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之家》owl0

4、第 4 章

　　是的，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这是一家供应食品的酒吧，酒吧后台有专门的厨师制作负责餐品。顺带一提，厨师叫做奥因克，并且长得像猪。不知道给他起名字的人在起名时，是怀着多大的恶趣味。

　　“谢谢，小伙子，让我看看。”老人接过酒品单。他把单子翻到后面，开始端详那些菜品。

　　欧文走到格斯特边上，低声和她说话：“你没见过他吗？”

　　“没有，我没印象。”格斯特小声回答。

　　格斯特是从小在酒吧里长大的，如果她的记忆没错，那这老人多半是第一次来这里。这家酒吧的位置如此偏僻，老人又是怎么独自找来这里的？

　　巧合吗？不，不是。欧文用力摇摇头，试图摆脱浮上脑海的那些画面。

　　“该要些什么呢……”老人犹豫着。

　　“这个拿破仑蛋糕不错，盘里还会有巧克力酱。”欧文上前主动推荐道。

　　“那来一个吧。”老人点点头，欣然同意。

　　“没有的啊……”格斯特小声嘟哝。

　　“现在有了嘛，吧台下面不是放着一个已经涂好巧克力酱的盘子吗。”欧文推推格斯特的肩膀，用眼神给她暗示。反正盘子已经那样了，为什么不废物再利用一下嘛。

　　这样也行？格斯特惊呆了。

　　最后，在欧文的劝诱下，老人点了一顿丰盛的餐点。大份的菠萝肉排，一块拿破仑蛋糕，外加一杯白葡萄酒。

　　“喂，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格斯特抓住欧文的衬衫袖子，偷偷问他：“我们应该尊重顾客，应该让他自己选的。而且，这个老爷爷看上去也没有足够的……你叫他点那么多，他可能会吃不完的。”

　　“或许那就是他想要的呢。”欧文轻声说。

　　欧文这句莫名的话引起了格斯特的不满，她瞪了欧文一眼，然后走开了。

　　“……好吧，我搞不懂你。”格斯特为这次谈话定下结束语，准备开始上菜。

　　作为调酒师，她只负责制作酒品，以及从冰柜中拿取少量现成的甜品。因此，当顾客点的更多是菜品时，调酒师就变得没事做起来。如果遇见这种事的是欧文，他不会在意这种情况，他不介意站在一边发呆。但对于一个充满活力的年轻女孩来说，格斯特可不喜欢把自己陷在无聊中。

　　在已经为老人端上葡萄酒和蛋糕，而后台厨师有没有准备好主菜的时间里。格斯特靠在吧台上，开始尝试和老人搭话：

　　“您是来吃晚餐吗？”

　　“是吧，也算是。”老人谨慎地抿了一口酒，慢慢说。

　　“酒吧的位置很偏僻，您是意外找到这里的吗？”欧文在旁边问。

　　现在酒吧里总共就三个人，两个服务员围着一个顾客转。某种程度上说，这也算的上是五星级待遇了。

　　在这样的待遇下，老人并不觉得享受。相反的，他感到有些紧张。特别是欧文的这句询问，使他又想起记忆里的那张面孔。可能是受久违的酒精的影响，也可能是因为这种安静的氛围，他有了一种倾诉的冲动：

　　“其实，我是受人推荐，才来到这里的。”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开始叙述：

　　“我的女儿，她曾经和我提到过这间酒吧。她说，如果有时间，愿意带我来这里看看。但是……但是……”老人渐渐说的悲哀起来。

　　“那是她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她去参加了一个什么游行，然后就被警察带走了，再也没过家……”

　　“很抱歉，我不该问，请您节哀。”欧文低头道歉。

　　“没关系，这没有什么，一切都过去了。”老人摆摆手，以示自己并不介意。

　　“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很想和人说说话。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会愿意听我这老头子的话吗？”老人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话里带着寂寞和伤感。

