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之媒》笙故

12、二

　　红光将四人传送进了另一个世界。
　　说是一个世界，其实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方才的皇帝，另一个是位年轻男子。相貌俊秀，眉眼如那烟雨时分的西湖般温润雅致，让人心生好感，同皇帝的霸气高傲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个世界中有各个年纪段的二人。离他们最近的，是快到而立之年的二人，皇帝眼中满是嫌恶，男子脸色苍白地望着他，秀丽的眉眼中是失落、悲伤，还有绝望。
　　接着是弱冠之时，这段记忆被分成两段。前一段是男子淡淡看着男人，面上并无异样；男人却笑着看他，脸上是讨好的笑，眼中满是深情，眼中只有男子一人。
　　另一段是男子笑着仰视男人，眉眼中的温柔仿佛能滴出水来。而男人眼中却满是雄心抱负，他俯视男子的方向，目光却穿过他，眼中不是男子，而是属于自己的锦绣山河。
　　原本应紧连着束发之时，两段记忆却隔着黑色的深渊，遥遥不可望见。黑色的深渊将弱冠之后与束发之前远远地分割两端。
　　二人之外，便是一片黑暗。这个世界不可动用法术，四人皆无办法到达深渊另一端。
　　“为什么皇帝的记忆中全是这个人？”池木好奇道。
　　“这人就是他的心魔。”君偃解释道，“他的记忆确实被篡改过。我们没办法到另一端，只能先从弱冠之年开始，再想办法回到更早的时间段。待会我会开启一道门，通向两人弱冠之年。记得进去的时候闭上眼。”说完，君偃就做了个手势，眼前果然出现一道白光，刺得人眼睛疼。沈翊年还没反应过来，眼睛就已经被君偃的手遮住了。他的睫毛贴着君偃的手心，微微抖着，君偃感到手心一阵痒意，轻笑了一声，另一只手抓住沈翊年的手，进了白光。江晔和池木也闭着眼跟上。
　　四人到了皇宫的一座殿内，殿内典雅却不失豪华，各处的装饰都极有讲究。门口处传来脚步声，沈翊年刚想躲，就被君偃抓住：“放心，他们看不见我们。”
　　四人凝神，看见年轻时的皇帝抓着一个男子进了殿内，正是方才的男子。皇帝穿着一身玄色龙服，男子穿了一身白青色的衣衫，做工精良，可看出身份不凡。
　　“太子殿下不知带草民来此何事？”太子的手刚放开，青年就跪在地上。
　　太子眼底一闪而过不悦，他撇了撇嘴，假装不高兴地说：“哎呀，卿辞你这么一本正经干嘛，我找你来玩的嘛。”说着把青年扶了起来。
　　顾卿辞站起身理了理衣衫，道：“太子应以国事为重，不可只顾着玩乐。”
　　太子不高兴，翻了个白眼：“叫什么太子啊，叫我的名字，太子怪生分的。”
　　顾卿辞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道：“宋佩啊宋佩，你这小孩子心性什么时候才能改啊。你好不容易当上太子，不能放松懈怠片刻啊！”
　　“谁像你一样，整天跟个小大人似的，多没意思啊。不说了，池塘的荷花开了，我们去看看呗。我听音离说了，开得可好了。我们去小亭子里看，我再让音离备些你爱吃的点心，你就陪我去吗，成吗？”
　　顾卿辞笑骂了他一句，算是答应了。宋佩连忙拉着他跑出去，大喊：“音离！音离呢！”
　　“哎哟我的小祖宗诶，别嚷了，我这不在这呢嘛！”音离急忙跑来，气喘吁吁说道。
　　那音离虽是个丫鬟，却是个美人胚子，长着一张小巧的瓜子脸儿，秀眉纤长，灵动的大眼中全是埋怨，一张粉嫩的小嘴嘟着。雪白的脸蛋上是一派红晕。她从小跟着两个少年长得没有丫鬟样子，性子也不像个丫鬟，敢跟自家主子撒气。
　　宋佩咳了一声：“你去准备些卿辞爱吃的点心，我们要去赏荷，你帮我端到亭子里去。”
　　音离“呸”了一声：“就这点儿破事，您不会找别人？我正忙着呢！真是少爷！”嘴上骂着，还是叫下人去备了点心。终归是小孩子心性。
　　三人一路晃悠到了亭子里。果然见满池塘的青碧荷叶，洋洋洒洒铺了一池子，荷叶上面铺满了粉色的荷花。有未开放的，有盛放的。粉色的荷花吸引了小姑娘，音离撒开腿跑到池塘边上看。宋佩也不管她，径自拉着顾卿辞去亭子里坐下赏荷。
　　石桌上摆着些精巧的点心，还有一壶茶。茶香夹带着荷花的清香，萦绕在二人周围。
