
回到家，风平浪静。我估计我娘回了府，便大摇大摆的向正厅走去。刚一坐下，程安辰便走了进来。她不说话，只是把一碗汤放在我桌前。
我瞄了一眼那汤，又看了看程安辰。我笑笑“想回家了？”
“没有。”
“可是你大哥死了。”
程安辰顿了一下，眼圈微微泛红。我这才晓得我伤了人家小姑娘的心。
“明日，你就回家吧！”我假意看了看她，想她到底有什么反应。
“少爷想把我送回去了？”
“没有，我只是想让你回去看看你爹。顺便为你哥哥守下丧吧。”
“可是.....尸身在刑部。”
“怎么？你想去刑部看你哥？”我假装漫不经心地拿起桌上的汤，正吹着欲喝。仿似周围有一丝的尴尬。我朝程安辰看去，她没说话，默默地站在窗前，向天望去
“或许哥哥他真的做了什么不应该的事。”
我挑挑眉，笑而不语。
晚膳时间，程安辰没来，说是身体抱恙。我暗暗想：这程家人，心思这一块儿，那一块儿的。真是搞得家庭不团结。我默默叹了口气。
反正弄这么一大桌我也吃不完，索性就叫了府里没吃饭的下人一起来吃。他们各个都感激涕零般地挥舞着筷子。我此时看着他们，突然没了胃口。
晚饭后，我独自一人闲在家里闷得慌，就去街上转悠。我去了城西一条街。那算是京城晚上最闹热的地方。我本不爱热闹，小时候淳于良经常喜欢带着我和顾云来这一带转悠，渐渐的，就熟悉了。今儿个闷，来这条街找找乐子。
这条街吃的，玩的，看的应有尽有。我熟悉的坐在一个买馄饨的摊子上，对老板娘说“谢婶儿，来碗猪骨汤馄饨，不要香菜，多加些辣椒，另外多加些汤。”那老板娘在这条街卖了十多年的馄饨了，所以我熟的很。年少时有一回赌气不回家，就来到了这里。那时乌云聚拢来，看似就要下大雨了。那老板娘免费送给我一碗猪骨汤馄饨不说，还劝我早些回家。我听着心里挺暖的，吃着猪骨汤馄饨心里更暖。吃完谢过老板娘我就一溜烟儿奔回家了。
可是回家之后，却又受了一顿家法。那时我娘还怀着顾云那个小丫头片子，在旁边极力维护我。现在想想，小时候的事儿，总是回不去了。
这时，有一身影今日我的视线....
“顾兄，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
我看着这人，细长的眉毛下生着一对桃花眼，嘴角永远上挑着，似有说不尽的笑意和挑衅。
我恍然想起此人是我两个月前在这家馄饨铺认识的江湖侠士。我当时吃完馄饨很晚了，老板娘因此也等了很晚。但那时我身上的钱全都被小偷偷个精光，左右每个法儿。就在那时遇见了他。他叫啥我不知，只是看此人一眼，便已足够沉沦。是他为我付清了钱。我俩就因此结缘。
“公子好巧，你也来吃馄饨？”
“嗯。”他略微一颔首。
“那这顿，便由我请，公子随便吃。”
他笑笑，不语。
“公子上次走的急，还未问及大名。”
“在下姓南，单名一个枝。东南西北的南，树枝的枝。”
我笑笑，不语。
“不知顾兄的药店经营的怎样了？还是老样子吗？”
额，在这里澄清一下，我因在朝廷中身居要职，所以并不会随意透露身份。那是情况紧急，所以我便胡乱答了一个药铺老板。没想到他还记得住。
“额，这个嘛。哎，还是老样子。”我悠着，皱了皱眉。
“没事，这世上又不是只有这一条路。顾兄来日方长。”他笑笑，很好看。
我抱拳，以示感激。
这南侠士举手投足都很温文儒雅，并不像一个江湖人士，到像是一方大户人家的公子。我既看破便不说破，慢慢的，夜便深了。只有对面的满春亭照旧灯火通明。我告辞了南枝，往家走。
路上经过大理寺，居然灯火通明。我走进去，居然门外的守卫们都在一旁吃酒。我没方便叨扰他们，便溜进了大理寺。我暗暗想，这大理寺也忒水了吧，要是进个贼，哦不，那个贼不想活了往大理寺蹦。我真像个贼一样，蹑手蹑脚的走向有灯光的地方。
本来我是想这大理寺不可能轻易就把到手的这个肥羊送给我们刑部，应该还留了老底。我便来一探究竟。
谁知屋内的一席话传入我耳“杨爱卿，这案子你就不要再查下去了。听朕一句劝啊，不管结果怎样，都没你的事儿。你就安安心心的呆在大理寺就行了。”这‘朕’是？皇上！
