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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父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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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膳后,李豪并没依照往常一样马上离桌回到书房,反倒是继续坐在席上,扫视众人,使众人不敢喘息。
“柔忧初回到这府中怕是不惯,你们就多多迁就她,再如何她也是这府中的大小姐。”
李翼、李洛媗等人应下后,李豪才望向苏文莺。他何曾不知眼前女子心思?这些年来,他都将一切看在眼内,只是极不愿承认她早已不是他所认识的青梅竹马。那女子只遗下柔忧一女,他亦不好再要柔忧受委屈,可眼前的是他的妻子,他又偏帮得了谁?
“你也别要再生气,我会跟柔忧说一下。”
苏文莺明白只怕这是李豪的底线罢了,再多的怕是不能,只得不甘愿颔首。
这情况李翼与李洛媗看在眼内,二人却是黯然。昔年府内谣传是他们的娘逼死母亲王氏,如今看来祇怕不假。若不然为何连母亲最后的一点血脉也要如此逼害?他们已是出身尊贵,苏氏又何必再如此?两人对望,眸里尽是对苏氏失望之色。
“那好吧,大家也早点休息。”
说毕李豪便站起来离席,不顾妻子那欲言又止的眼神,步出大厅。在往快霜轩的路上,李豪想及不少与发妻的往事。他的发妻总是端庄贤淑,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大家闺秀的气度。只是他不懂珍惜,活活害死此女子,教她在大好年华里死去。他并不是不怀疑发妻死因,只是不愿掀开那层纱帐,看到爱人丑陋的心。他只怕柔忧那孩子恨他,不愿在早已名存实亡父女之情再添上任何不快。嘴里虽说着会跟柔忧谈一下,可他其实只想维系与这女儿的关系。闻说柔忧不理会苏氏,径自搬入快霜轩,他只叹柔忧是个有孝心的孩子。他又岂会不知枕边人的算计,但若非闹得太难看,他亦不会管这事。说到底,苏氏的确不及他发妻大度。虽说这些年间打理府中事务,苏氏算得上尽心尽力,但到底还是差了半分。
到了快霜轩,他看到这半带着几分熟悉却又有几分陌生的院落,心里不由得黯然。每回来到此地,他便是那么落漠。这是他发妻最后所居之地,亦是柔忧幼年时的居所。每每至此,他才发现,他是那么的忽略发妻与他的嫡长女。除及柔忧出生那刻,他便没再看过那孩子,他是那么的后悔,以致现在父女间犹如陌生人般。若他当年没那么忽视他们二人,会不会不像如今般?发妻抑郁而死,女儿少时离府。他轻轻一叹,然后便让身旁随从去通传。今天守门的是新来的紫静,她倒是认得李豪,得了通传,便是屈膝一福。
“劳烦老爷先进来候着,奴婢去请小姐。”
说罢便让李豪随着她步进快霜轩大厅,待李豪安坐后,她才敢往内走去。
此时,快霜轩内则是和睦之色。得知柔忧吩咐后,府内膳房不敢怠慢这县主,便受着规矩奉上八菜一汤,很是丰盛的样子。膳房厨子多在柔忧进宫后入府,不知她喜好,祇怕冲撞这位县主。幸好,尚有一中年厨子待在李府已久,亦侍候过这主子,便领了这差事,按着柔忧少时爱好,准备一些清淡菜色跟一鱼汤,命人送往快霜轩,而柔忧看到这些菜色便忆及母亲尚在之时。那时候她随着母亲喜好吃得清淡,进宫以后除了寻常宫宴亦甚少吃肉,多年不改。只是宫里再如何做得好,也煮不出母亲所喜味道。不曾想到,如今这些菜色又在眼前。她是带着思念跟感慨用完这晚膳。
“给我好好赏这些厨子。”
柔忧于晚膳过后轻声的附在沉鱼耳边吩咐,然后便到书房看一下她从宫里带来的书籍。那些书籍不少是孤本,大多都是她到京里较为有名书斋秀言斋里所挑,而大多为诗书。她喜诗好画,闲来时亦爱彷名师之作。幸好这书房有着上好紫檀所制的书架木柜,亦像极南月苑母亲为她所设的书房。昔日母亲执她那幼小的手,坐在房内桌椅上教她识字境况犹在眼前,使她忍不住怀缅往事。沉鱼落雁四人不禁打扰她,只在旁静候着。不久后,便见守门的紫静进来通报。
“主子,老爷在大厅恭候。”
柔忧眉宇之间轻轻一皱,心底里疑惑她这父亲来这里到底是所为何事。旋即好像明白了什么,便冷冷一笑。她这天回家先是不理会苏氏,后又拂她好意搬进快霜轩,再来便是送回苏氏所给的婢子,最后便是不与他们共膳,李豪怕是护妻心切,忍不住来说她罢了。
“落雁你随紫静出去,跟父亲说我早已歇下休息,叫他先回,再过些日子我才去跟他请安。”
她双眸微冷,目光里半带嘲讽半带恨意的望向门外
。
“是。”
落雁领命随了紫静步出书房,而柔忧则是恢复平静继续垂首看书。
出书房后,落雁便让紫静先回去守门,自己则踏着莲步往大厅走去。大厅内,李豪已在喝着第三杯茶,心里不禁恼怒。没想到这女儿竟是如此待慢自己,可再深想若非当年因他之过已致父女分离,柔忧又何会待他至此。他轻叹一口气,带着期盼的望向厅外长廊。只见一名纤弱少女缓缓步进来,他心里欢喜了一下,旋即便犹如坠进冰窖之中。
来的正是他女儿的侍女落雁。
他脸上带着满满的失望,可眸里仍有一丝希望正在闪烁。
“你家小姐呢?”