　　“当然！”格斯特急忙答应。

　　她看的出来，这老人正陷入自己的回忆中。这样的客人不少见，喝了一两杯酒又上年纪的人，神智有点混乱，但又还保留着一些清醒。这时候的人，最容易开始追忆往事。在这种时候，她只需要安静地呆在一旁，扮演一个倾听者的角色就好。

　　“虽然现在看来，这地方是如此糟糕。但在几十年以前，这里也曾经兴盛过。那真是一段好日子啊，到处是工厂。矿石生产和冶金业是那么发达，大家都有工作。不像现在，现在街上的那些年轻人，他们就是想工作，又要去哪里找工作的机会呢？”

　　“你们应该不了解吧？在隔离墙没有建起的那时候，G区不像现在这样是贫民窟的代名词。那时候，三个区域间没有被高墙隔离，各地人们仍然能正常来往。当时的G区，指的只是这座城市里比较落后的一片区域罢了。”

　　说应该不了解其实不对，隔离墙的建立是中学历史书上的内容，甚至还是个重要考点。只要有受教育经历的人，基本都对此有所了解。至少欧文就知道的很清楚，不过现在在座的其他两位……老人自顾自的哀痛着。他又看了看格斯特，少女一脸惊奇，显然很少听到这段历史。

　　呃，好吧。如果真是从小在G区长大的人，恐怕还真不了解。

　　“在那时候，我承包了一家加工机械零件的工厂。虽然赚钱不多，但供养家庭还是足够的。但是……”

　　“突然间，智能系统管理了一切。原本的工厂就是再自动化，也还需要员工进行管理。但突然间，奥格瑞纳的那些智能系统接管了所有生产。工厂再也不需要人类管理，工人们大批的失业。我也因为赶不上时代的变化……破产了。”

　　奥格瑞纳是一家以机械智能研发著称的公司，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里几乎是垄断水准。即使对A区人来说，能在奥格瑞纳工作也是值得骄傲的。不过，欧文有点好笑地想：要是其他人知道奥格瑞纳公司最大的股东其实是个厌恶科技的家伙，他们又会怎么想呢？

　　“一夜之间，我半生打拼出的结果就这样消失。这里的小企业跟不上时代，纷纷倒闭。大企业想借机换个地方开发，全部搬去了北方。最后，这里成了被抛弃的地方……呜……”老人呜咽着，从外套里掏出一块脏兮兮的手帕，胡乱擦着脸。

　　“工厂破产后，我想另谋出路，却总是不成功。时间一长，我手中那些本就不多的积蓄就彻底耗尽了。一知道我没了钱，妻子立马就提出离婚，原本交好的朋友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只有我的女儿，还愿意受在我身边。”

　　“可怜啊，唯一爱我的女儿……我可爱的女儿，却只因为一场游行就死去了。明明是那么年轻的年纪，却受了主召。”

　　他说的动情，到后来直接趴在吧台上开始哭泣。格斯特受他感染，整个眼圈红彤彤的，眼泪在眼眶里直转。

　　“先生，主菜已经好了。菜品新鲜时味道更好，请您尽快享用。”欧文无情地破坏了气氛，把一份冒着香气的肉排放在老人面前。

　　“啊啊，不，已经够了。”老人从悲伤中清醒过来，连忙摆手拒绝：

　　“不，真的不用，请让我走吧。其实你们也看出来了吧，我没有足够的钱来支付这么丰盛的一顿。这身衣服是我特意留下来的，是以前生活还好的时候穿的。现在的我不过是个勉强度日的流浪汉罢了。为了纪念女儿，所以又拿出来穿而已。”

　　“所以你们让我点那么多，我真的付不起……就把这个肉排撤掉吧。”

　　说道这里，老人停下来。他把手伸进外套，从里面拿出一个素色布包。

　　“这个给你们，这是我女儿的遗物。她曾经说过，希望能把包裹带给那个酒吧里的人。我用它来抵一部分饭钱。可以吗？”老人拿着包裹，踌躇地问着。

　　“没问题，当然可以。”格斯特回答的异常肯定。

　　“好，好，好孩子。谢谢你们。”老人把包裹，和一把散钱放在吧台上，露出疲态。他年纪已经很大了，经不起折腾。刚才的激动过后，一种沉重的疲惫感袭上他的心头。

　　看见老人露出准备要走的样子，欧文无声地收起蛋糕。他迅速地打包好蛋糕，然后递给老人：

　　“这是您的蛋糕，可以回去再吃。”