我捂住自己的嘴巴，谁叫自己不争气，半夜来这鬼地方，还偷听到了圣上的谈话。可是我没走，没挪开半步。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还有，要是顾生真来问你讨什么证据，你就打发他回去，多的半个字不说。明白否？”
那杨一柳，哦不，杨柳一的声音冒出来“下官紧遵圣命。”这个杨柳一，是皇上的狗吗？说啥是啥，白白一条人命，岂能当儿戏？我火冒起，脚一挪，擦....不好，搞不好，我小命不保。
我打算撒开腿跑。
没想到有一只手拉住我，把我往门后塞，自己走进屋去。我看清是淳于良。
“臣参见皇上，杨大人。”淳于良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
“哦，原来是淳于爱卿，快快请坐。你...这几天跟着顾生，可都看出个什么？”皇上问道。
“顾生，哦不，顾大人已经查出程清文是在河滩边上被杀害的，按照我的路子引，应该很快会查到程清文是三殿下的人。”淳于良的声音顿顿，而后冰冷冷道“臣还并未发现顾大人与三殿下有过来往，也并未发现顾大人平时有什么谋逆之举。”
那皇上又说。可他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我没有再听下去，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大理寺。
我在大街上游荡....
我顾生这数七八年为朝廷效力，到底图个什么？为何到头来引得圣上这般猜忌？还不惜程家儿子的性命来设套猜忌我？我慢慢回过神来，天顿时雷声阵阵，这倾盆大雨就快到了吧。
突然背后有一只手过来挽住我，我轻轻回头，白天热闹的街道已去，夜晚大雨初下的街道，只剩我俩。
“你还来追我作甚？你们巴不得从我嘴里逼出个什么，好像皇上交差吧！”我冷笑声，不理会他，接着往下走。
那人不说话，跟上我的步伐。沉默。
“怎么，说到心尖上了？”我声音始终很冷静，却听不出一丝感情。
淳于良二话不说，把我转过来面朝他。我此时已没了力气去挣脱，任由他摆布。想想几个月后，可能不了几个月，我就可以在牢中这般任由他们摆布，我就觉得我顾生这一世活的好可笑。找个真爱的人，没有。一腔热血报国的心，负了。
我欲想收回身子，可是淳于良牢牢扣住我，我手里的刀已全部架在他喉咙处，几乎要划破他第一层皮，然后....逐步深入.....我闭上眼，刚才在大理寺的画面浮现眼前。若是淳于良真心算计我那当时他又为何要救我？他大可少一桩事把我领到皇上跟前，然后我是乱党的事实就是铁板钉钉了，他也省得往后跟我东跑西跑的了。而后，这数年的交情，我觉得淳于良绝非这种人。
我脑袋嗡嗡作响，我现下才意识到这大雨已透湿了我和淳于良的衣衫，方才淳于良抱我过紧，我居然没察觉出来。我这头痛病一下雨就不行，何况刚才淋了那么多雨，我身子扛不住，未等到淳于良解释，又昏了过去。
我这可怜又不争气的身子，我恨你。
我再一次在淳于良的等待中醒来。
我捏着头望着眼前的人，仿似清瘦了些。我慢慢抽开目光“我睡了几天？”
“今天第三天。”淳于良的声音缓缓入耳。
“你没上早朝？”
“你因我病重，我得留下来照顾你。”说完，淳于良拿起在床旁的药，欲递给我。
我扭过头，其实我并未在生气，只是这些年的某些人，某些事到底负了。
淳于良又看看我，温声道“快把药喝了吧，我也好交个差。”
此时坐在我身边的这人，是否还可信？我与淳于良相交十三年，打小他就是孩童中最会说话的，在大人们眼中就是个乖孩子，所以每逢过年他收到大人给的蜜饯儿是最多的。等再长大点，淳于良确乎有了超乎同龄孩子的心智，他好读书，书也念得好，所以就成了我爹娘口中的那个什么榜样。我那时读书不用功，经常跟顾云跑到城外的山上偷桃子啊，什么李子的。谁知在城外的山上淳于府有栋宅子，专门供淳于良啊他们姊妹家读书的。自那时起我就认识了这个大人们口中的乖孩子。他有时候也会揣一本书跟在我和顾云的身后一起去偷桃子，也会在我发牢骚不想念书时帮我把先生布置的作业完成，保质保量。后面就混熟了，俨然，到了今时今刻。我望着他的那双眼睛，这么多年了，从未变过。还是那么清澈，但......