　　“卿辞，你身上真香。”宋佩冷不防来了这么一句，把顾卿辞吓到了。他抬起手臂闻闻，也没闻到什么味道。
　　“你闻错了吧，不是我身上的味道。”顾卿辞一本正经。
　　“真的？我来闻闻。”宋佩说完，也不客气，凑近顾卿辞闻。二人距离极近，宋佩整个人都快钻到顾卿辞怀里了。顾卿辞不好意思，想推开宋佩，却被宋佩一把搂住：“就是你身上的味道，我说是就是，可香了呢！”顾卿辞推不开他，只能傻傻地被他抱着，脸上的粉色比池里的荷花还要漂亮几分。
　　“这小子可真厉害。”沈翊年突然道。
　　“……”君偃看了看相拥的二人，又看了看沈翊年，不说话。
　　“他们两个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池木不解。
　　君偃看着二人，皱着眉不说话。沈翊年见他表情不对，刚想碰他，却被君偃闪过手，愣是没碰到。这下轮到沈翊年好奇了：好好地怎么了？不过见君偃明显不想碰到他，他也就不自讨没趣，继续看了下去。
　　那边两人抱了挺久。宋佩把下巴搁在顾卿辞的肩上，对着他雪白的颈脖喷热气。这下子顾卿辞的耳朵尖都红了。他紧张地坐着，动都不敢动。
　　良久，宋佩才分开顾卿辞，抽着鼻子说：“卿辞，我以后还要闻，闻一辈子，你不许离开我。”
　　“你别开玩笑了。”顾卿辞有些手足无措。
　　“你每次都说我是在开玩笑，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宋佩有点生气。他伸出胳膊扳正顾卿辞的头，让顾卿辞看着他。顾卿辞看着地面，不敢抬眼看他。
　　“顾卿辞！你看着我！”宋佩吼了一声，一下子把顾卿辞吓得盯着他。
　　“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将来我当了皇帝，我就要你当宰相，扶持我，陪着我。我要你看着我成为一个优秀的皇帝！我要你陪我一同见证我的国家会变得如何强盛！”宋佩紧紧盯着顾卿辞的双眼，眼中满是火热。
　　顾卿辞的手攥得紧紧的，手心全是汗，他望着认真的宋佩，突然有泪从眼角流下，润湿了那一枚小巧泪痣。宋佩急了，连忙用拇指拂去，他表情有点伤心：“你就……这么不喜欢我？”语气失落极了。
　　顾卿辞哭得更凶了，等情绪冷静下来，他才开口：“你说你喜欢我，我何尝又不是呢？你这么多年来做的事，我全看在眼里啊，就是石头也会动心……可我们都是男子啊，更何况，你是万众瞩目的太子，将来还会登上皇位，成为万人敬仰的皇帝。你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看着。若是你喜欢一个男人被别人知道了，别说皇上皇后会不高兴，全天下的百姓都会嘲笑你的啊。我也想陪在你身边，可是……”顾卿辞手忙脚乱地擦着眼泪，哽咽着。
　　宋佩抓住他擦泪的手，眼中火热更甚：“我怎么做是我的事，关我父皇母后何事？关天下苍生何事？我只想要你，若是没有你，我还当太子做什么？我还当皇帝做什么？连自己心爱的人都留不住，不如去当那山野村夫！”
　　顾卿辞听了他的话，死死盯着宋佩，随后紧紧抱住了他，像是抱住了这一生。
　　少年在亭内相拥，美得像画。池边的少女手中捧着一朵荷花，笑脸明艳，转头看到这一幕，荷花无声坠地，喜悦的眼泪打在荷花上，模糊了少年相拥的身影。
　　三人都被这一幕打动，至少这一刻，二人并无任何嫌隙，这一刻，二人至少是相爱的，至少是紧贴着彼此的。
　　沈翊年抬头看了看君偃，却看到君偃的眉头皱得更深。他还在犹豫要不要问问发生了什么，垂着的手就被君偃抓住了。
　　脑海中传来宋佩冷冰冰的声音：真恶心。
　　沈翊年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看君偃，见君偃皱着眉，又转头看向一脸深情的宋佩，心里“咯噔”了一下……
　　池木和江晔没看见二人的反常反应，只是笑望着宋佩和顾卿辞。池木脸上是明媚的笑，为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感到高兴。江晔温柔地看着池木，眼底却是难掩的失落。
　　六个人，各怀心事……