落雁上前,轻轻一福,话中带着一丝冷意。
“禀老爷,小姐早已歇下休息。她说过些日子便亲自向丞相请安赔罪。”
他心下一凉,父女情分竟是生分如此。什么早已歇下,祇怕是柔忧推塘不想见他之词。他堂堂左丞相,竟不受自己女儿待见。这些恐怕就是昔年他冷待发妻长女的报应啊。他虽满受打击,可脸上仍挂着关切之意。
“你家小姐身体无恙吗?若有谁与她作对,必要告诉本相,本相自会替她做主。”
落雁心中冷然一笑,做主?若他能做主,夫人便不会惨死,小姐更不会教人与年幼中送进宫去。她心中不满,可脸上并未露出半分冷漠。因着对方是左相,而且多年教养不容许她在别人面前放肆,只得恭敬垂首。
“是。”
闻得落雁应声后,李豪才满意颔首。他知晓当年自己若也是如此关心妻女,便不会到了今天这境地。只盼着如今关心仍能稍稍弥补这父女之情,便已足够。
“那好好侍候你主子,叫她好好休息。过些天再来请安亦无碍。”
他晓得柔忧不喜苏氏,祇怕苏氏亦是对柔忧满腹算计。在这艰难抉择前,他毫不犹豫的择了柔忧,为的便是全他与发妻之间的夫妻情分。柔忧乃他与发妻唯一之女,出身早已高过府中诸位少爷小姐而且身上流着的是王国公府与李府的血液,在京中里也是数一数二的金贵。言行举止间,柔忧甚至不比公主们逊色,这里头自然是因在宫里长大之缘故。这样的女儿,教他骄傲怜惜。
“叫你小姐若无事亦不要到夫人跟前请安,只顾在老夫人面前尽孝就好。本相亦不打扰你家小姐休息,先离去。”
他吩咐好事情后,便安心的步出快霜轩。落雁望着他的背影,彷佛对这左相已存了一些好感。这左相怕是后悔当年如此冷待夫人跟小姐,现在想要作弥补。苏氏,怕是要孤军作战。她缓缓步离大厅,回到书房内把刚才厅中一事,跟小姐说去。
“老爷很是关心小姐,像是想要弥补当初过错。”
柔忧闻毕后,只是面若寒霜。现在才想来补救,这不叫太迟了吗?她母亲早便被苏氏害死,而她亦早于幼年间丧母。这些年过后,才想要弥补,不会太迟吗?她沉默不语,轻轻磨着那上好的紫砚。自然,那也是从宫里带出来的赏赐,是极好的。
“老爷更说无事不用到苏夫人面前请安,叫小姐你只顾着在老夫人跟前尽孝。”
这倒是叫她错愕,竟没想到她父亲会帮着她。看来昔年母亲一事,虽未教他知晓真相,可亦让他对苏氏心存介蒂。这么一来,苏氏岂非算是孤身一人?她那父亲虽叫她厌恶,可更让她恶心的却是苏氏。生着那慈祥脸孔,却是满腹算计,早便教她不喜。宫里头的贞贵妃怕也跟她有同样想法,所以从不宣苏氏进宫,连带苏氏所生的儿女亦不受贞贵妃待见。她停下,默默望出窗外。只见夜色昏沉,月色正浓。苏文莺,有什么算计便即管放马过来。她李柔忧必定奉陪到底。
“我乏了,侍候我休息吧。”
休息好,才能养好精神,让她与苏氏一直斗下去。轻轻一笑,她便步出书房回到寝室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