永远看不透他的心。
我接过药，一口闷了下去，这药苦的我五官扭曲。
“皇上批了这几天你不用上早朝。你就安安心心在家养病吧！”淳于良淡淡道，说完递给我一块布，示意我擦去嘴角的药渍。
这么多些年了，我的一些小习惯也只有他记得住了。我不禁感叹道淳于良看上的那人该是有多么幸福啊。
“哦，对了。那程清文的案子，你就先放放吧。剩下的我去办。”
“你去？”我略带些轻浮。
“嗯，那也好。”淳于良顿顿，在想什么。“那就等你病好了再说。我那边事儿也多，就等你病好了，在查也不迟。”
我再一次看向他，难道这淳于良真的没啥脾气？我这般疑心排斥他，要是常人早就扭头走人了。
我轻轻点点头，躺下睡了。这一睡，睡到了生根半夜。
我觉得我这人最近也忒倒霉了些。想要断袖，断袖无果，对象跟当今皇上跑了。想要报国，报国无果，遭圣上猜忌。哎，人间正道是沧桑啊！
我浑浑噩噩了几日，把身子养好了，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脚底也不再那么轻飘飘的了。所以我一大早便马不停蹄的往刑部赶。刚一进刑部大院，罗叶之便已在正堂等着我了。
我走到殿前一鞠“顾生参见尚书大人。”虽然这罗尚书比我大不了几岁，但毕竟官阶高我一品，还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我自要好好恭敬一番。其实这罗叶之也并非不好对付的人，只是在官场走久了，不免有些严板。
“嗯。顾侍郎的病养的可好了？”
“好了好了。昨日晚便能下床走动了。劳烦尚书大人挂心。”
罗叶之没说什么，慢慢走到一大堆卷宗面前。他伸手去摸摸那些卷宗，就像在抚摸自己宝物一样。我看着不免有些打寒战。
“你在着手程家的案子？”罗叶之眉头微皱，似有说不完的担心。
“回大人的话，正是。”
“查到哪儿了？”
我靠，要不要这么露骨的问。在好歹也是皇上派给我的差事，你还能硬生生夺了？再退一万步说，咱们都是吃一碗饭，到时候封赏不也是刑部一块儿啊！老哥，为啥这么急呢？
“只是些皮毛，还没深入。下官这次急着赶回刑部，就是为了快快了解此案。”
“嗯。也好。快去吧！”罗叶之微微一颔首。
“那下官告退。”我再一鞠，缓缓踱出殿外。
淳于良办事果然守诚。
我翻看卷宗。其实程清文死的当天居然还去过一个镖局。镖局的人说了，这程清文向来举止怪异，那天是要来送两封什么信。可是因为镖局中的过失，这两封信直到现在都迟迟未能送出去。还在镖局里面。
我两眼一闪。有个不好的念头闪过。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