　　“回？回哪呢？我的家已经没有了啊，早就没有了。”老人长叹了口气，接过打包盒。

　　他再三谢过两人，转过头慢慢地走了。老人走路时脚步拖沓，原本的骄傲已经彻底消失，整个人比来时骤然苍老了数倍。

　　“呜呜、嗝！老爷爷好惨啊。以前居然发生过那么可怕的事情吗？”看见老人走远，格斯特放声哭起来，边哭边打嗝。

　　“你觉得他说的话就是全部吗？”欧文瞥了格斯特一眼。

　　“诶？”

　　“你可真是……”欧文摇摇头，感到无奈。

　　“看见他的红鼻子，和举杯时不稳的双手了吗？那是长期酗酒留下的痕迹。而且，刚才喝酒的时候，他表现的也太贪婪了。”欧文试着引导格斯特。

　　“不要这样说，这也可能是他流落街头后才染上的毛病啊。”格斯特立刻反驳道。

　　“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对酒的选择也是这样。按你的说法，他在点单时就不该要相对昂贵的葡萄酒，而是会选真正讨流浪汉喜欢的啤酒或高度酒。”欧文仔细地做出解释。

　　“可是……可是……”格斯特紧促地说出一串词语试图反驳，女孩难怪的哭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她的情绪是如此激动，以至于她下意识的开始使用自己的能力，使自己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好了，好姑娘，别哭。不管怎么说，那个老人还是完成了他女儿的嘱托。我们看到的这个结局是美好的，不是吗？”

　　欧文原本只是想稍稍告诫格斯特，世界上的事并不都像表面那样美丽，却不想惹哭这女孩。于是他急忙又加上一句，用来安慰格斯特。

　　格斯特听了他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于是点点头，心情稍微平静下来。

　　“好了，快收好钱，看看包裹里是什么吧。”欧文提醒道：“看看那位老人的好女儿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啊，对！”格斯特这才想起被老人放在吧台上的东西。她快速收起那些散钱，然后拿起包裹。

　　欧文是旁边观察了一阵，觉得这个包裹表面的材料大概是合成纤维。但是，合成纤维不是少见的东西，包裹本身的形状也不算特殊，光从外表实在看不出什么。

　　格斯特拿着包裹，沿着封装线拆解。不一会儿，包裹就被打开了，从里面露出一种奇异的色彩。

　　那种颜色是如此夺目，以至于欧文一时居然被物品的颜色迷惑，而看不出包裹里放的到底是什么。他仔细地看了很久，才发现包裹里的其实是一些羽毛。

　　这些羽毛都是些修长而宽大的正羽，应该是被人特意挑选出来的。从根部到尖端，颜色不停变化过渡，并在酒吧的光线下反射出类似金属的色泽。这些羽毛的美丽程度，超越了欧文所知的所有鸟类。

　　“好漂亮！”格斯特赞美着：“这个颜色，就像彩虹一样！”

　　“确实，这简直算得上是艺术品。或许那位老人的女儿的心灵，就像她留下的这些羽毛一样漂亮吧。”欧文也被震撼住了，他感叹着。

　　不过欧文的感叹仅仅持续了一小会儿。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但是，它应该不值钱吧。这个明显不能卖，或者说即使能也很难卖。我们这样乱收钱，老板不会生气吗？”

　　“没关系！”格斯特收起包裹，轻快地说：“蒙特尔叔叔不会介意的，他允许我们按自己的想法调整食物的价格。其实，他自己也经常因为各种原因不收客人的钱。”

　　欧文愣住了，他感觉自从来到这家酒吧后，自己的世界观就以惊人的速度崩坏着。他忍不住问：

　　“等等，如果总是这样给人优惠的话，那岂不是在做赔本买卖吗？我们老板到底是怎么赚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